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喜相逢
周香梅如今心事少了一樁,晚上覺也睡的安穩了不少,心情一好,就讓陶志春回了家。
陶志春鬧離婚那會兒,把家裏老底掏空買了房,哄那個女的打算結婚,結果女的最後把房子一賣偷偷跑了,陶志春人財兩空,周香梅也不要他回家,只好一直在外面租房子住。
這次周香梅松了口,陶志春立刻就動手搬家,生怕她想起那些事兒一生氣又反悔。
陶志春一個人忙上忙下地搬東西,從樓下跑樓上。周香梅坐在椅子上看着,忽然開口,“你還買了不少東西。”
這些東西原本是為新房買的,陶志春不敢接話,悶頭搬就是了。
周香梅冷冷看着,不知在想些什麽。
鄰居下樓經過,招呼了一聲,“老陶回來了。”
陶志春連連點頭,“回來了,回來了。”周香梅也立即堆上一臉笑,看起來還是和和美美的夫妻倆。
小地方有點兒什麽新鮮事基本人盡皆知,但大家都擅長裝作不知道,這假裝也許是出于善意,也許只是覺得尴尬,替當事人尴尬。
鄰居一走周香梅就把臉一垮,“你快點搬,搬完把門關上。”
陶志春答應,周香梅打開電視,一眼都不瞟屋裏多出來的物件。
晚上周香梅帶着陶志春回父母家吃飯。
周母沒說什麽,看見他也像往常一樣喊了他一聲”小陶”,陶志春叫了一聲“媽”,到底不敢看她。
周父沒給他好臉色看,連對周香梅也不冷不熱的。
周香梅悄悄到廚房問周母:“爸怎麽了?”
周母看她一眼,還是沒忍住,低聲急道:“你把他帶回來幹什麽?”
周香梅犯傻,“帶回來看看你們啊!”
周母:“看個屁!你爸看見他就煩,你還把他家帶!”
周父向來不喜歡陶志春,從他倆談戀愛那會兒就看不上他,嫌他沒文化,家裏條件又差,周香梅哭着鬧着要嫁,周父攔不住說了一句話,“你要嫁就嫁!到時候後悔了不要到我面前來哭!”
周香梅後來也真的沒在他面前哭過,不管日子過的怎麽樣,回家都不吐一句,直到陶志春鬧離婚,周父主動和周香梅說,“離了吧,這種人不可惜。”周香梅聽了才放聲在周父面前大哭了一場。
周香梅看周父垮着臉,陶志春像個閹雞似的縮在角落裏,心裏一團燥氣就升起來了,她也委屈啊!周母還在數落她,周香梅也急了,“那你要我怎麽辦!爸對他有意見就去罵他啊,給我擺什麽臉色!”
周母:“你爸怎麽罵?你爸憑什麽罵?你自己讓人回來,他哪還有臉罵?”
周香梅:“你意思是我這輩子都不讓他進門了?”
周母:“我什麽時候這麽說過了?”
“那你們是什麽意思?”周香梅越說越大聲,“你和爸不就是嫌棄我沒錢,所以對我們一家都看不上,香林回來你們就笑眯眯的,我一回來不是罵就是板着個臉,我欠你們啊?”
周香梅說完扭頭出來,喊了陶志春就走。
周母從廚房追出來,不知是要罵還是要留,周父冷眼看着,“讓他們去。”
周香梅哐當一聲甩上門。
陶菲下班接到周香梅的電話聽了前因後果,也覺得生氣。
她氣的是周香梅,“你居然還讓他回來?!”
周香梅沖她嚷,“他怎麽就不能回來了?!他是你爸!”
陶菲吼:“我沒爸!我爸死了!”
周香梅立刻大罵起來。
陶菲直接挂了電話。
莊曉夢坐在一邊兒還不敢出聲,陶菲自嘲道:“我們家這戲還挺好看吧。”
莊曉夢不知該說些什麽。
陶菲聲音跟要哭似的,“有時候我真不知道我媽是怎麽想的,她心不是肉做的?一點兒都不記得疼?”她忽又笑起來,“我爸那時候正和別人看房,她拉着我去鬧,坐在小區門口撒潑打滾的哭,回去的路上,大冷天的她騎個自行車摔了,我倆滾了一身的雪,她手心裏碾進了兩粒小石子兒,碾到肉裏去了都不知道,最後手掌都腫了,讓我拿針幫她挑出來。”
陶菲臉上還帶着笑,眼淚已經滾到身上,“我真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
莊曉夢握住她的手,不知所措,她從沒聽過陶菲說起這些。
陶菲緊緊握着莊曉夢的手,終于能毫無顧忌地哭一場。
哭完之後陶菲把家裏發生的事告訴了莊曉夢。
莊曉夢聽得一臉懵,她感嘆陶菲真能藏事,“要是我早就跟你哭了八百回了。”
陶菲對着她也不覺得尴尬,“我也偷偷哭了八百回了。”
莊曉夢:“這要是我爸,我也不認他。”
陶菲沒做聲,臉上的淚還沒幹透。
莊曉夢雖然家庭幸福,但也不是沒聽過這種事,她覺得陶菲她媽這做法雖然可氣,但也能理解。
她勸陶菲,“你媽這個年紀了就算真跟你爸離了,也不可能再找,你又不在她身邊,她一個人日子怎麽過?人老了不缺別的就是缺個伴兒,她只是怕孤單。”
陶菲何嘗不知道,她只是替她媽難過,替她不值。
陶菲道:“我媽還老叫我結婚,看見他倆我對婚姻是一點期待都沒有了。”
莊曉夢:“那不一定,還是有好的。”
陶菲:“有,但不屬于我。”她說得如此篤定,像是提前看到自己的結局。
莊曉夢奇怪,“你是在哪兒受了情傷沒告訴我吧?”
陶菲噴笑,“我情傷個屁,我連情都沒有。”
莊曉夢不信,沖過去使出撓癢癢這等賤照逼問于她,陶菲起先還能憋着,裝成一尊不怕癢的鐵金剛,最後被她惹急了,也動手去撓她,兩個人打成一團。
周香梅安生了幾天後又主動給女兒打了個電話,陶菲接了。
“老娘不給你打你就不給老娘打!你狠啊!”周香梅語氣嗔怒,陶菲聽出來,順勢而下,“最近忙。”
周香梅問她工作怎麽樣,讓她注意保暖別感冒了,然後想起來一件重要事兒,急忙問“你房子找好了嗎?”
陶菲打算搬家,莊曉夢這裏離她上班的地方有點遠,每天耗在路上的時間太長,她又不是早起的人,剛開始還能堅持,後頭就要遲到,不想遲到只好打車,這麽一算下來,一個月車錢就不得了,幹脆搬家省事,早上還能多睡會兒,而且,老住在別人家,總是不好,再好的朋友也要留一點距離。
陶菲:“正在找。”
周香梅:“沒叫你舅舅幫忙找找?”
陶菲知道她打的什麽主意,“我自己也能找,你別老麻煩舅舅,人家也忙,人家也要上班,我又不是他生的。”
周香梅在那頭小聲說,“他上個屁班··········”
陶菲不想再聽,說了句“要上班”就挂了電話。
下班之後陶菲跟着同事去看房子,同事就住在這附近,也是租的房子,聽說陶菲在找房子就主動說要帶她來看看。
“好多人住這兒,離公司最近的就是這裏了,都不用坐公交,走路就能到。”同事叫袁騰,人很熱心,坐在陶菲旁邊,倆人因此熟的比較快。
陶菲問房租貴不貴,袁騰說:“看你租多大的,單間1000,一室一廳的最少1500。”
陶菲問:“單間的有多大,帶廚房衛生間嗎?”
袁騰:“有,有,都有,什麽都帶。”
陶菲看了兩家就定下來了,把押金一交房東把鑰匙給她,她定了周六搬家,托房東把房子先打掃一下。袁騰說要幫她搬,陶菲想了想說好,“周六我請你吃飯。”
等到回了住處,陶菲就把搬家的事告訴莊曉夢了,莊曉夢再一次試圖挽留,“你就在這兒住嘛!我一個人住害怕!”
陶菲不吃這一套,“你算了吧。”
莊曉夢這房子是他爸媽給她買的,她也沒上班,在家接活給人畫圖,是個自由職業者,日子過的相當自由且颠倒。陶菲一來,她也跟着找到點正常生活節奏,還有人陪她玩,她當然不想讓陶菲走。
“要不我收你房租!這樣你總能安心住了吧。”
“不是房租的事兒,你這兒離我公司太遠了,我再遲到幾回就真不用幹了。”
陶菲鐵了心要走,莊曉夢沒轍了,只好要她保證周六周日必須來這兒陪她,陶菲保證了,又把自己房子的鑰匙給了一把她,“你沒事兒也可以去我那兒玩,住也行,反正你不上班。”莊曉夢轉過彎來,心情終于又好了。
周六莊曉夢跟着陶菲一起過去,她也沒什麽東西就一個袋子,袁騰在小區門口等她們。
莊曉夢問:“這誰啊?”
陶菲:“同事。”
莊曉夢意味深長的看她一眼,“好人啊。”
袁騰幫她提着袋子上來後見屋裏空空的,問她,“你不置點兒東西?”
三個人又下去買了盆子,毛巾,衛生紙之類的生活用品,拿都拿不下。
莊曉夢發懵,“怎麽有這麽多東西要買?”
袁騰笑道,“都是要用的。”
陶菲:“你是十指不沾陽春水,不知人間疾苦。”
莊曉夢對她抛個媚眼,“那我今天為你下凡一回,感動嗎。”
袁騰呵呵傻樂,陶菲翻個白眼,做嘔吐狀。
一切收拾妥當,陶菲說:“走,吃飯去。”袁騰不肯去,莊曉夢和陶菲硬是把他拉去了。
陶菲選了家火鍋店,問袁騰吃不吃辣,他當然說吃,陶菲還是點了個鴛鴦鍋,一個清湯,一個麻辣。
火鍋上來,熱氣一騰,氣氛就熱絡了。
莊曉夢不懷好意地問袁騰,“騰哥還是單身嗎?”
陶菲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腳。
袁騰老實,“單身。”
莊曉夢:“怎麽不找個女朋友。”
袁騰:“工作太忙,就沒時間找。”
他這麽憨厚,陶菲都有點不忍心了。
她警告莊曉夢,別瞎開玩笑。
莊曉夢唯恐天下不亂,且不會看臉色,居然說:“我看這年青人不錯,要不你們處處?”
陶菲看一眼袁騰,“處你大爺!把鑰匙給我!”
莊曉夢老實了,接下來只問袁騰近視有多少度,學的什麽專業把眼睛學瞎了之類的。
一頓飯順利吃完,袁騰回家,莊曉夢跟着陶菲走,今晚留在她家睡,說要給她壯膽。
陶菲只得領她回家,二人睡一張床,結果說了一夜的話,天亮了才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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