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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自陸勁南下入京,林如昭便從他夢中消失,過去十年,陸勁與她夜夜相對,如今乍然孤寝寒衾,讓他輾轉反側。
幸好今日因為意外,他得了林如昭砸過來的引枕,那枕上有他熟悉的百合之香,讓他忽如回到香榻之上,懷間照舊摟着嬌嬌。
這般想着,陸勁回院的腳本步就邁得更快更大了。
*
卻說林如昭得了那畫書,翻了兩回,沒翻出個所以然來。她隐約知曉畫中所繪何事,可又有許多疑問不解,自己琢磨又琢磨不透,要去問大夫人她又生了羞澀之意,這般猶豫了幾回,最後還是選擇将那畫本藏進箱籠底下。
眼不見為淨。
林如昭又清閑了下來。
雖說出閣在即,尋常姑娘此時應當在家勤繡嫁衣,可大夫人向來心疼林如昭,針黹之事既傷手又傷眼,自然沒有教林如昭分毫,如今的嫁衣也早早讓繡莊去趕制,林如昭不必為此費半點心。
于是閑下來的林如昭就從邀她的請帖中抽了一張出來,預備出門散心。
她打開看去,見是君不語棋社遞來的請帖。
林如昭擅棋,當年興起邀了幾個好友攏起了棋社,說起來她如今還占着君不語棋社的監事之名,只是她一向不喜雜務,因此從來只給銀兩不過問社中之事。
現在她便一面看請帖,一面命春玉去封個三十兩銀子來,給棋社送去做資費,又道:“難為她們想到在荷間小舟上對弈,當真有雅致,告訴她們明日我必攜友而至。”
林如昭又叫秋琴給秦月遞了帖子,問她明日得不得空。
林如昭這君不語棋社不拘男女,只要喜棋就可入,其中社員不少都是風度翩翩的郎君,因此秋琴一問,秦月便忙說要去。
次日,林如昭烏雲挽起翻荷髻,發間插上鎏金小山卷葉插梳,一襲桃紅紬绫裙,外罩天水碧紗長裙,正是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
秦月見了她便笑:“如今京中貴女正學你穿紫衣,你倒好,轉身就換了妝扮。”
林如昭聞言撩開車上簾栊,往外瞧去,就見布莊繡鋪擠滿了穿着各式半舊紫色紗裙的女郎,戴着帏帽,在挑今年新出的紫錦。
又過了一時,馬車靠津口,棋社社長乃是兵部侍郎的嫡女,名喚傅荷,她見到林如昭忙迎上來,道:“多謝你昨日送來的資費,讓我們可以多裝幾個食盒子。”
林如昭望去,團團圍着津口的是六葉游舟,可供四人乘坐,上面已擺好棋盤和食盒,屆時會有船夫将舟撐渡到藕花深處,漂上片刻再回來,對弈之人要在這期間決出勝負來。
傅荷又送來簽筒,林如昭抽了簽看了數字,傅荷道:“真是巧,社中就屬你們棋藝最上乘。”
林如昭順着她的目光瞧去,看到的竟是鄭玉章。
林如昭忙将剛掀起的紗簾又放下,轉過頭去問傅荷:“他是何時入社?我怎不知?”
傅荷道:“先前便寫了信告訴你了,你許是因賜婚之事耽擱了,還沒看到。”
林如昭默然不語,可是對弈之人本就靠抽簽決定,她此時再拒了鄭玉章,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況且待會兒一共四人共乘,便是劃開了船,六艘游舟也是先後綴連,不算獨處。
因此林如昭沉默上舟,鄭玉章見她上舟,忙倒轉扇柄,示意她握着,好做攙扶。林如昭只把紗簾攏緊,搭着秦月的手,上舟去。
鄭玉章眼神暗了暗,随即跟上,秦月與傅荷也一同上舟。
林如昭不欲與鄭玉章敘舊情,因此待坐穩了身形便撚了玉石做的圓棋,先行一步,鄭玉章下得漫不經心,卻與傅荷閑話起來:“你與安慶侯的嫡女杜弄玉可相熟,知她是何秉性?”
傅荷下意識瞧了眼林如昭,道:“不過是宴席間遇見過幾次,沒說過幾句話。”
鄭玉章颔首,又道:“家母想與他家說親。”
林如昭落下一子,秦月側眼看她,林如昭沒注意,她微低了頭,卻仍舊覺得頂上目光灼灼,好似要燒透紗簾。
“我與家母說,我心有所屬,若她執意逼我娶妻,我寧可剃發出家。”
這棋沒法下了。
林如昭一副舉棋不定,被棋局難住的模樣,其實心裏是被鄭玉章這話說得思緒蕪雜。
傅荷在旁驚道:“你已心有所屬?”
舟邊綴着的其餘游舟也聽到了傅荷的動靜,有郎君皺着眉:“那杜弄玉已是名動京華的雙姝,你還瞧不上,鄭翰林,我們實在想不出你那心上人風姿該何等出衆。”
“是啊,鄭玉章,你可別身在福中不知福,那杜弄玉才貌雙全,又能與你紅袖添香,是極好的婚事。又不是林……”附和之人瞧了眼林如昭,到底還是把話說出去,“賜婚之事在京中傳開後,多少兒郎在家中捶胸頓足,只覺不相配,委屈了林姑娘了。”
鄭玉章望着林如昭,她的容顏掩在紗簾後,又低垂了頭注視着棋盤,鄭玉章只能看到她長翹的睫毛斂着,仿若雨蝶合翅。
鄭玉章便轉頭向那人道:“我知杜姑娘柳絮才高,只是已心有所屬,寧可剃發出家,也不肯娶旁人。”
傅荷道:“鄭公子看上的是哪家姑娘?既這般喜歡,為何不請令尊上門求娶?”
鄭玉章正要說話,林如昭将那枚玉石黑棋抛入棋缽中,道:“你不喜這門親事不喜就是了,緣何要說出杜姑娘的名諱?本是令堂有意,尚未上門求娶,焉知杜姑娘願意嫁你,怎就被你說出逼娶之意了?何況她近來正被閑言碎語糾纏不清,如今又添你這樁官司,你可曾為她考慮過?”
鄭玉章微愣。
他要說出杜弄玉的名字,正是因為知道林如昭與杜弄玉素有嫌隙,因此故意說出來讨林如昭歡心。卻不想林如昭根本不買賬,反而疾言厲色地斥責他。
鄭玉章抿緊了唇,臉色變得不好看起來。
林如昭對傅荷道:“我突然想起阿娘還在家中等我回去打絡子,讓船家撐回去吧。”
誰人不知林如昭從不做女工,她找這借口與直言不喜鄭玉章做派,因此不願與他繼續同舟共渡無異。
鄭玉章的臉色又青轉紅。
等輕舟靠岸,早早等候的秋琴将林如昭扶上岸,主仆兩人正打算登馬車離去,忽然鄭玉章也跳上岸,叫住了林如昭。
*
“将軍,怎麽忽然停馬了?”伏真問道。
那夜商讨過後,陸勁便尋了個休沐之日,帶伏真出城狩獵。此時他們剛好滿載而歸,被網繩縛住的兔鹿沉甸甸地挂在馬後,陸勁箭術上佳,箭囊裏還剩了大半的羽箭,以致于他回城後興致不錯,一路徑直往朱雀巷去。
誰料這上好的興致不知被哪裏吹來的烏雲壓了個沉,陸勁系着牛皮護腕的手牢牢攥着缰繩,手背上青筋暴起,後牙槽因為咬得太緊而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音。
伏真上次看到陸勁這般生氣還是在對上鞑靼大軍時,他忙警覺,四下望去以為有不知好歹的北蠻潛入了上京,被陸勁察覺了行蹤,結果他看來看去,也只見到了岸邊那對金童玉女。
等等,金童玉女?
伏真定眼瞧去,就見身材嬌小的女郎用帏帽遮着臉,只能看出她身姿婀娜,曼妙如柳,風吹起桃色的裙袂,讓她恍若荷仙下凡,而一個少年郎君急急跳下舟追她而來,那郎君面如冠玉,氣宇軒昂。
看上去确實相當登對。
伏真看了眼陸勁。
那郎君說話聲音并不大,只是行伍之人耳聰目明,因此聽得一清二楚。
那郎君急急道:“你當真要懷疑我對你的情誼嗎?安慶侯若是看不上我,那自然是兩全其美的事,若是應了,我必剃發出家,以示我心。”
陸勁瞳孔緊縮,他的長腿一夾馬腹,那汗血寶馬便踏蹄前行,聲響驚動了岸邊的小鴛鴦,雙雙回眸時,郎君的臉上神色從驚到恨,清晰可見。
陸勁不管他,只看林如昭,只是那帷幕攏得如同雲霧般,便是他那雙可助他百步穿楊的眼睛也不能叫他看清林如昭的神色,陸勁煩躁地‘啧’了聲。
他松開握缰的手,彎腰遞給林如昭:“林如昭,上馬來。”
林如昭的帷幕微動,不等她說話,那沒眼色的弱翰林就擋在了林如昭的面前:“侯爺,你與林姑娘尚未成親,如此便要與她共乘一馬,恐怕于禮不合。”
陸勁正看鄭玉章不爽,今又見他擺出保護的姿态,擋在了林如昭的面前,來抵抗自己,那心裏的煩躁更上一層。
陸勁的臉色更沉了:“林如昭,上馬,老子送你回去。”
他本就生得不善,硬朗輪廓拒人千裏之外,星目炯然能洞穿人心,壓着長眉似笑非笑時輕易就能讓人心生懼意,照實說來,他那鬼夜啼的威名固然有他殺鞑靼如麻的緣故,但細究起來這張臉也沒少幫忙。
因此當陸勁将臉色沉下來時,那原本的不善就被更添成了兇狠,林如昭不僅不肯聽話,還連連後退兩步。
她道:“我坐了馬車來,自己能回府去,不勞煩侯爺。”
林如昭疏離地說完,便邁着小碎步,也不等秋琴攙扶,踩着矮凳就鑽進了馬車。
她一進去就把車簾攏得緊緊的,讓外人窺不得半分。
陸勁緊鎖的眉頭轉向了鄭玉章,鄭玉章與他憤然對視,那眉眼裏似乎在挑釁說話:“看到了沒,她不願同你共乘馬車,讓你送她歸府。”
陸勁把指骨咯咯捏響。
啧,想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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