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離婚

陶菲快步離開,頭都不敢回,像是後面有鬼,到家後她站在窗戶邊兒往底下看,車已經開走了。

她說不清自己是失望,還是慶幸。

周良給連書欣打了個電話,“你明天有空嗎?我們把字簽了吧。”

連書欣戴着幅墨鏡,遮住了大半邊臉,微仰着下巴,看起來既陌生又熟悉。

這才是她。

她點了點桌上的紙,說:“在這兒簽字就行。”

周良拿起筆簽字,沒有任何遲疑。

連書欣笑道:“迫不及待了吧。”

周良看她一眼,沒有回答。

連書欣:“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要裝高尚。”

周良承認不懂女人,他不知為什麽連書欣有這種反應,明明是她要離婚。

連書欣也不懂自己,看他簽字的瞬間,她首先湧上來的情緒,居然是輕松,而後才是難過,但已經淡的無法琢磨,她因此為自己惋惜。

人生中最激烈的情緒都給了一個錯的人。

她在鏡片背後光明正大地地審視周良,放任自己用最大的惡意揣測他此刻的心理,他一定和自己一樣輕松,或者,他其實更期待結束掉正常無味的婚姻。

他一直就是這樣的人,理智又清醒,他知道自己要什麽,也知道自己要付出才能得到想要的。

“周良,現在你可以坦白告訴我,當時為什麽和我結婚?”連書欣恨自己還是不能免俗,這種時刻還是忍不住尋果問因。

周良說:“現在說這個沒有意義”。

連書欣感慨:“你挺無恥的。”

周良沒反駁。

“不過我也活該,七年就當做了個實驗,現在失敗了,我們都要付一半責任。”

周良失笑,原來他不知不覺做了一回小白鼠。

連書欣觀察他的神色,這是最後的機會了,如果這個關頭還不能傷害他,那這場婚姻就真的毫無意義。

周良卻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身上像罩着一層霧,令人看不清。

連書欣終于絕望。

兩人雙雙簽完字,周良對她說:“謝謝你。”他誠摯道謝,把這場本應該撕破臉的離別搞的更不倫不類。

連書欣道:“不用謝,我們倆是各取所需。”

她奢求的是感情,而他不過實際一點,就像歌裏唱的,拿青春賭明天。

連書欣有所感悟,其實婚姻本質都是如此難堪,不能細看,為愛結婚的人也會為錢四散,為錢結婚的,說不定更加牢靠一點,只要一方一直富有,婚姻就一直都穩固。

她懷疑,如果她一直忍耐,說不定他們可以慶祝鑽禧。

連書欣再看一眼周良,忽然一笑,她說:“再見。”

周良也道:再見。

倆人像一對商業夥伴,剛剛談下一筆大單,同樣的快意,松弛,就差握握手了。

連書欣想,其實沒有感情糾葛也挺好,至少最後,記住的都是彼此體面又得體的樣子。

周香梅聽說陶菲手機掉了心疼得不行,“我早就說過了,你那個荷包不能放東西!你不聽·····”

她說得好像是陶菲故意弄掉的似的,陶菲急了:“人家要偷!我有什麽辦法!”

陶菲也心疼,誰掉了東西不心疼,可掉都掉了還能怎麽樣。

周香梅:“你從小到大就是這樣!說話做事兒一點兒都不動腦!”這又扯到了她智力上了。

陶菲:“行,我是個傻子,好了吧?”說完挂了電話。

手機立刻又響起來。

陶菲接起來,很無奈,“又怎麽了?”

周香梅問:“你又買了個手機?”

陶菲猶豫了一下,說:“沒買,舅舅給了我一個。”

周香梅:“他有這麽好?”

陶菲:“我高中學費,大學學費不都是舅舅借的?”

“他有錢,這點兒錢對他來說算個屁。”

陶菲跟她說不下去,“行了,我還要上班,有事兒晚上聊。”

周香梅覺得人人都欠她,心安理得的接受同情,陶菲自小耳聞目睹,卻長成了和母親完全相反的性格,有過分的自尊心,從來不肯求人,但一旦有人幫她一把,就記在心裏,拼命也要還上。

陶菲回到座位上,袁騰問:“你手機掉了?”

陶菲:“嗯,被偷了。”她猜是莊曉夢告訴他的。

陶菲對他們倆的進度有點而好奇,她問莊曉夢,“你倆是在談戀愛嗎?”

莊曉夢發了三個問號過來。

陶菲看看袁騰,“我看他這樣子,就是在和你談戀愛。”

莊曉夢回,“他自以為罷了。”

陶菲不安,“你不會還想着那個事兒吧?”

莊曉夢沒回。

陶菲又發,“我勸你啊,別瞎搞,你那個想法就不實際,袁騰對你不錯。”

半天莊曉夢才回,“袁騰對我不錯,你是不是不高興?”

陶菲看了心裏嘆氣,想回一句,又不知道怎麽回。

她轉頭看一眼,袁騰在旁邊對着手機偷偷笑起來。

周香林正在店裏等着試衣服,旁邊兒試衣間出來個人,周香林一看,覺得有點兒眼熟,女人也看着她,忽然一笑,問她,“你和李開源還好吧。”

周香林想起她是誰了。

她揚起一個笑,“好得很,你呢,過得怎麽樣?”

女人很平和,“挺好的,我也要謝謝你。”

周香林當然不會問她謝自己什麽,傻子才問。

她越笑越自然,“不用謝我,你倆本來就不适合。”

女人一笑,沒說什麽,拿着衣服出去了,有個男人在外面等她,接過她手上的袋子,倆人一起離開。

周香林站在原地發呆,望着他們的背影,想起李開源從來沒有陪她逛過街。

她猜他肯定陪剛剛那個女人逛過,他為她做過很多事,他原本還想和她結婚。

周香林又想起當年女人說的話,“你以為你得了多麽好的一個寶貝?你搶的來,別人也搶的走!”

她不會讓這句話成真的。

陶菲熬到下班立刻莊曉夢打了個電話。

“幹嘛?”莊曉夢聲音冷淡。

陶菲有點兒動氣了,她們倆不是第一回 吵架,但莊曉夢這次格外讓她難受。

“你什麽意思?”

莊曉夢耍無賴,“我什麽什麽意思?”

陶菲:“我是好心勸你一句,你故意拿袁騰刺我是吧?”

莊曉夢沉默了。

陶菲越說越來氣,“袁騰是真的喜歡你,你把他撩撥得不行,然後把他推去幫你擋事兒,你覺得這麽做合适嗎?你不老看不起那些騙婚的男的嗎?你現在做的事兒和他們有區別嗎?”

莊曉夢辯白,“我沒有騙,我後面會跟他說清楚!”

陶菲:“什麽後面?你就是打算等着他愛上你了,沒你不行了再去跟他攤牌呗?你這不就是欺騙人家感情嗎?”

莊曉夢又說不出話。

陶菲:“你要是還清醒就趕快把這事兒結束掉,你要是不清醒,你就接着幹,以後有什麽事兒別跟我說。”說完,挂了電話。

陶菲了解莊曉夢,知道她是個好姑娘,只是現在被逼得沒有辦法了,其實莊曉夢說過要和家裏坦白,但她心裏也清楚,她的父母一定不能接受,他們是傳統的中國父母,對女兒沒有別的期待,就希望她過普通人的生活,有家庭有孩子,有一個疼她的丈夫。莊曉夢的人生其實除了個人問題方面,其他部分都很順利,她沒有什麽壓力,父母對她也寬松,但他們越是寬松,越是對她沒有要求,莊曉夢就越說不出口。袁騰不過她想象中的救命稻草,好像只要袁騰同意了她的計劃,一切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但陶菲相信,莊曉夢總會清醒的。

李妙現在正在上高三,一個星期就放半天,每天早上五點起,晚上十點回,處于讀書生涯中最漫長也最辛苦的一個階段。

教室牆上已經挂上了高考倒計時的牌子,全班同學都能看見,那個數字一天天的在減,老師期望用這種方法調動起他們的緊張情緒,但是該學的人還是學,該玩兒照樣兒的玩兒。

李妙介于這兩種之間,她成績中等偏上,但是聰明,稍微用心點就能上,稍微放松一點就下去了。

她最大問題是偏科,語文能考全班第一,數學就是全班五十幾,幾近倒數,語文老師是她的班主任,出于愛惜她的原因,給周香林支招兒,讓她把李妙送去數學老師那裏補補課,“能争取一點分數是一點,高考每一分都至關重要。”

李妙現在就坐在數學老師的家裏,同來的有幾個同班同學,數學老師的媳婦兒還給他們一個人端了碗排骨湯,讓他們喝完再上課。

“你們啊,考這麽點兒分數好意思喝我家的湯嗎?”數學老師說。

李妙就把碗放下了。

他媳婦說:“你們喝,別怕他。”數學老師笑起來,對妻子無奈的眨眨眼,好像央求她不要再拆自己的臺了。

大家都偷偷地笑,李妙靜靜看着,忽然覺得數學好像也沒有那麽讨厭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兩手插袋,誰都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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