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妻欺妾

李夢低着頭, 就只聽見福晉的花盆底在青石板地上敲出噠噠的聲響, 此時旭日東升，日頭從她斜上方打下來，給她高高的旗裝領子打下一片淡漠的陰影。

福晉就在這樣的陰影裏回頭看了一眼李夢, 見她捂着肚子，走得有些吃力。

福晉只當是沒看見，挑了挑嘴角，淡笑着道：“妹妹早上出門的時候耽誤了, 咱們還是加快些，若是讓額娘等着就不好了。”，翡翠埋着頭只扶着李夢的臂膀往前走着，好不容易又進了一重門，福晉又是一味地催促，翡翠着急得臉都漲紅了, 忽然便跪下對福晉哀聲道：“福晉！格格穿不慣花盆底鞋，又是有孕在身，若是福晉着急趕着時間，奴才鬥膽！求福晉讓奴才給格格換上繡花鞋再走罷！”，說着，将身邊的包裹打開，展示給福晉看那雙繡花鞋。

福晉冷冷道：“知道心疼主子，倒是個忠心的奴才！只是這紫禁城裏, 畢竟不是咱們王府, 哪能由得你想穿什麽便穿什麽！”, 翡翠一時急得眼淚珠子都冒了出來，只能不停地擡手用帕子給李夢擦着額頭上的汗珠。

過了幾道門，福晉身邊的奴仆們便大多只能被扣留下來，最後便只有福晉與嬷嬷、簫玉，李夢與翡翠幾個人往雍和宮走去。

通往永和宮的路上花木扶蘇，早有太監宮女在前路上候着，大老遠地見着四附近過來便跪下請安，不一會兒，掌事太監和宮女便都出了來領着一行人往殿堂裏去，剛剛走到正殿，還沒看清那水晶珠簾後的人影，便聽見一陣清脆的笑聲，福晉微微一挑眉，小聲道：“老十四家的怎麽在這兒！”，說着腳下便有些踟躇，見那掌事宮女并沒有想領着自己和李夢先去邊上屋子歇一歇，等一等的意思，想來是裏面十四福晉已經快出來了。

李夢想着裏面這位是那位歷史上十分有名的十四阿哥的福晉，忍不住就擡了頭，帶了幾分好奇看着裏面，裏面說話聲卻是由遠而近，她待要收回眼神已經來不及了，十四福晉挑起珠簾，從裏面走了出來，正和李夢打了個照面。

李夢姿容出衆，又是個生面孔，十四福晉難免就上上下下，把她多打量了幾遍，起先以為是萬歲爺新納的貴人，待到看清了李夢的身上的服色，才知道不是，眼神再一轉，看見四阿哥的福晉烏拉那拉氏在邊上，心裏就明鏡一樣了，又想着傳聞的四阿哥胤禛府上有個極其受寵愛的格格，心裏就頓時便有些替四福晉惋惜。

可惜了，府裏有個這樣的格格，這嫡福晉當的，不用說就知道有多窩火。

十四福晉到底年輕，眼神在李夢身上和四福晉身上來回游蕩了幾遍，四福晉如何不知道她在想什麽？當下強行壓抑住心裏的不快，只做不知，笑道：“沒想到十四妹也在，額娘這兒卻是熱鬧了！”，這“十四妹”喚得原是不妥當，只是皇子兄弟排行衆多，這樣的叫法反而成了妯娌之間心照不宣的稱呼。

德妃笑着被秀兒扶了出來，一邊走動一邊道：“本宮這永和宮裏，今日卻是熱鬧了！”，又對四福晉道：“那小丫頭好得很！在本宮這兒吃得香，睡得着，四媳婦你就放心罷！”。

四福晉連忙蹲下身去，道：“還沒給額娘請安呢！額娘萬福！”，李夢見了，趕緊跟着福晉蹲下身去，道：“給德妃娘娘請安，德妃娘娘萬福金安！”。

德妃伸手扶了四福晉手臂一下，示意她起來，眼光卻落在李夢身上，半晌才點頭笑道：“是個清爽孩子！瞧這長的！當真是水靈。”，又垂下視線，注視着李夢的腹部，笑着道：“還有幾個月？”。

李夢這時候才褪去了一些進了永和宮後的拘束和緊張，低低道：“回娘娘的話，還有六個月。”。

德妃向後仰了仰脖子，心滿意足地點點頭，道：“平時要多仔細着自己的身子，知道嗎？”。

李夢趕緊就蹲了身子，道：“回娘娘的話，夢兒記住了。”，她一時間不敢像福晉一樣一口一個“額娘”，這時候電光火石之間，更想不清該用何自稱，便只道了“夢兒”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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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将手臂在椅子扶手上換了一個姿勢，笑着擡手指着對嬷嬷道：“瞧這孩子，問一句，說一句，還緊張着呢！倒是個老實孩子。”，嬷嬷躬了身賠笑道：“娘娘就別打趣格格了，瞧瞧！格格臉都紅了。”。

一屋子人就往李夢臉上看去，果然見她白玉一般的臉龐上已經慢慢浮起了紅暈，那紅暈更向耳朵根子後面蔓延，一直紅到了脖子根，是窘迫的很的模樣。

德妃就擡手對李夢招手，仿佛家裏長輩對小輩說話一般親昵：“過來！過來！”。

李夢微微擡了擡頭，見德妃眼神溫柔地看着自己，眉眼之間卻很有幾分胤禛的影子，一時間心裏一松，便乖乖走了上前去，經過四福晉面前的時候，腳步微微一頓，卻見四福晉眼神冰冷地盯着自己，面上雖然還挂着笑意，那笑容裏卻是半點暖意也無。

德妃握住了李夢的手，這般離得近了，日光剛透過海棠花窗格子打在她臉上，福晉就看見着小人兒臉上肌膚細膩，幾乎是一個毛孔也沒有，跟瓷器一般光滑，因為緊張，長長的睫毛還微微顫動着，很像家養的小貓小狗兒一般惹人愛憐。心道這男女相悅，很大一部分是互補。想着老四那樣強硬的性格，偏偏就喜歡這樣柔軟的女子，又見李夢一直垂着眼不敢擡眼正視自己，是敬畏也是膽小，不由放柔了聲音，哄孩子一般道：“今日是開府以後第一次入宮？”。

李夢輕輕朗朗地道：“回娘娘，是……是第一次。”，她方才走得急了，頭上出了一層細密的汗，說話之間就微微有些喘，胸口微微起伏。德妃察覺出來，她原是宮女出身上位，又在宮中跌摸滾打了幾十年，宮裏主子奴才，什麽樣的曲折手段沒見過？當下已經明白了□□成。便道：“秀兒，你帶格格去側廂房，讓她歇一歇，順便再看看小格格，一會兒送格格先走一步，讓她在神武門等一會兒四福晉。”。

秀兒清清脆脆地全應了，李夢心中感激，擡眼望了一眼德妃娘娘，德妃垂着眼只是捧着茶盅喝了一會兒茶，又絮絮拉着四福晉、十四福晉說了一會兒話，又不輕不重地囑咐了四福晉要好好照顧有孕的格格幾句，見她臉色變了，知道自己這力氣使得差不多了，這才轉了話題。至于十四福晉，因着年紀尚小，生兒育女之事相對便也顯得不那麽迫在眉睫。

約莫一盞茶功夫，掌事太監進來跪下：“娘娘，四阿哥、十四阿哥聽說兩位福晉都在，就說等一會兒議完了事，直接過來給娘娘請安。”。

德妃放下茶盞，用手帕印了印嘴角的粉痕，笑道：“這回去倒是方便了！”，又囑着身邊叫膳太監去準備着午膳，十四福晉看這陣仗，是要在永和宮裏用午膳的駕駛了，不由得向蘇福晉看了一眼，卻見她臉色蒼白，是有些緊張的樣子。

李夢剛被扶進側廂房，就覺得腳底疼得不行了，翡翠立即跪在地上，擋住了永和宮裏其他宮女的視線，脫了李夢腳上的花盆底鞋，按揉了幾下她的腳底板，直到碰到腳脖子時，李夢立即倒吸了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