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章

第 49 章

轉天就是元旦假期，超市裏這會人特別多。

等倆人排完隊結賬出來，都快七點半了。

“餓不餓？”上扶梯時，嚴紊周回身問向身後人。

成虞提着塑料袋挨在他身後，聞言，只輕微搖了搖頭。

“真不餓？”

嚴紊周想，要不還是去外面吃吧，便捷，快速。

似乎看出他意圖，正想說四樓就有幾家不錯餐廳的話，被少年堵了回去。

扶梯剛好走到頭，成虞輕輕拉了下他胳膊，

“我想回家吃。”

語氣有點軟，嚴紊周被人流裹挾着往外簇着走，愣是沒顧上再說什麽。

到家。

倆人剛換鞋進屋，誰知，電話就來了。

嚴紊周看了眼來電顯示，小王的。

轉頭對上成虞目光，少年面色如常，問，“怎麽不接？”

嚴紊周嗯了聲，接起，又朝廚房指了下，眼神示意他先把菜提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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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虞笑了下，轉身去了廚房。

盯着他背影看了兩秒，嚴紊周邊接電話邊走回卧室，取了套幹淨居家服，拿出來放在沙發上。

成虞剛好從廚房出來，嚴紊周再次拿眼神點了下便自顧走到窗臺邊專心處理工作去了。

小王個愣頭青，每回輪到他當值，都會出點不大不小的問題。

遠程解決了會，等嚴紊周挂斷電話，擡眼看了下時間。

嘿，半個多小時過去了。

聊了這麽久嗎？

嚴紊周頭回覺得小王不光是個糊塗蟲，還有話痨屬性，下回堅決不再跟着他思路往下繞了，多餘時間全用來給他‘補習’功課了。

邊往廚房走，嚴紊周邊想，剛才真應該堅持一下，在外面吃就好了。

估計等餓了吧？

挽袖的動作在進門前一刻頓住。

廚房內，已經換上居家服的人此刻正站在料理臺前，背對着他，看樣子是在切菜。

成虞還會……做這些？

這是超出嚴紊周從前認知範圍外的事，腳步不自覺放慢，嚴紊周靠近，探頭——

看清了，确實在切菜。

少年人身量高，這會略微躬身，左手按住魚身，右手持刀，沿斜口薄薄削下。

少頃，案板前的白盤中，已經片了一溜的魚片。

仔細看去，大小均勻，片片透光。

他不說話，成虞便也沒開口，為了能看清成虞手下動作，嚴紊周不自覺挨得近。

這會看清了，擡頭，能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不是屬于他家的味道。

耳根忽然有點癢，嚴紊周聞出來了，是成虞頭發散發出來的味道。

帶點淡淡的薄荷味，該是哪種洗發水的香味吧。

鼻子輕微抽動兩下，嚴紊周近乎悄無聲息地又往後退了幾步。

一直默默留意他的人這會終于開腔，

“今晚吃水煮魚片？”

退的動作輕微停頓，嚴紊周應，

“好。”

“什麽時候學會做飯了？”

悄然靠到廚房門框邊的人力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跟平常無異。

嚴紊周見眼前人手下動作略微停頓，像是在思索，幾秒後應道：

“記不清了，”成虞回身看來，“有一回學校搞了個什麽校外拓展，我分錯了組，跟着幾個女生學了一下午的烤面包。”

“……”

？

這什麽校外拓展，嚴紊周好笑地想，幸虧他當年上學時，學校從不搞這些花裏胡哨的素質教育。

“連面包都學會烤了？”嚴紊周是真心挺詫異。

“沒有，”成虞手下不停，又開始切配菜，“全組就我一個人烤糊了。”

“後來讓李北遙跟唐知年知道，笑話了好久。”

撲哧，很輕微地，身後人淡笑道：

“你還有這經歷呢。”

手機響了聲，嚴紊周低頭看去，眼前少年回身，淡淡應：

“其實剛開始分錯組後，可以調換，但我聽組裏一個女生說，她以後學會的第一道菜，除了父母外，就一定要做給愛的人吃。”

正回消息的指尖一頓。

良久，已經輸入好的消息，愣是沒能按下發送鍵。

竈臺邊，鍋中水慢慢達到臨界點，開始沸騰。

‘咕嘟咕嘟’，冒個不停，在這略顯寧靜的夜，響得有點大。

一聲連着一聲，密密實實的，全都砸進嚴紊周心間。

滾燙愛意，就這麽被眼前人用近乎冷淡的口吻，徐徐道來。

時間大概停擺了那麽幾秒，等嚴紊周找回焦距時，聽到的是少年人略帶沙啞的聲音，

“你再這麽看着我……”

唇邊勾起抹輕笑，後續的話，慢慢被接上，“我可就要做些壞事了。”

話音太輕，只在耳邊輕輕掃過，轉瞬便消融進了沸溢的咕嘟聲中。

……

等兩人吃完飯，已經一個多小時後了。

一人做飯，一個洗碗，這是嚴家不成文的規矩。

嚴父在的時候，洗碗這活經常自動落在嚴紊周身上。

見成虞放下碗筷，他近乎本能地伸手。

指尖剛挨上盤子，便聽到一聲，“我來。”

成虞站起，手腳麻利地一會就把桌面清空，站在廚房開始刷碗了。

就在這時，話痨王的消息又發了過來。

嚴紊周看了眼放在桌旁的手機，拿起，趁勢對成虞道：

“那我先去處理點工作。”

沒聽清他有沒有應，嚴紊周帶着點輕飄飄的思緒回了自己房間。

一投入到工作中，剛才那種輕乎乎，感覺腳不沾地的狀态就要好很多。

嚴紊周邊回消息，邊分神聽着廚房那邊的動靜。

等了會兒，水聲漸停。

看來已經洗好了。

感覺自己手頭這活還得忙一會兒，嚴紊周想，要不讓他洗漱了先睡？

睡哪呢？

之前老想着把客房騰出來，但工作太忙，老忘了這事……

沙發？

上回他在成虞家，少年就是把床讓出來自己睡的沙發。

算了，嚴紊周視線在沙發上逗留了會，他家這沙發有些年頭了，平時坐着沒什麽問題，要真睡一宿，他感覺以現在自己這腰板，怕是第二天得腰疼。

還是睡我屋吧，反正老爸不在，我睡他屋也行。

老人家那屋裏藥味有點重，怕成虞聞着不習慣。

雜七雜八正想着，嚴紊周等了會，都沒見成虞從廚房出來。

幹嘛呢？

小王死亡60秒語音還在發。

嚴紊周幹脆點了轉文字，起身，朝廚房走去。

近了，見成虞依然躬着身，竟然在切水果。

案板邊放着電話，嚴紊周看插着耳機，隔不多會，成虞會‘嗯’一聲，以示自己在聽。

聽不出是在處理工作上的事，還是單純給家人或朋友打電話聊天。

嚴紊周沒再近前，轉身，又默默回了自己房間。

少頃，他正調出個文檔，準備發給小王。

卧室門輕輕開了一角。

嚴紊周回身，少年人露着半個身子，手中端着盤什麽。

定睛看去，正是他剛才切的那個果盤。

“要吃點嗎？”

嚴紊周其實沒飯後吃水果的習慣，再說按科學飲食來看，吃水果一般放在上午更好。

晚間都要睡了，果糖含量那麽高，更是沒有吃的必要，但……

削完皮，再一片片的切好，其實也挺費事的。

嚴紊周朝桌角努了下嘴。

少年像個要到糖吃的小孩，一下從門外竄了進來。

腳步輕快地近前幾步，把那個果盤板板正正地給他放在了書桌一角。

“在忙？”

成虞問得聲不大。

“嗯，”嚴紊周朝屏幕指了下，想到什麽，“你要困得話……”

邊說邊往成虞那轉頭，到口的話，在突然看見個什麽時，一下卡了殼。

綴着金穗的紅木牌此刻就靜靜躺在書桌一角。

他剛才找資料，随手把文件往桌上一放，堪堪蓋住。

但那木牌顏色太顯眼，薄薄幾頁紙至多起個遮擋的作用，如果他萬一……

眼見成虞目光往下垂——

“那個……”嚴紊周突然出聲，對上少年一下看過來的目光，薄唇輕抿，嚴紊周起身，往書桌那角踱去，心裏瘋狂叫嚣，趕緊啊，想個什麽理由呢……

往後伸的手輕輕摸索着，不多會，碰到個堅硬的角。

心裏倏忽松了口氣，好像個突逢大雨，終于躲進檐下避雨的夜行客一般，嚴紊周擡眸，正要說什麽。

幾乎是下一秒，手背上力道忽然加重，嚴紊周能明顯感覺到，掌心下覆着的那塊硬物，在如此力道的按壓下，又往下陷了幾分。

漸漸的，覆在手背上那只稍大的手掌，五指微動，從容錯開他的指縫，一根一根嵌了進去。

直到将他的左手完全包裹進掌心。

倆人挨得實在是太近了。

嚴紊周下意識掙動了下，不出所料，溫熱掌心傳遞出的熱意更熾，握得更緊。

成虞低頭抵進，看出他眼神的躲閃和想要擡起右手，抵在倆人漸漸靠近的胸膛間。

帶着一絲極力隐忍又隐隐喟嘆的聲輕撫過嚴紊周耳畔，

“哥，接過吻嗎？”

他叫他哥，然後問得卻又是這麽……

叫人難以啓齒的問題。

心跳聲漸漸加速，嚴紊周帶點被脅迫的不悅，目光上移。

正撞進眼前人垂下來的眸光中。

近乎難耐的聲音再度響起，

“我從沒接過吻，實在好奇那是什麽樣的感受。”

溫熱鼻息帶着滾燙心意，近乎有如實質的随着少年嘆息，拂過輕抿一線的薄唇。

“之前在酒吧，我告訴自己，如果數到3，你沒有偏頭，我就……”

嚴紊周輕輕眨眼，目光躲了下，少年人語音稍頓，又循着躲的那點角度偏了過去。

手下更是加緊了抓握的力道。

紅木牌硌在掌心，卻像是他的心再被手背上那股力道牢牢握緊。

再移不得分毫。

少年人又上前一步，膝頭抵在書櫃上，嚴紊周能聽到很輕的一聲鑰匙跟膝蓋的碰撞聲，也能更為敏銳地感知到，自己此刻雙腿随着那只腿的抵進，近乎不受控地漸漸分離。

“……3。”

話音輕落，感覺被人緊緊抓握的心髒忽然輕微地抽了下，慌亂中正要說什麽……

“……唔。”

柔軟的唇觸碰上什麽，帶着讓人不容忽視也不容拒絕的勢頭，漸漸加深。

‘啪’的一聲，是紅木牌輕嗑桌面引起的響動。

随着這聲落下，左手已被那人穩穩抓在掌心中，五指相嵌，握得密不可分。

像倆人此刻糾纏在一起的唇瓣。

意識一瞬無比清醒又迅疾朝着無意識的朦胧跌入後，剛才那個問題，沒了回答的必要。

是什麽樣的感受呢？

溫熱掌心輕撫腰間，猛地一震下，靈巧的舌趁虛而入。

頃刻裹纏絞繞而上。

有股暖意，席卷過蜷曲腳趾，一分一寸往上蒸騰，蔓延……

明明是越來越燥熱的感覺，身體卻有如溺水之人，沉，重，又酸又軟，似乎連正常站着，都快要支撐不住。

終于，随着這個吻的力道加深加重，在兩道交錯粗喘鼻息萦繞間，感覺體力不支的人伸手——

攀在了眼前人肩頭。

腰身一寸一寸往下陷，這個吻好像永無止境，直至要将人溺斃。

不知多久後，感覺到面前人呼吸急促。

唇分。

望着眼前人不斷起伏的胸膛，做過千萬種假設的少年漸漸從行将失控中明白過來——

原來與愛的人接吻，是這種感受，想要把你揉進身體裏，想要完完全全地占有，容不得一絲空隙。

眼前人呼吸仍很沉重，缺氧下的面色薄紅，空氣再次大量湧入肺腑，嗆咳中直激的眼尾泛紅。

而比眼尾更紅的，是覆着薄薄水霧的嘴唇。

不再是輕抿一線，剛才被親得太狠，此刻微微張着，輕輕抖動，透着紅潤的光。

預感到自己此刻的狼狽，嚴紊周偏頭，避着面前那道灼熱視線。

但除了偏頭這個動作，他身體依然完完全全被眼前人圈固在身前。

似乎是無法逃離，又像是甘心沉溺。

有什麽在胸腔內肆意叫嚣，近乎下意識地，成虞啓口，

曾以為很難說出口的話，就這麽毫無預兆地，說了出來——

“我愛你。”

嚴紊周擡眸那霎，‘砰’地一聲。

零點剛過。

綴滿繁星的夜空綻出萬千流光溢彩。

震顫中，嚴紊周很輕地眨了下眼，下一秒，‘咻’‘咻’幾聲，一簇簇煙花升得更高，綻得更盛。

在他還沒從剛才那三個字的震驚中回過神來，稍得片刻喘息的唇瓣再度揉進灼人暖意中。

少年終于吻到那片朝思暮想的唇，輕輕含着，摩挲着，每一次胸腔起伏，每一聲輕喘，每一口得之不易的呼吸都像是在一遍遍重複剛才的呢喃。

我愛你。

我這一輩子都愛你。

沒有人比我更愛你。

浮在水邊的人，終于輕輕閉眼，雙手牢牢攀挂在眼前人頸間。

嘗試着回吻過去。

驟然透亮的夜空，待繁華褪去，重陷靜谧。

獨留一幀剪影，映在一瞬亮起又暗下去的窗邊，那是兩道絞纏身影，深深擁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