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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安慶侯這場宴席不可謂不是鴻門宴。

賞花宴是安慶侯提議的,可操辦者安慶侯夫人向來不大瞧得上林如昭。

這原也是沒辦法的事,杜弄玉與林如昭并稱雙姝後,被上京的好事之徒推波助瀾,轟轟烈烈比了很多年,安慶侯夫人要強,不肯叫杜弄玉落下乘,自然對林如昭沒有好臉色。

更何況,外頭傳得風風雨雨那件事,安慶侯夫人知道的最清楚不過,安慶侯确實是起了與陸勁聯姻之心。

按說在陛下賜婚之前,安慶侯夫人其實也不大中意這樁婚事,陸勁年紀忒大了些,而且成了親,能在上京待多久也不确定,安慶侯夫人實在不忍心杜弄玉去北境吃苦。

可是那天安慶侯回了府,坐在床頭與她唉聲嘆氣:“陛下素來知道我的心思,我也是看着抱樸長大的,按理來說,我們兩家聯姻是最好不夠,結果錯過。”

抱樸是陸勁的字。

安慶侯夫人當時舒了口氣,暗自慶幸,随意多問了句:“陛下看上了誰?”

“林家大姑娘,林如昭。”安慶侯道,“不過若是她也不足為奇,她性子明快疏朗,确實讨人喜歡得很,又擅棋藝,成了親,正好與抱樸手談幾局。”

安慶侯夫人心思敏銳了起來,況且安慶侯那話說得也刺耳,什麽叫‘若是她也不足為奇’,安慶侯夫人知道他自來更喜歡林如昭,總是嫌棄杜弄玉太過娴靜文雅,沒遺傳到半點父親的武将風範。

可如今,是林如昭搶了本該屬于杜弄玉的婚事,安慶侯這個當爹的還胳膊肘往外拐說這番話是幾個意思?他是覺得杜弄玉丢了婚事也是她不夠明快疏朗,是她活該?

安慶侯夫人氣得覺也不睡,掀身坐起與安慶侯吵了大半夜。

大約也是這個原因,近來上京謠言四起,外頭說什麽的都有,杜弄玉也不思茶飯,只問安慶侯夫人:“母親,女兒當真比不過那林如昭嗎?”

安慶侯夫人胡亂安慰她:“陸勁不是良配,林如昭是代你去受苦,別看她現在得意,以後有的是她的笑話可看。”

安慶侯夫人安慰完女兒,又回頭找安慶侯吵架,誰承想,安慶侯竟然要她辦一場賞花宴,請林如昭登門,平一平上京的風言風語。

安慶侯夫人心裏裹了一肚子火,安心要給女兒掙回點場子,給林如昭一點下馬威看看。

京中雙姝,也該分出勝負了。

為此,安慶侯夫人精心挑選赴宴名單,選了一批嘴巴最碎的長舌婦,在林如昭還沒到來前,就指着她的事熱場呢。

“聽說了嗎?那林如昭膽子忒大,身邊沒有長輩作陪,竟敢私下偷偷去尋陸勁。”

“她不是向來如此?”

“最好笑的是,那陸勁果然是在北蠻之地長大,毫無憐香惜玉之心,才頭回見面,就把林如昭腿給打斷了,連衛所都走不出,最後還是陸勁把她抱出來的。”

“而且就是送上馬車就作罷,林如昭一個黃花大閨女跑去城外尋他,這樣遠的路程,他不說親自護送,就連派個親信跟随都沒有。”

“還沒進門,就得如此冷落,這林如昭日後還能有什麽好日子過?”

正說得熱鬧,就見婢女引客,踏上九曲石橋,往湖心水榭走來。

卻見那女客梳起雙鬟望仙髻,穿鹦鹉刺繡裙腰石榴紅裙,外罩錦繡紅衫,肩搭郁金色帔子,眼尾以筆作畫,胭脂為墨,暈開輕粉桃花,唇上淡點石榴嬌,越發襯得她嫩臉粉唇,若山寺遲開的桃花,給初夏挽留住最後一抹春意。

這正是諸位女客剛剛嘴裏‘被打斷了腿’‘只能在家以淚洗面’的林如昭。

林如昭款款袅袅走近,笑語盈盈,眉疏目朗,哪見半分陰霾,倒是那春光滿目,反而将在座的諸位都比了下來。

女客們都有些讪讪。

林如昭先見過主家,送上一盒裝在掐絲琺琅寶盒裏的胭脂,道:“這是近日在家,我自個兒用鮮花汁澄淘作出的胭脂,與外頭商鋪裏賣的不同,沒有加半點朱砂,杜姑娘用着玩罷。”

在家裏養傷還有心思做胭脂水粉,這是在暗示諸位她的傷與陸勁無關,讓好事之徒趕緊收起那些可笑之言。

杜弄玉看了眼安慶侯夫人的臉色,起身接過胭脂,與林如昭道了謝。

上京雙姝,各有風采。

若林如昭明豔若桃花,杜弄玉便素淡如百合,娴靜端莊,溫柔可親,見之忘俗。

有女客笑道:“我瞧林姑娘與杜姑娘并肩站在一處,只覺賞心悅目,什麽樣的煩惱都一掃而空。到如今也算明白了,若我是劉彘,能得此二好女,也當金屋藏之。”

另有女客不陰不陽道:“那夫人可要趕緊了,女郎花期短,若出了閣,是明珠還是魚眼珠子,可由不得女郎了。”

林如昭定眼瞧去,她認出這是禮部侍郎的夫人,年前才嫁女,不過半年就家宅不寧,日日在鬧和離。

林如昭颔首,一臉受教:“夫人說得是極,想來姐姐的婚事也讓夫人感悟頗多,方才有此警言示人。”

侍郎夫人被踩到痛楚,臉色變了幾變,卻無話可回,只能裝腔作勢瞪了眼林如昭。

林如昭微擡下巴,和她比伶牙俐齒,哼!

她正得意,目光掠過來時游道,就見一個近來十分叫她咬牙切齒的身影漸漸近了。

他今日束了發,簡單的用木簪固定,額頭光潔,倒更襯得眉骨高,眼窩深,目光墨沉,臉部輪廓線條剛毅,穿绀宇色花鳥紋夾缬圓領曳撒,勁瘦的腰間系着方形獸面紋蹀躞帶,帶下挂着半舊的荷包,獸皮包的彎刃匕首,兩條腿又直又長。

好端端的,陸勁來安慶侯府花園做什麽?

林如昭還沒想明白,其他人也發現了陸勁的身影。

她們并不識得陸勁,只覺這蜜色皮膚,眉眼深邃的陌生男子有着上京郎君沒有的野性,像是吃慣了精致小菜,突然上了一只烤全羊,着實吸引人。

“侯夫人,這是你家子侄嗎?”

她們看到旁邊還有安慶侯作陪,越發确信,紛紛同安慶侯夫人打聽起了陸勁,同時也在腦內搜索家中可有适齡女郎婚配。

左右能叫安慶侯作陪的郎君,門第家世是不用擔心。

“我也不認識。”

安慶侯夫人沒有說假話,她本是內宅夫人,能見外男的機會不多,何況陸勁十五歲就棄筆從戎,模樣已經大變許多,安慶侯夫人根本認不出他。

安慶侯夫人叫丫鬟去問安慶侯,好端端地突然把外男帶進後院做什麽。

她們都沒有注意到林如昭悄悄把身子縮進了水榭裏,這水榭四面圍着紗帳,她就側過半個身子躲在紗帳後。

杜弄玉把林如昭的舉動看得一清二楚,她眸光微閃,望向了那高大挺拔的男子。

丫鬟已經過去問話了,安慶侯在回話,陸勁的目光便直勾勾地向水榭望來,目光坦率,熾烈,毫不掩飾,也絕不打彎,好像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這水榭裏有誰在。

不知道出于什麽心思,杜弄玉挪了挪身子,替林如昭擋了擋陸勁的目光,林如昭有些意外,小聲同她道謝。

那陸勁的目光卻倏然不滿,變得格外鋒利,像他腰間的匕首直直地戳在杜弄玉身上。

杜弄玉在此等威壓下,還是勇敢地挺了挺脊背:“小事。”

其實她緊張的額頭都在冒汗。

丫鬟問完了話,提着裙邊小跑來回話,那些夫人對陸勁感興趣,都豎着耳朵圍了過來。

丫鬟細細喘氣,回道:“侯爺說無事,他帶客人走錯了路,才走到這裏來。”

誰能在自家還迷路,安慶侯夫人半點不信這話:“那客人是誰?”

丫鬟道:“那是武安侯。”

武安侯?

那竟然是武安侯!

衆夫人不可置信地齊齊扭過頭,去看岸邊肩寬腿長,眉眼桀骜的郎君。

傳言中的‘鬼夜啼’不是三頭六臂,三口九眼,茹毛飲血,生啖鞑靼肉的北境蠻子嗎?

怎麽沒人說他不僅長得挺像個人的,皮囊還是這般俊朗?

她們用了很久才消化了這個無比震驚的消息,不死心地問道:“那當真是武安侯?他來安慶侯府可是有要事?”

丫鬟道:“侯爺說武安侯好奇是誰在外謠傳林姑娘搶了別人婚事的事,就來看看。”

但這不是原話,原話是:“老子來瞧瞧哪個憨批敢造謠老子媳婦,順便問問她吃不吃老子拳頭。”

安慶侯在旁扶額:“抱樸,雖然我們是私下裏相處,但好歹也是在上京,你措辭,欸,還是文雅些罷。”

陸勁滿不在乎:“誰放狠話還掉書袋?一點都不爽蕩,老子就要她們曉得欺負老子媳婦是要命的事。”

這水榭上的都是嬌生慣養的夫人姑娘,安慶侯哪能這讓她們聽了這話,于是他做主進行美化潤色,叫丫鬟如此傳回。

但哪怕只是這句在陸勁看來半點沒有威力的語句,也已經足夠讓這些總是被夫君忽略的夫人們震驚了。

林如昭好沒出閣,就惹得未婚夫這般上心了,不僅記得她被人無端造謠,還特意抽時間來給她撐腰。

陸勁身份地位到底在那,背後還有皇帝支撐,她們萬萬不敢得罪陸勁,于是紛紛笑道:“哪有的事,大約是外頭人胡說八道,反正這水榭裏絕對不會有這樣的事。”

倒是林如昭聽了丫鬟的話也很意外。

她沒想到陸勁不僅聽到了那些話,還放在了心上。

如昭不由地挪動了鞋子,與陸勁對上了視線。

陸勁本擰緊的眉頭舒展,高高挑起,然後原本好端端站着的他,突然瘸着腿晃了兩步。

這是在嘲笑她膽小如鼠,竟然被他吓得平地崴腳嗎?

就不該覺得這狗男人有良心。

林如昭拳頭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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