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第 64 章

三兩天的晴朗,大雪便要融化殆盡了。

南方的大雪就是這樣的,一邊下一邊化,昨日通天的白,今日又是一眼望不盡的黑。

這幾天蘇葭在挂水,小諾算着時間過來接她再去片場,去了醫院才聽宋律說人已經走了。這種時候小諾總會覺得這樣的蘇葭真的很難伺候,也不好打交道,明明只是一個消息的事,蘇葭卻想不到要跟她溝通。

除了宋晏容,蘇葭眼裏經常看不到別人,更別說體諒別人的情緒。

大抵宋律看出了她的低落,臨走時喊住她: “辛苦你了。”

小諾一頓,宋律淡聲說: “她現在沒什麽朋友,也不知道怎麽現在過于自我,有時候她也不是故意不在意,是她心裏确實沒有這個意識,你可以告訴她這個問題。如果過分依着她,她反而覺得自己什麽都是對的,下次你會更辛苦。”

宋晏容不就是個例子麽慣得無法無天也是個問題,讓蘇葭覺得自己什麽都可以。

小諾見過兩三次宋律,這個人基本上是冷着臉的,也沒有笑過,比蘇葭看起來還要有距離感。所以聽到這些話時,她有些驚訝。

“好的……我知道了。”

“她身邊現在只有你能看着點,可能要辛苦你一些了。”

宋律給她一張名片,面上瞧着也不是很誠心的樣子: “如果有實在難以處理的事,聯系我……我是說,實在難以處理的話。”

言外之意能不找她,還是別找她

小諾心想:這兩人有點友情,但不多就是了!

不過如果不多,這兩天蘇葭生病宋律也不會時而過來瞧一眼,這些有錢人反正都有點怪怪的。

小諾在醫院門口給蘇葭打電話,音筒裏有來往的風聲。

從那天宋晏容的反應她再遲鈍,也能感覺到二人之間一定發生了大事,而且很有可能是蘇葭做了什麽讓宋晏容生氣的事。

自從蘇葭那天晚上,宋晏容給她打電話把在半路上淋雪的蘇葭接到後,她就很少再見蘇葭笑了——除了演戲。

想起平日蘇葭随時應激般的脾性,耳邊的風聲,莫名讓她心底湧出一陣不安。

她慌張道: “蘇姐,你在哪兒呀!你可千萬別想不開啊,我現在馬上去找你!你快跟我說你在哪兒呢”

“……”

河道邊。

蘇葭挂斷電話,望着被風吹動的河面,上次來這裏是宋晏容拿到宋氏那天,穿着那套紅色的西裝,自信又迷人,反而更像一朵傲然貴重的玫瑰。

宋晏容捧着她的臉,就站在這裏逗她: “你今天美得有點過分了吧”

她萬分受用。

心裏高興得緊,不枉費她悉心裝扮來接,宋晏容不是那種喜歡說甜言蜜語的女人,可對她卻鮮少吝啬。但如今,這種特殊也不複存在了。

蘇葭從河邊往前,一路往前,直到看見那家餐廳。好像還能想起來宋晏容大步離去,進了店門,最後拎着食盒上車的一幕。

她不自覺走進店門。

做舊的裝修,很有舊時代的風味,進門便能聞到熟悉的中式家常菜的氣息。

她找了一張靠窗的椅子坐下,午後,窗外薄薄的陽光安靜照到深棕的木桌上。這個時間店裏沒有人,她是唯一的客人。

服務員上前: “您好,這是菜單,您看您要吃什麽”

蘇葭接過點菜單,看了一圈,回憶起宋晏容給她打包的菜,只能記起來一份煎蛋和涼拌的雞胸肉。

她說完,服務員道: “我們這裏沒有涼拌雞胸肉,雞腿肉可以嗎煎蛋的話菜單也沒有,不過可以給您另外做。”

蘇葭蹙了蹙眉,點頭。

她沒點其他熱菜,本來也并沒有胃口。

很快,菜上了桌。

蘇葭拿筷嘗了一口,木然的臉色微微下沉,一點也不一樣了。

雖然那天的菜她記不清什麽味道,可她知道不一樣。

她突然感到情緒差極了,只是從秋天到冬天的時間而已,為什麽所有東西都變得這麽快呢她的念頭偏激而負面,焦躁溢出心髒,冷然陰鸷流露在面上。

蘇葭忘了她已經不是從前那個普通人。

她看微博的時間不多,看劇本和看書的時間更多,對于網上一些消息很多都是小諾看到後告訴她,她才登上微博去看。

她出門時間少,大部分泡在劇組,對于火這件事,除了公司劇組反應,偶爾也會在活動上面對粉絲的尖叫。對于火這個概念,沒有那麽深刻,。

但只要見過她的人,幾乎一眼就能認出她。

加之店中只有蘇葭一人,服務員很快就看出她表情的變化。

很快上前低聲詢問: “您有什麽需要幫忙嗎”

“為什麽和以前不一樣了”

服務員一頓: “我們店裏的菜都是我們老板一個人做的,按理說不會,要不我試試”

蘇葭說不出區別,征詢意見後服務員另外拿筷嘗了一小口,回答說: “應該是一樣的,您是覺得鹹了嗎”

正好老板從裏頭出來,關注到這邊的情況,走近,還未問,看到蘇葭的臉一瞬間認出來。

“啊,你是……”

“蘇葭!”服務員沒耐住性子,提前道。

老板是個不愛上網的,沒見過蘇葭,道: “什麽蘇葭上次你老婆還借用我的後廚給你做過菜呢。”

後面那句話,老板笑看着蘇葭道。

當時來找她借用廚房的是個很大方的美女,就那麽點菜就付了好幾百,在後廚一問,對方說老婆一會兒還要去工作,這是給老婆帶的便當。

她好奇出來,就看到等在車邊的人,一眼就讓人驚豔的相貌。

“你們妻妻好般配啊。你老婆對你也是真好,那個雞蛋煎了一個有點糊,我說心意到就行,她說,她老婆喜歡長的好看的東西,要是好看你就能多吃一口。”

之後的話,蘇葭便沒怎麽聽進去,仿佛老板嘴裏的每一個字都變成了燒紅的烙鐵,印在她身上。

宋晏容那樣真心準備的飯菜,被她毫不留情丢棄在一邊,她甚至連那顆煎蛋都沒碰一下……

蘇葭失魂落魄往外走。

不是那個人做的,味道又怎麽可能一樣呢

她走出店裏,擡起頭,企圖讓冰冷的風冷化什麽。

可是風太烈,一睜眼,那雙眼睛越發幹澀泛紅……蘇葭閉上眼,她真的,真的很想宋晏容,她控制不了這情緒。

後悔終于遲鈍來到的她的世界。

沒有一刀刺死她,而是化作淩遲,一點點折磨她。

許久,蘇葭緩緩走出來,她又回到河邊。

凍紅的手搭在河道邊的石欄上,一只手背痂痕未脫幹淨,一只手背是針眼和青紫,乍一眼觸目驚心,她更多的卻是感覺到手心的涼。

風吹得發絲拂動,冷瑟讓那晚和宋晏容分開的疼更加清晰。

雪還在下,綿綿将落在她的臉上,因為凍僵的關系,蘇葭有些感覺不到雪化的涼,只剩下點點滴滴的水跡,在眼睫下,跟淚似得。

燈火不夠明亮,但足以讓蘇葭看起來脆弱可憐。

“裝可憐這種把戲做一次就夠了!你以為受着傷挨着凍我就像過去每一次一樣心軟,然後當什麽都沒發生過蘇葭,醒醒吧!我們分手了!”

宋晏容怒然的話,讓蘇葭心口猛地一疼,第一次,她第一次因為宋晏容的質問而生出委屈。

她身體凍地打顫,一開口嘴唇都在抖: “我沒有。”

她沒有裝可憐,也沒有這麽想。

她只是被夢魇驚吓,內心惶恐不安,只是無處可避,無人可倚,她只是很想宋晏容!

“我只是想見你,也不行嗎”她說。

可宋晏容,不信。

宋晏容: “沒有這麽想卻下意識無所顧忌,這就是你。”

宋晏容拽着她的手走到車邊,拉開後座的門,近乎暴力的将人摔進後座。

宋晏容的手狠狠捏住她一只手: “蘇葭,夠了。”

她看着宋晏容: “不夠。”

宋晏容冷着臉,眼底是前所未有的怒火,她被燙得瑟縮,受傷的手碰到椅上的紙袋,她快速收回去。

宋晏容松了手直起身,站在車外,而後用力關上車門!

車身微震,蘇葭的心髒亦是。

她重新拉開車門,宋晏容打開駕駛座的手收回,轉頭: “你鬧夠了嗎”

蘇葭無甚情緒的笑,嘴唇在發狠咬過後,淺紫色被一層血色覆蓋: “宋晏容,我們真的要變成這樣嗎”

宋晏容什麽也沒有回答。

蘇葭垂下眸子: “好。”

說完便要越過宋晏容。

宋晏容沒有了往日的耐心,似乎被她今日的行為徹底激怒了,她将她扯過去: “蘇葭,不是所有人也不是什麽時候都得慣着你,順着你,什麽都由着你!你安分點,不行嗎你對自己負點責不行嗎!”

蘇葭手指狠狠一抽,宋晏容的手還是那樣的暖和,不似她,終年冰冷,捂也捂不熱。

她道: “既然已經這麽讨厭我,又還管我死活做什麽你不想見我,我現在走,你不是應該高興”

風狂躁的吹散了二人之間最後一絲熱氣。

宋晏容凝了她片刻,松開手: “那随意吧。”

車門打開,宋晏容徑自上了車,門關上,車啓動,離她遠去。

蘇葭終于疼得難受,她的手從石欄收回,她知道小諾那麽快找到路上的她,是宋晏容聯系的,她知道宋晏容沒有放下她不管,可對她那樣冷漠的宋晏容,依舊叫她心口生疼,像被生生鑿開的旱井,她久違感受到感情的洶湧和可怖。

她最不想的事,還是發生了。

可更可怖是的,她竟然不後悔被曾嗤笑的情感所束縛。

驟然間,蘇葭想起那時看到宋琪難過痛苦,難以釋懷,日日煎熬。

她問宋琪。

什麽樣算是愛呢你這樣痛不欲生嗎

宋琪說:是痛不欲生還想要守着她一人,是失去自由的意念,也還是想要得到她。

蘇葭想,她到底還是體會到了,痛不欲生,不可見不可得不可觸,是何等的滋味……

小諾找到蘇葭的時候,冬日冰冷的午後,吹着瑟瑟的風,河邊沒有人,長而蜿蜒的河道邊,只看到那人套着黑色羽絨服,孤零零立在那裏。像極了某一天宋晏容孑然一身的背影。

她突然覺得,這兩個人有時候給她的感覺其實挺相似的。

分開的時候,總是透着無人懂的孤獨。

她抱着披肩走近,剛想開口,就聽見蘇葭開口問: “好吃嗎”

小諾: “啊蘇姐你問什麽好吃嗎”

這問題太突然,她自然不可能反應過來,那是她秋天意外蹭下的一頓外帶,而且還是蘇葭不要了的。

直到蘇葭淡聲說完,小諾才模糊記起來: “啊,應該是好吃的吧有點忘了。”

話音落下,小諾便驚慌地看見蘇葭摳在石欄上,因用力而泛白的手指。

很久後,她看到蘇葭因別人吃了宋晏容做的飯菜,而發瘋的摸樣。

又知道她吃的那頓飯也是宋晏容親自給蘇葭做的之後……

不得不回想起這一幕,她很難不懷疑,蘇葭這時想要掐死的可能不是石頭,而是她!

————————

抽大可愛發紅包。

謝謝地雷,評論,營養液。

昨天下了好大的雪,好好玩,也好冷今天早吧

小諾:孩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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