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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宗，你真打算轉學呀？”

“嗯。”顧霜降随口應了一聲，蹲下身子仔細看着腳邊的狗尾巴草，好像這草下一秒就能被她發現百億科學價值是的。

“行，你要是真決定了，咱們肯定是你第一波支持者，放寒假你不願意回家，我跟林晗去北方陪你過年，然後咱們…，卧槽，林晗，你他媽又搶我電話，你想飛升了是嗎？”電話那頭傳來陸煦氣急敗壞的嚷嚷。

顧霜降聽見林晗暴躁的吼他，“你還說個屁，唠唠叨叨三分鐘了開始說正事了嗎你？”

然後語氣切換的十分自然且熟練地把手機放到耳朵邊哝聲細語：“小霜兒呀！”

陸煦：……

顧霜降聽着電話裏和她從小一起長大的夥伴互相嫌棄，好像又回到三個人以前一起每日沙雕，無所顧忌的生活，她彎了彎嘴角。

林晗說：“沒事，你安心上學，往後咱們一南一北，出點什麽事，我也不能幫你打架了，不過我跟陸煦一放假就去看你，平時你多照顧着自己，過幾天開學了，我跟陸煦打算明天去你那看看，那個…你別不同意，機票我們都買好了的，那…那就這麽愉快的決定了啊，挂了挂了。”

顧霜降看着被急急忙忙挂斷的電話，心裏都跟着軟起來，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沒關系啊，她還有暖人心的友情。

三天前，顧霜降才到這個城市。

她現在住的房子是姑姑給她安排的，高檔小區，環境和景觀都非常好。

八月末的晚風吹在她臉上，又熱又燥，讓她想起她的生活和家庭。

她也有過幸福溫馨的時刻，只不過在她弟弟得意洋洋的說出“你是我們家領養的”那個時候，所有的時光都被破成了碎片紮在她的身上。

然後，幸福戛然而止。

怪不得，自從家裏有了弟弟以後，父母對她的态度就轉了個大彎。

起初，她難過了一段時間，告訴自己，父母只是激動家裏新成員的到來，等習慣了之後就又會對她好的。或者，父母只是有點重男輕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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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系，反正我們都是親生的孩子。

她從來沒想過，她不是親生的，她是被領養的，她甚至跟這個家沒關系…

李婉君跟顧千江結婚後，兩年多沒懷孕，夫妻倆去醫院檢查完，才知道李婉君是不孕體質。

兩人一商讨，就去領養了不到半歲的顧霜降，他們對顧霜降無微不至，把早就準備好了卻始終不知道給誰的愛都給了她。

顧家家境好，從小給她好的教育，好的環境。

直到李婉君終于有了自己的兒子。

李婉君生下顧衍那年，顧霜降六歲，上小學一年級。

那時候不懂父母為什麽突然沒那麽喜歡她了，她并沒有做錯什麽，但小孩子還是心思敏感的察覺到了，不過她也只是自己悄悄難過，誰也沒告訴，誰也不說。

顧衍從小在蜜罐裏長大，是個十足的小霸王，李婉君的無限溺愛更是讓他嚣張跋扈，經常欺負顧霜降。

在小霜降被顧衍惹哭的第三次，她終于鼓起勇氣，向父母說起這個讓他們萬分寵愛的弟弟喜歡欺負她的事實，得到的回應不是關心，卻是，“你是姐姐，你應該讓着弟弟。”

自此，顧霜降再也不敢向父母說起弟弟的種種行為，她害怕自己更不被喜歡。

小霸王顧衍從此更加肆無忌憚了。

顧霜降高一的暑假，那天，陸煦生日。

她和林晗偷偷摸摸的提前準備好生日禮物，布置好生日場地，請了很多跟陸煦關系好的同學朋友。

在酒吧的包廂裏等着大壽星，大家都拿着手機等着拍陸煦一進門感動的哇哇大叫的得瑟樣。

本來是很快樂的一天。

在顧霜降看見自己和林晗費心思給陸煦定制的衣服上都是被剪子劃破的大洞時，她終于爆發了。

陸煦拉住她，“你看，這洞不是挺好看的嗎，太與衆不同了，我穿上給你看看啊。”

說完使個眼神兒給林晗，等林晗拉住顧霜降，就快速的把衣服往身上套。

林晗沒陸煦有勁，顧霜降手腕一轉就跑出了包廂。

她的手輕微顫抖着，努力壓抑已經到了頂峰的怒氣值。

這麽多年了，從知道了自己是個外人起，她比以前更加亦步亦趨，更加處處忍讓着他，還不夠嗎!

當天晚上，她跑回家，把顧衍揍的鼻青臉腫。

顧千江出差了，家裏只剩下李婉君跟快下班的阿姨，兩個和顧霜降個子差不多高的成年女人完全拉不住已經失控的小姑娘。

她從來就不是什麽在大人眼裏聽話乖巧的孩子，她甚至曾經和陸煦一起偷偷學了兩年跆拳道。

她失控，發狂的樣子讓李婉君怔愣半天緩不過勁兒來。

第二天，李婉君提出讓她轉學。

“到北方去，你姑姑想你了。”李婉君面無表情的扔下一句話和一張銀行卡，上樓去了。

顧霜降瞥了那張卡一眼，沒動。

她想，這樣也很好，這個家裏，每個人都在扮演着的，假惺惺的表面溫和，終于被她打破了。

當天，顧霜降就收拾好行李箱，誰也沒告訴，頭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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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晗跟陸煦第二天中午到機場。

遠遠的顧霜降就看見陸煦右手拽了倆行李箱，左手掐着林晗後頸皮不知道在說什麽。

林晗沒了往日怼他的嚣張氣焰，乖乖垂着頭聽着，一副可憐的小樣子，時不時擡起頭來瞄陸煦一眼。

顧霜降看見火爆少女的熟悉小眼神，挑了挑眉。

果然，陸煦終于受不了林晗裝模作樣擠出的鱷魚眼淚，無奈的松開了她的後頸皮。

林晗脫離控制趕緊跳出一大步，遠離陸煦，一擡頭，就看見顧霜降在沖他們笑，她愣了一秒，風一樣的沖上去給她家小霜兒一個大大的熊抱。

顧霜降被大力沖的後退一步，穩住身子，伸出雙手回抱着林晗。

國內到達，出口接機的人一層又一層，有人好奇的看了倆小姑娘一眼，又自顧自轉過頭等人去了。

陸煦在幾米外停下腳步，靜靜地看着互相擁抱的兩人，不知道想起了什麽，就這麽紅了眼眶。

等他反應過來，三兩下抹了把眼睛，咳了咳，“嘿，這還有個大活人呢啊。”

顧霜降笑了一聲，“诶，快給我們煦哥哥行李箱接過來，這山高路遠，可別累壞了。”

陸煦拍了拍顧霜降的頭，也笑了，“得了吧，小姑娘，你埋汰我呢，兩頭林晗我也扛的動。”

林晗一臉雲淡風輕，“嗯，畢竟我們仙女都是能飛起來的小彩虹，輕的很。”

陸煦：……

顧霜降開車來的機場，三人到車庫，把行李箱放後備箱裏。

陸煦直接上了駕駛座，林晗笑嘻嘻的說：“行，表現不錯，晚上多給你吃個羊腰子。”

顧霜降跟着她一塊煽風點火，“這哪夠啊，給他來十個八個的補補。”

她們都知道陸煦最讨厭吃這些動物內髒，這會故意埋汰他呢，從小時候到現在，三人十幾年都這麽互過來的，陸煦總是充當倆人混合開涮的把子，早習慣了，也笑着跟她們鬧。

然後車裏突然就沒人說話了。

陸煦在前面開車，林晗跟顧霜降在後排，這會林晗低着頭，摳着自己手指頭。

顧霜降仰起頭閉了閉眼開口：“別鬧，你們要是來一回就這情緒，我要傷心了。”

陸煦從後視鏡看了倆人一眼，跟林晗說：“行了，這不是見着了嗎，再說，來一回，倆半小時，多方便。”

林晗嘟嘟囔囔說了一句，“我舍不得。”

然後又擡起頭樂呵呵的，跟沒事人一樣岔開話題，“小霜降，車是不是姑姑送你的啊？”

“不是，我這還未成年呢，送車是不可能送的。給我雇的司機配的車，送我上學，我偷着開出來的。”

顧霜降後背靠座上，說到偷着開出來的時候，吹了聲口哨，黑溜溜的大眼睛靈動的轉了一下，像只狡猾的小奶貓。

“我就知道，大小姐這是違法亂紀的事幹多了，膽子越來越肥。”陸煦一副成年人姿态教育她。

被她風輕雲淡的一句“你成年了？”給堵的啞口無聲.....

三人吃了頓豐盛的晚飯，第二天顧霜降又帶他們出去轉轉。

八月末，天氣像下火似的熱，沒一會兒，燥意把三人打敗，老老實實回家吹空調。

顧霜降剛來北方的時候，姑姑顧千茴本意想讓她跟着自己住，自己平時工作忙，好賴家裏有阿姨方便照顧她，小姑娘要強，不想打擾她，說自己住就行。

顧千茴尊重她，給她找了套三室一廳的高層，小姑娘說什麽都要自己給房租，顧千茴犟不過她，大手一揮說這房子我買了，房租我說了算，你平時負責保持衛生，就當抵房租了。

三人在屋裏開着空調，喝着啤酒，打游戲，看電影就這麽待了兩天。

陸煦把來時候拿的倆行李箱都給顧霜降留下，說是三人從小到大喜歡吃的小零食，讓她自己留點，其他的可以開學送給同學。

顧霜降送他們去機場，打車回家經過超市的時候讓師傅把車停路邊。

進超市逛了一圈，沒什麽好買的，随手拿了瓶酸奶，走了。

超市到家，大概走五六分鐘，但是她現在還不想回去。

顧霜降漫無目的的溜達到晚上八點多，她拎着瓶沒開蓋的酸奶跟着一堆人站人行道前等綠燈。

對面馬路邊的紅燈上，一條一條的紅杠，消失一條就代表距離變綠燈又近了幾秒，剩最後一條紅杠的時候，就有人開始往人行道上走。

顧霜降想起來小學老師總說的：綠燈才能走，曉得伐，別跟車子搶時間，早走那幾秒，你感覺就幾秒時間，沒事的啦，就這幾秒能把命丢了，清楚了吧。

但是不管在哪兒，國內國外，好像總有這樣的人，就搶着這幾秒。

開始是一個人闖紅燈，有人看見覺得他都走了，那我也跟着走吧，所以一群人都這個心思，在差幾秒變綠燈的時候全走光了。

顧霜降經常是人群走光剩下的人，因為這事她稱自己為四好學生。還換來陸煦一通嘲笑。

小姑娘還問過陸煦，遵守交通規則就這麽難嗎？幾秒鐘也就夠喘口氣，等等又沒什麽。

陸煦怎麽說來着，說大家都覺得法不責衆，別人都走了，我不走顯得我多傻。

顧霜降想起來她曾經看到過一個成年人說的一句話：少年時，大家都穿校服，總有一兩個人不穿，顯的自己跟別人不一樣，特別。等長大了，每個人都想和大家一樣，因為如果我不一樣，就顯的我很奇怪。

今天，馬路邊竟出奇的不是剩下她自己，她側頭看了一眼邊上的人。

晚上的車燈劃過他側臉，亮了一秒，又變暗，街邊店鋪明明滅滅的燈晃在背後，看不太清楚他的長相，顧霜降把頭轉回來看着地面，在心裏得了一個結論：真高...

她還沉浸在心裏的小世界，忽然聽旁邊人說了句，“綠燈了。”

然後率先邁出步子走了。

顧霜降愣了兩秒反應過來他在跟誰說話之後，也跟着過了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