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章

第 30 章

嚴紊周一直望着主樓那邊。

人是漸漸多起來的。

剛開始只是零星出來幾個，叫人分不清是真的考試結束了，還是這幾位出了什麽情況，提前離開了。

直到一兩分鐘後，看着烏泱泱的人群如大軍壓境，前腳擠着後腳往外推搡着走。

嚴紊周才終于确認，緊張的兩天考試，真的結束了。

人太多，盡管盯得眼睛都開始發脹，嚴紊周依然沒在第一時間看到少年身影。

要不要去個電話？

正想着，一旁兩位家長幫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說什麽考完班主任好像還要留着交代點事，雖然嚴紊周記不清自己那會考完有沒有這個流程，但他還是把手機揣了回去。

或許別的班主任真有這方面的交代，只是羅老師這會正在別校監考，就算有心，也實在無力趕回來。

小分隊無緣分到同個考場，還好分到同一個樓，唐知年考完，緊着想先把兩位小夥伴找到。

無奈人太多，少女順着人流奮力往外沖，可每次‘沖鋒’不過兩三步，又會被從旁擠來的人流壓在原地。

怎麽這麽多人……

眼看快轉到二樓，馬上就能出去了，唐知年漸漸慢下腳步，也不急于這一時了。

她前方，兩個女生大概是認識，說着話呢，手臂就挽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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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其中一個重重嘆了聲。

另個趕緊問她，“咋了？”

“考聽力最後一題的時候，我旁邊那人咳嗽了一聲，害我沒聽清問的什麽。”

“我去，聲這麽大嗎！”

女生看她一眼，沒回。

“哎呀，”另個緊着安慰，“沒事沒事，說不定你瞎蒙一個，蒙對了呢？”

好友白她一眼，感覺這安慰還不如不安慰。

“行了，別難受了，你這算啥啊，我給你說說我們考場有個男生才可惜呢！”

好友蔫蔫的，“他怎麽了？”

明顯不感興趣，只是順嘴接道。

“那男生就坐我斜前方，特別帥！”

好友白她一眼。

“好啦好啦，”同伴接着道：“我也是無意中看到的，大概離考試結束還有二三十分鐘吧，反正那會兒大家應該都開始寫作文了，我看到那男生手在發抖！”

“發抖？”

好友抽回手，給她比劃了一下。

“真的，就是字面意思的手抖。”

“我去，”同伴小小聲嘀咕：“真抖成這樣？”

“我騙你幹什麽？”

“那抖成這樣，還怎麽答題啊？”

“……好像沒答了。”

“沒答了？”

同伴想了下，“我記得監考老師把他答題卡收走時，我正好瞄了眼，反正背面那一大片是空的。”

“……”

見同伴好半天沒說話，女生又捅捅她，

“行啦，你看看你就錯過一個聽力題，人家連作文都沒寫。”

雖然這種對比，本意上不是很好，但兩人都清楚，‘比慘’确實能帶給人一點安慰。

得了安慰的同伴想想，還是問了句，

“那他為啥手抖啊？緊張了？”

“不清楚，”她朋友想了想，“緊張應該不能吧，他前三場我看都挺正常的。”

“而且那男生一看就不像會是考試緊張的人！”

同伴有點吃驚，

“你認識啊？”

女生搖搖頭，“不認識，不過……”

以手擋嘴，悄悄附在她同伴耳邊，低聲道：

“走之前，我特意看了眼桌角的名字，那男生好像是叫……成虞。”

“……”

一直跟在倆女生身後，直到出了主樓有段時間的少女都沒緩過神。

什麽叫‘那男生手在發抖’‘背面空了一大片’？

直到看着面前兩人朝她走來，唐知年仍有些恍惚。

見她眼神發直，李北遙很少見到她有這種表情，一時有點懵，心想，卧槽，不會考砸了吧？

他感覺要照前三門比的話，今年英語還是挺簡單的啊。

在仨人中，唐知年英語是學得最好的。

李北遙上前一步，試探問：

“怎麽了？”

唐知年愣了下，越過他肩頭，看向了身後人。

還是那張臉，還是那副看起來對什麽都不聞不問，愛答不理的臭表情。

手……

唐知年下意識看向少年垂在身側的手。

成虞沒穿夏季校服，倒是把衣袖挽到了手肘處。

男生胳膊細瘦，手指修長，一手揣兜，一手随意的搭在身側。

搭得那只正好是右手。

沒抖。

安安靜靜的像個手模。

一定是那個女生看錯了，對，一定是！

李北遙順着她目光看過去，看了會兒，有點納悶，

“你盯着成的……”

正常人手臂垂落的位置，跟下半身某個地方的高度，實在有點平行……

李北遙臊得沒再說下去。

成虞站定後，沒再看他倆，他目光游離，最後落在了一棵香樟樹的葉片上。

細碎的光透過間隙，打在墨綠肥厚的葉片上。

一片碎金中，好像裹了團濃得化不開的綠霧。

小時候無心練琴時，他常常透過窗戶朝外看，記憶中，他搬回跟父母住後，那個小區裏，好像也種了這種樹。

走神的人沒聽到他倆在說什麽，倒是回過神的唐知年，思索了一下她同桌欲言又止的話。

兩秒之後，李北遙被捶得直往成虞身後躲……

直到三人走出校門，這人已經被撓成只花貓了。

-

成虞的正常，一度讓唐知年産生了錯覺。

認為那姑娘說的那些話，純粹就是為了安慰好友才編排的。

至于那個外校女生為什麽會知道成虞名字，唐知年本心拒絕去深想，只是認為，肯定是因為成虞長得帥。

順道看看帥哥叫什麽，不是很正常嗎？

她也經常這麽做。

直到……

考完到成績出來，這中間大概有半個月左右的時間。

按唐知年的話講，此時不玩，更待何時？？？

少女考完第二天就想把之前玩得好的一幫叫出來，無奈剛考完，不是這個腰酸就是那個腿軟，還遇到兩個直接睡了三天的。

少女咬着牙，直到考完第五天，才算把她這幫‘懶驢’朋友們湊齊。

去哪呢？

十幾個人差點把群聊爆，又是文字，又是語音，在成虞忍無可忍要退群的前一秒，終于商量出了最終去處。

重新回到這片海灘，對成虞而言，既熟悉又是陌生的。

他已經記不清自己上次獨身前來是因為什麽，哦，好像是因為他父母在羅星文辦公室中大鬧，他勸倆人離婚。

挺好，前天他回楊家別墅收拾自己東西，那會兒家裏沒人，大概也沒人想到他會回去，草拟好的離婚協議書安安靜靜躺在客廳茶幾上。

成虞拿起看了眼。

沒翻內容，又原樣放了回去。

不遠處。

唐知年在前方潇灑地走着，側後方隔了幾步遠，綴着個一身花色的小跟班。

小跟班一邊幫唐小美女拿着救生圈，一邊還要找好角度，給唐小美女多拍拍海景照留念。

來回上蹿下跳的人，期間被唐小美女嫌棄多次。

“啧，躲遠點，你擋着我光了。”

“我草！李北遙你是不是活膩了？！”

李北遙頭湊過去，“咋……”

被人一下揪住耳朵，“你要再敢在我大笑的時候，拍出我的後槽牙和雙下巴，你就等着明年今天老子給你燒紙吧！”

“……”

默默捂小心髒的某人喃喃，“我覺着挺可愛的啊……”

唐小美女給的是抓拍的指令，因為這樣照出來的人像顯得自然。

直到不間斷拍了一個來小時後，李臨時攝影師終于悟出了女生嘴裏‘抓拍’的真谛——

抓拍，也是讓你抓好看的拍！

夏季人多，這會兒海濱浴場內，追打跑跳的不再少數。

他們這一幫人鬧哄哄地混在其中，也不顯然有多突兀。

大家都玩得很high，誰也沒留心到隊伍中不知不覺少了個人。

直到……

為防止游人溺水，附近一直設有值班站點，不過除了這些‘正規軍’外，從旁很多天天來這曬日光浴或泡澡的大爺大媽們顯然要靈便的多。

“嘿，那邊那個小夥，別再往前游了！危險！”

一個大爺發現後，他身邊圍着的幾個大爺大媽們都開始往那個方向看。

漸漸的，呼喊聲越來越大。

直到周圍玩得正high的幾人，都開始莫名往那邊瞅，唐知年想起什麽，猛然朝四周看了看，問：

“成虞呢？”

圍在一起的人相互間看了看，最終都搖了搖頭。

正壘城堡的人，當即丢了小鏟子，朝那邊跑。

身後幾人一時都有點懵，沒第一時間行動，只有一直兢兢業業當跟班的‘李攝影師’跟了過去。

成虞離了安全水域快有2米遠了。

如果他再往前游的話，會很危險。

喊他的那幾個大爺大媽，這會自動分做了兩撥。

一撥繼續聲勢浩大的喊，另撥已經開始朝他身後游去。

應該是12歲那年學的吧，那會正好是小學畢業，放了個長長的暑假。

小成虞實在不想再學鋼琴了，吵着鬧着要出去玩。

楊苑幹脆給他報了個游泳班。

沒想到，去完第一次，後續這小孩挺自覺，沒再吵她工作。

每到上課時間，就自己跟同小區幾個小夥伴一起過去了。

全身浸在冰冷水中，只留個腦袋的少年失神地想，他們在喊什麽呢？

怕他溺水嗎？

可惜他水性好得很，要真想了結，也會選個別的更快的方式。

不等離他最近的那個大爺再往前游，少年回身，慢慢又游了回來。

經過大爺身邊時，還扶了把看起來有些力竭的人。

等少年上岸後，沒激起多大波瀾。

因為面對個你不管說什麽，他都不回話的人，吵鬧甚或打罵都顯得蒼白無力。

唐知年他們提前訂了酒店，計劃是要在這邊再玩一天的。

不過成虞當晚就走了，因為他第二天一早還有工作。

正好時值暑假，各大游樂園生意火爆，成虞去了家市區挺有名的，當NPC。

好像就是自然而然的事，他從家離開的同時也不再需要這個家為他負擔之後的任何費用了。

-

幾天後的一個晚間。

嚴紊周從公司回來已經很晚了，進單元樓的人正想着回去腳步再放輕點，別吵着他爸時，突然被身後一頭沖進單元樓的人撞了下後背。

兩人都驚了下，看向彼此。

“……”

見是這位風風火火的少女，嚴紊周心中那點不快頃刻消散，正想問她這是怎麽了。

幾乎是頃刻間，少女像是見到救命稻草般，帶着哭腔急道：

“紊周哥，快，快，你快跟我去成虞家！”

嚴紊周被她拉着手臂猛然朝上走了幾級臺階，這才來得及問：

“怎麽了？”

見人不動，少女簡直要急瘋了，

“我怕他做傻事！他，他，我剛才聽李北遙說他拿着汽油回家了！”

老舊感應燈關鍵時刻又掉鏈子，周遭一瞬暗下去時，嚴紊周很清晰地聽見面前人嗚咽了一聲。

他趕緊跺腳。

燈亮，少女刻意鎮定但還是帶着抑制不住的哭腔再次開口：

“我之前，之前聽跟他，他，跟他一個考場的人說，他考試時手，手抖了，可能，可……”

“他英語答題卡後面那一大片都是空白！”

嚴紊周大腦停擺了好一會兒，又被少女扯着上了幾級臺階。

直到兩人站在成虞家門口，還未敲門，突然聽到房內傳出很大一聲響動——

聽起來像是什麽倒了的聲音。

一驚之下，嚴紊周手已經挨到鐵門上，哐哐砸響。

兩人都在喊——

“成虞，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