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章

第 38 章

“喂?”

“喂喂喂!……周?”

彭澤看了眼屏幕,這也沒挂啊,怎麽還沒聲了?

重新貼回耳邊,繼續嚷,“喂?周?嚴紊……”

“嘟嘟嘟……”

“……”

好嘛,直接給他挂了。

餘光瞥向稍遠處的人,彭澤心裏嘆一聲,咱的好弟弟喲,你瞅瞅你這哥,這還是親哥嗎?忒不重視你的婚姻大事了!

然後某人樂得跑過去現眼當‘親哥’了。

現場氛圍正濃,都是群精力過剩,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主。

成虞的沉默在這種氛圍下根本不起任何‘威懾’作用。

離稍遠看不清他表情的人,只當這男生肯定害羞的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呢。

畢竟大學校園中,多是男生擺蠟燭拉橫幅唱情歌求愛的,鮮少有見這樣被女生表白的。

可還沒等圍後面那波更進一步來前看看是啥情況,當事人都長什麽樣。

成虞面上還是沒什麽表情,只遞了個眼神給一旁正尴尬着要不要上臺的女主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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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他這個眼神,女主持瞬間底氣足了,直接走上臺。

考慮到後面還有同學要表演,姜意還在臺上占着地也不合适。

女生在圍在邊上的幾個‘親友’的召喚下,施施然地下了臺,徑直往成虞這邊來。

跟彭澤是同個目的地,只是出發方向不同。

彭澤湊前,正想聽聽這段‘金玉良緣’的後續發展,不巧碰到少年回看身邊人時掃過來的視線。

奇怪,怎麽有種偷窺被發現的感覺?

某人摸摸鼻子,大大方方近前,

“小成虞,沒想到能在這見到我吧?”

成虞是真的愣了下。

不過很快就朝這人身後、左右看。

怎麽感覺這情形似曾相識?

彭澤上前一步,“哎哎哎,還瞅,你哥沒來,就我自個!”

一直沒什麽表情的人這會唇邊挂點笑,

“彭澤哥,你怎麽來了?”

挺客氣,就是顯得有點生分。

彭澤沒答,往他邊瞅了眼,

“要不,你們先聊,我就不打擾……”見女生看過來,彭澤挑挑眉,“你們的好事了。”

嚯,小姑娘長得挺漂亮嘛,小成虞這眼光可以啊!

正要轉身,手臂一緊。

力道有點重,引得彭澤當即回看過去。

“彭澤哥,借一步說話?”

彭澤看向他……and他身旁跟自己同樣表情的女生,正要開口。

“走吧。”

成虞直接拉着他離開了。

“我去,他這是什麽意思?”

“草,擺什麽譜?不就是個大一新生嗎?咱意意能瞧得上他,那是給他臉好不好!”

“诶诶,都別說了。”女生往後偏偏頭。

姜意站在這群‘親友’後,眼睜睜看着成虞帶剛才那個在臺下跟她互動異常high的人離開。

“那人誰啊?”

“不知道,看起來年齡比咱大得多,可能是哥哥之類的?”

……

身後議論聲到這,再往後的內容,彭澤都聽不到了。

眼瞅這也離開是非中心了,走這一點路,彭澤就是再蠢其間的意思也悟出來了。

“咋了?不喜歡啊?”

彭澤湊近,真挺納悶,“那麽漂亮,唱歌又好聽,朋友還那麽多,這你都看不上?弟弟,要我說,咱不能仗着自己帥,忒挑,你瞅瞅你哥……”

“我哥,”成虞盯向他,“最近還好嗎?”

話題突然被打斷,還是被這麽個問題打斷。

彭澤登時張着嘴,一下不知道該應什麽了。

“……好,好吧。”

“不是,他好不好,跟咱剛才說的那事,它也不沾邊啊。”

“嗯。”

“……”

彭澤沒回身,但大拇指往後一指,“真不喜歡?”

聽起來他倒是深覺可惜。

成虞想了想,沒正面回答,只是說,

“水太深,我怕淌進去,出不來。”

“……”

想起剛才聽到的那幾句‘義憤填膺’。某人眉頭稍蹙,倒也有點明白過來,

“成吧,談戀愛這種事,有時候是種玄學,還是得看緣分。”

成虞笑笑。

有個男生跑過來,近前幾步停下,沒說話,看着成虞。

彭澤瞧了他一眼,明白過來,

“那成吧,你趕緊忙你的,我就是閑着沒事過來轉轉,”彭澤一看表,“我去,都這個點了?!”

他自己說着趕忙往校外走,

“那行,弟弟,我先閃了。”

成虞正要應,彭澤想起什麽,又喊道:

“哦對,我剛給周去了個電話,他說他在臨溪鄉什麽玩意的,反正你要空了你問問也成,我聽着像是突然去了什麽地方。”

-

雖然對彭澤有諸多不耐,尤其還是在身體極度不舒服的情況下,但嚴紊周向來不是會主動切斷別人電話的人。

這怎麽還突然沒信號了呢?

下了車,嚴紊周舉高手機,又往四周晃了晃。

晃了會,×終于變5G了。

時近傍晚,從下車到走去村口這段路,明明感覺沒走多久,等到了村口,天已經黑透。

正要摸出手機給嚴父撥過去,那邊有人叫,

“紊周?”

嚴紊周擡眼看過去,村口小賣部裏鹵鎢燈發出的光亮太黃太暗,嚴紊周近前幾步才看清來人。

來人不是嚴父,嚴徵的聲音嚴紊周不可能聽不出。

見他近前,那人幾乎沒費什麽勁就确認這就是他要等的人。

畢竟除了某些小年輕結婚,他就沒見村裏哪個男人打過領帶。

“走吧,你父親在我那,我領你過去。”

見老人轉身,嚴紊周快步幾步跟上,

“您是?”

“按輩,你得叫我一聲四叔,”老人笑笑,“坐車還習慣吧?”

想起什麽,嚴紊周沉了沉聲音,回道:“還好。”

老人笑笑,沒再說什麽,只把手電筒的光往他那邊偏了偏。

一路無話,老人雖然看着年齡與嚴父相仿,但腳下的步子倒是一點不虛。

嚴紊周不熟悉村裏地形,有時遇到窄點的地方,腳下還得小跑幾步才能跟上老人步伐。

不知道是記憶太過久遠,還是這地又幾經變遷。

嚴紊周感覺現在走的每一步,都跟他殘留的記憶相去甚遠。

這更加讓他內心不安。

倆人大約走了十來分鐘,老人家停下,朝着一處門褴指指,

“到了。”

嚴紊周挂着溫和的笑,

“辛苦您了。”

四叔先一步邁進屋子,直說,“跟你爸一個德性,你們城裏人啊,就是太客氣,什麽都要謝一謝!”

二樓客房。

嚴父正跟兩個孩子在看電視,見他來了,兩個孩子一個從床一個從地上的墊子上爬起。

睜着烏黑的眼睛看着他。

四叔招呼,“來,叫哥,這是你們二爺的兒子,”

老人家看了眼嚴父,“這叫哥吧?”

嚴父笑,“他都多大了,這都得叫叔了。”

見兩個老人在笑,兩個孩子也跟着呵呵呵笑,完全不叫人。

自動升級為叔的某人,有些拘謹地在四叔招呼下,坐到了一旁的老爺椅上。

老爺椅自帶弧度,嚴紊周以前沒坐過這種椅子,身子自然往後靠時,背部一下懸空,整個人無端晃了下,心有小驚。

其他三人不聞,嚴父倒是瞧見了,只朝他笑笑。

陪着熬時間,愣是把八套一集電視劇看完,四叔這才把兩個小家夥提溜着往樓下趕,邊回頭笑着說,

“你們聊,你們聊。”

見門被拉上,背部繃直很久的人終于能松懈下來。

嚴紊周看向他父親。

他沒開口,嚴父從旁取過個杯子,要給他倒水。

嚴紊周搶在老人彎腰前,把暖水瓶拎起,

“還有您的杯子。”

嚴父笑着遞過去,他邊倒水,嚴父邊感慨,

“其實我也就比你早到一會,你看你,立馬就追過來了,來前都不跟我說一聲。”

水倒八分滿,嚴紊周把杯子推回給他爸,

“您現在能跟我說說是因為什麽事嗎?”

某人心裏嘀咕,電話問不出,他當然只好過來了。

嚴父拍拍身側,叫他坐床邊來。

“來看位故人,”見嚴紊周坐過來,嚴父嘆一聲,“也不是非要瞞着你,只是時間真的過去太久了,好多事情我現在也拿不準。”

“拿不準的事,告訴你也沒什麽用。”

“你沒去信封那地?”

“擱十幾裏呢,”嚴父看他一眼,“明早去,你跟我一道過去。”

十幾裏,這點路放城市裏,嚴紊周坐在後排估計連份各組交上來的月報都看不完。

但放在村裏,要是憑腳力,至少得走一個多小時,還是得在熟悉路的情況下。

嚴紊周往窗外看了眼,又想了想自己跟所謂四叔來時走過的路,心氣一下洩了大半,

“行,那您今晚早點睡。”

出了房間,嚴紊周回到四叔另給他安排的屋。

村裏現在條件比早些年好了很多,有點小錢的人家都搞起了二層樓。

樓層淨高比城裏房子高出很多,就是家中陳設太少,顯得特別空曠。

毛月亮一輪,高懸窗外。

明亮度似乎也比在城裏看見的,要亮上一些。

按說這樣的環境雖簡陋卻是嚴紊周從沒體驗過的。

本應感覺新奇,但此刻某人心中壓得更多的還是嚴父的欲言又止和彭澤那個大喇叭下午跟他說的話。

他爸在這還有故人?

會是誰?

成虞交女朋友了?這麽快?

上了大學是該交女朋友,但……

也不知道對方是個什麽樣的姑娘?

浴着月光,腦海中雜七雜八閃過很多念頭。

身體十分困頓,但嚴紊周閉上眼卻很難入睡。

某個思緒從腦內稍一閃過,嚴紊周騰地一下從床上坐起。

從旁取過外衣,嚴紊周掏了下,從夾層中取出一張紙條。

這是上回請家政來家打掃完,嚴紊周回來在茶幾上看到的。

自從嚴父從醫院回來後,家裏收拾的活,嚴紊周沒讓嚴父在親力親為了。

他請了個家政阿姨,會定期上門來清掃。

阿姨這點好,遇着什麽東西,但凡不是垃圾的,都會小心給他放在顯眼的地方,去留全憑主人意願。

哪怕是一張紙條,阿姨從沙發底下清理出來後,拂淨灰塵都給他放茶幾上了。

目光落在掌心,嚴紊周看着紙條上自己的名字。

良久,又拿出手機,在聯系人中檢索出唐知年。

點開小姑娘朋友圈,滑到第三條朋友圈時,手指一頓。

唐知年:

哈哈哈,咱也算是來過肅津理工的好漢了!狗頭狗頭狗頭.jpg

下面附了張配圖。

C位是把整張臉都快怼鏡頭上的少女,左膀右臂分別框着兩位少年。

其中李姓少年呲着大白牙花,笑得不見眼。

另位就沒那麽配合了,雖被小姑娘強行拽着,但依然頗為高冷的側着身,露出半張臉。

吸引嚴紊周注目的,是成虞拿在手中的東西。

綠皮高數被少年倒拎着,夾在其間稿紙滑出大半,淩厲筆鋒下,寫的都是他的名字。

嚴紊周放大照片細節跟手中紙條對比。

雖然寫的是同樣內容,但前後不過相錯一年多,字跡卻像是完全變了個人。

早先淩厲的筆鋒不再橫沖直撞着每一筆都像是要劃破紙面,如今更偏龐中華風格的硬筆書法是他在上大學時偶然接觸到,覺得挺喜歡,然後刻意練習的。

字跡熟稔到,像是他自己握着成虞的手寫出來的。

窗外,烏雲遮寒月。

手中紙條上的字跡隐去大半,屏幕中放大的‘紊周’更顯突出。

心裏很輕地倏忽一下,有什麽想法一閃而逝,嚴紊周沒能第一時間抓住。

毫無困意的人失神地盯着窗外簌簌搖晃的枯枝。

盯了很久很久……

-

這大概是成虞有生以來坐過最颠的路。

尤其到了山路這塊,更是隔一會急停一下,颠得少年臉色漸漸黑沉。

再又一次急停中,少年抓握的手機掉落。

一旁不動如山的大哥愣了下,似乎對這場景頗為眼熟,正想默默佝頭去撿——

手機又被少年重新抓了回來。

大哥笑得淳樸,操着滿口黃牙,直言贊道:

“行啊小夥,比我昨兒遇到那人身體素質要強一些!”

至今想起,大哥仍心有餘悸,

“嚯,那臉白的,我就坐他旁邊,真怕他随時吐出來。”

少年偏頭看過來。

大哥正說興頭,還要再說什麽,在少年一錯不錯的注視中,漸漸閉了嘴。

不一會兒,車停。

成虞說了聲‘借過’,大哥趕緊站起給他讓開。

少年頭也不回,徑直下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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