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高鐵烏龍
第1章 第一章高鐵烏龍
今年的平安夜,是個陰雨天。
梁欣與金陵門店的同事們一起戰鬥到商場閉店,确認看到本區域的月度和年度目标都已超額後,才放心地買了回北城的高鐵票。
這是她正式升任區域經理的第一年,她需要用突出的成績來站穩腳跟,所以一連二十五天,她都在天南地北地出差,輾轉于各個門店做業務支持。
“欣姐,這次活動得虧有你在,大家都跟你學了不少,心裏都感謝你,所以想明天請你去吃鹽水鴨。”金陵店長挽着梁欣的手說。
“心領了。你們專業基礎都很紮實,簽下這些客戶只是時間問題,我只是推了一把進度而已。”梁欣借着掏手機的動作,不露痕跡地抽出手臂。
“以後我們一定會注意銷售節奏的,那明天我中午十二點來接你?”
“謝謝了,我明天天亮就得走了。大老板發來诏令,明天無論幾點,所有人都必須回公司報到。”
“今年數據好看,是不是要給大家發年終獎?”
“誰知道呢,希望吧。”
酒店選在門店附近,鬧市區吵的不行,梁欣一連好幾天都沒睡好,這業績關卡剛突破,這偏頭疼的毛病就發作了,愈發睡不着。果然是個勞碌命,就是不能閑。
就這麽迷迷糊糊睡到淩晨六點,梁欣就收拾行李出發了。
剛出門就飄起了小雨,借着微光,整座城市聞上去都濕漉漉的,等她趕到高鐵站的檢票口時,雨伴随着日光,越下越大,落到房頂順着屋檐流下來,彙成了一道道的小瀑布,讓人心情愉快不起來。
等發車後,梁欣便吃了半顆治頭疼的特效藥,再将包包墊到腰下,戴上耳塞,開始閉目養神。
這藥确實有用,竟真的睡着了。
半途中,梁欣感覺好像有人在拍自己,她睜開眼,意識有些混沌,一時之間沒想明白這是哪兒。
她轉過頭與湊過來的口罩男人四目相對,眼神順着往下移,就看見對方的雙手都擱在自己的手臂上。
說不出的怪異。
她腦子裏電閃雷鳴,心跳加快,一股糟糕透了的感覺沖上頭頂,想也沒想,就下了狠手。猛然鉗住了那人的食指,拼命往後掰。
對方驚詫悶哼一聲,蹙眉用力一推,就将她撞到了扶手處,瞬間卸掉了她全部的力量。
在梁欣猝不及防的瞬間,他立馬用右手手肘壓住了自己的手臂限制住她大部分的行動。
四目相對,仿佛有無數的火花在空中炸裂,硝煙四起。
梁欣可不是好惹的,她的防身術師承多人,融合在一起就成了野路子。
直接踹了對方膝蓋一腳,右手在恢複自由的瞬間,擡手就狠狠給了對方一巴掌。
啪地一聲,仿佛空氣都停滞一秒。
她還沒來得及大叫,下一秒對方的大手掌就隔着口罩緊緊捂住了她的嘴,整個上半身都壓了過來,伸手扯出了她的耳塞。
“是你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我忍無可忍才想叫醒你。不信你自己聽。”
滋滋……确實是自己的手機鈴聲。
梁欣愣住,她望着對方幹淨清澈的眼眸,驟然洩氣。整張臉紅一下白一下,尴尬得腳指頭都要扣爛,恨不得立馬跳車就好。
“對……對不起啊!是我睡糊塗了,你沒事吧?”
男人回身坐好,閉着眼睛,揉着手指頭,“你快接電話吧,不然全車人都要被你吵醒了。”
梁欣顧不上多說,趕忙從包裏翻出手機,拿起來一看,是她的直屬領導肖副總在一直call她。
七點就給她打電話,這是出什麽事了?
“肖總,我中午就能到北城,您有什麽吩咐盡管說。”
“明早會有集團的人來公司。你記住,該為自己争取的,一定要争取。”
對方話音剛落便挂了電話,全然沒給她反問的機會。
梁欣微怔兩秒,心一緊,覺得頭更疼了。
這時身側的男人輕咳一聲,将前面的小桌板收了起來,人剛起身還沒開口,梁欣就已經側過身子把腿挪向過道,為他讓出了空間。
她雖然平時做銷售臉皮夠厚,但身為女人,面對這種烏龍情況,終究還是有些不好意思見人的。
兩人擦身而過時,她聞到了一股有點像淡淡的鋼筆墨水味道,是高級又沉靜的氣味,她擡眸匆匆一瞥,目光順着背影一路追去。
這人身材挺拔,肩寬腰窄,步伐堅定有力。身上是沒有明顯LOGO的休閑商務穿搭,手表似乎是江詩丹頓。脾氣修養很好,又出手果決,願意坐早班高鐵二等座,或許是在中産家庭裏長大的創一代?
他若是新郎,預算不會低,但方案必須亮眼且讓他看到性價比才行。難搞。
想到這裏,梁欣不由暗笑一聲,心想自己這是職業病深入骨髓了,什麽人都要分析,真是也難怪自己常常偏頭疼了,活該。
車廂另一頭。韓非正在洗手間裏照鏡子,他的臉頰有些微紅,鬓角處被劃了一道很淺的指甲印。手指比較嚴重,腫了一圈,好在能彎能動沒傷到骨頭,只是軟組織拉傷。
韓非心中暗道,自己最近真是很倒黴,一直接連出狀況。他用涼水拍了拍臉,直到臉色恢複正常後,才重新戴上口罩。
韓非剛走進車廂,便一眼瞧見了坐姿格外突兀的梁欣。她還保持着剛剛讓路的姿勢,耷拉着腦袋側靠在椅背上,微卷的長發挽在耳後,左手在有氣無力地揉着太陽穴,抱在身上的羽絨服有一大半都滑倒了地上。
等走進了,才發現她閉着眼睛,額頭的冷白皮膚透着不正常的紅,口罩的邊緣貼着耳朵,整個人都散發着一股虛弱的病态氣息,顯得楚楚可憐。
但隐隐作痛的手指在提醒他,這女人明明就是一只張牙舞爪的瘋野貓。
梁欣聽到動靜,立馬起身,真誠地看向他,“先生,你還好嗎?剛剛真的很抱歉。”
韓非雙手插兜,面無表情地坐下,既不說話也不看她。
“我是吃了藥睡迷糊了,所以下手沒個輕重。要是你有哪裏不舒服,我一定會負責到底的。”梁欣自知理虧,所以姿态放得極低。
韓非自打記事起,就沒挨過打。這頭回在外面吃虧,還是被個女人打了一巴掌,難免有些生氣。他是怕了這只野貓了,幹脆閉目養神。
“我還是陪您去醫院檢查下吧?因為我曾經掰斷過不少……”
“你不怕我訛你?”韓非睜開眼,側頭緊盯着她,想要在她臉上找出一絲虛情假意的證據,卻只瞧見了認真和坦蕩。
“犯錯就要認。有問題,就要及時解決。”
“動手的時候,可沒見你态度這麽好。”
“千錯萬錯我的錯,要不您自己劃條道來,我盡量照辦,或者賠錢也行。”
“呵,你這口氣倒是跟脾氣一樣大。”韓非本沒打算跟她計較,這會兒反倒被氣笑了。
梁欣默不作聲地坐下,下意識地又揉了揉太陽穴,韓非看見她都快落到口罩裏的黑眼圈,突然有點心軟。他站起來俯視道,“我跟你換位置,你先靠窗眯會,等你腦袋清醒點再說。”
梁欣擡頭望着他愣了兩秒,沒有拒絕,乖乖順着臺階往下跳,而且肖總那個沒頭沒尾的電話,仿佛在她心頭壓了一塊巨石,她也想趕緊恢複精神。
“謝謝您。”
韓非沉默着坐下,繼續閉目養神。
梁欣坐好,把雙手反插進羽絨服袖子裏蓋好,然後将新口罩當成眼罩使用,兩個口罩一上一下戴着,就像是挂了張黑面具在臉上似的,古怪又滑稽。
就在梁欣快要睡着時,她仿佛聽到了身邊響起一聲極淺的笑聲。再然後,她的超長羽絨服下擺就被人從地上撿了起來,一把塞進了兩張座椅中間的縫隙裏。
大約兩個小時後,梁欣醒了。刺眼陽光被人用遮陽簾擋住,她扭頭看向右邊,卻發現人已經不見了。她輕輕地嘆了一口,壓下心頭的擔憂,開始回複工作群消息。
“你醒了啊。”
梁欣聞聲望去,只見那人拿着電話回來。她有些驚喜,趕緊從包裏掏出巧克力喜糖和名片,遞了過去。
韓非看着名片上的字,輕輕“嗯?”了一聲。聽上去不像是疑惑的意思,倒像是驚訝。
“還希望您能給我個機會,讓我為自己冒失沖動的行為道歉。我的手勁兒是特地練過的,我希望您能重視手上的傷,還是去檢查一下比較好。”
梁欣真沒有危言聳聽。她讀書時總被人欺負,年紀小又學不會複雜的招術,她就聽人勸反複練手勁,所以還真的掰折過不少手指頭。
韓非沉默地捏了捏手指,眼神在名片和梁欣之間橫跳兩遍,最後将名片收好,默默拆開了巧克力。
“你的歉意我收下了。以後不舒服,盡量別一個人出行。你那三腳貓的功夫不太行。”
“是,我回去就練。真是抱歉啊。”梁欣輕咳一聲,臉有些發熱,她沒有繼續執着于去看醫生了,畢竟男人都要面子。
這話說完,兩人便各自擺弄起了手機,誰都沒有再說話。直到高鐵進站後,梁欣推着箱子下車時,又被人從身後叫住。
“梁欣,我叫韓非。若是我的手恢複得不好,你會賴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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