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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三個月前,原主拿公雞與方子衿拜堂,病重的靖宣帝險些氣死過去,責令原主和方子衿住一處,否則就把她扔回陰溝溝裏。

原主當時嚣張地問:“等你死了,誰繼承你的皇位?”

靖宣帝氣得吐了一大口血:“滾!老子就是傳位給狼子,也不傳不孝子!”

狼子專指攝政王殷昊。

原主讨厭殷昊,也讨厭方子衿。

為了再見到小世子寧軒,她不得不忍氣吞聲,決定以後看到方子衿,就當沒這個人。

方子衿住進太子寝宮,原主有心給他下馬威,責令內務府縮減太子妃用度,授意宮人作踐苛待他,明明白白地表現出對方子衿的不喜。每次方子衿回寝宮,都要在殿外站上幾個時辰。

若非靖宣帝安排一個小太監過來盯梢,方子衿根本進不去寝宮。

方子衿對小太監有恩,小太監也處處盡心,把方子衿當主子。

原主不高興,動辄遷怒小太監一回。

書中這個時間,方子衿還沒黑化,是個偉光正、不記仇的谪仙。

林青青稍稍把心放回去,沒立刻叫谪仙進來。

她數着數,數到一千三,陳霖端着一碗棕黑色的藥候在殿外。

正值辜月,藥碗上蒸騰着白色霧氣。

陳霖怕來不及,沒有用箪笥仔細裝點,一雙手在寒夜裏像是被冷風打出了血似的,紅得發紫。

林青青瞅了眼殿外三人,目光落在一人身上。

他的外表年齡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間,身形修長挺拔,深黑色長發,後邊束着白色鍛帶,一身雪衣,月光下的臉龐輪廓清晰,似白玉雕琢,又似一道黑夜裏的冰霜風雪。

他沒有看林青青,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陳霖身上,打量完他,才慢騰騰地轉向林青青,冰雪般的鳳眸染着少許幽黑。

只一眼,林青青便收回了視線。

她當初看到大反派的外貌描寫,還笑了一聲,什麽“天人不敢看他,恐一念堕塵”,世上怎麽可能有這樣的人。

如今,她還真就見着了。

陳霖退下後,林青青沒有重啓機關。

今夜京官抵達皇宮,她不能一身酒味到場,喝完藥,拿上素淨的衣服,擡腳向東宮的禦池走去。

禦池周遭被機關陷阱覆蓋,既藏住她的秘密,也斷絕了宮人們的鳳凰夢。

林青青緊着時間收拾妥當,回到寝宮仍未等到靖宣帝駕崩的消息。

原著這裏有一段香豔的描寫,殷昊和女主一夜春宵,把靖宣帝駕崩的消息拖到了平旦時分。

方才她甩開小世子直接回東宮,殷昊沒道理再等到天亮。

林青青頭發還未擦幹,便束起長發,冷不丁瞧見對面配殿伫立一人。

月華如練,少年仿佛一具冰冷孤寂的石像,眸中的光被掠奪過一般,空洞冷寂。

“有些事情,你想都不要想。”

林青青隐約有種不舒服的感覺,那雙眼睛看她像看一件無關緊要的東西,涼薄得如同偶然掃見腳下随時可以一腳踩死的蝼蟻。

難道谪仙對原主的感觀如泥石流一樣跌入谷底了?

方子衿今年十八,正值年少,林青青就當他是個青少年。這位青少年神情冷峻地說出這句話後,林青青還沒反應過來。

她想什麽事情了?

不,她什麽都沒想。

林青青正直地看過去。

在她用視線澄清己身多麽剛正不阿的時候,對面的人不緊不慢走到她身前。

他盯着人看的眼宛若兩顆透徹的墨玉,裏面是空的,盛不住多餘的情緒。

“林夜然。”

林青青心裏一咯噔,後背滲出了汗。

這語氣……和大反派弄死林夜然那一晚上的語氣如出一轍!

別人穿越,給一半記憶,後面的全靠原著透劇。

林青青不一樣,林夜然上輩子那段黑暗的過往,她從頭到尾以第三視角身臨其境了一遍。

林青青不确定地尋找方子衿的龍蜥。

龍蜥是方子衿的寵物,變色龍種類,皮膚顏色随主人的心境變化。

玄黑色的四腳蛇攀上少年的肩膀,漆黑長尾泛着寒光,圈在少年凝雪似的皓腕上。

林青青立地成魔的心都有了。

很好,開局即地獄。

他不是重生的,我把名字倒過來寫!

相信重生這個事吧,就好比讓她相信有一天自己會穿越。

天馬行空,匪夷所思。

盡管如此,事實擺在眼前,方子衿的外表可以唬人,龍蜥不會騙人。

方子衿十五歲失去雙親,在鎮國府過得并不好,老太君不問世事,二叔嬸母都是勢利眼的小人。

他們經常用粗野的言辭譴責方子衿,說他不配活着,該同他的父母一起戰死郇州,還能留一個為國捐軀的美名。

方子衿胸中有丘壑,又見慣人情冷暖,三年來,袖子裏的龍蜥始終是翠綠之色,安靜祥和。

靖宣帝正是拿捏了他的品性,用大仁大義的說辭,說動他應下聖旨輔佐太子。

太子始終是女子,給她選一個可以全身心托付的皇後,才能無後顧之憂。

方子衿正是不二人選。

靖宣帝相信,待方子衿從郇州戰火的陰影裏走出來,會成為太子最趁手的兵器。

然而靖宣帝駕崩第三年,鎮國府陷入叛國案的泥潭,方子衿被打入冷宮。

攝政王為尋找“事關國運”的寶貝,扭斷他的雙手,拔掉他的指甲,連着頭皮削斷頭發。

龍蜥與主人心緒相連,躲在泥瓦中的身軀戰栗恐懼,逐漸走向瘋狂,鱗片一寸寸化作純黑之色。

它迷失在主人的痛苦中,變成殘忍的兇器。

俗話說,洗白弱三分,黑化強七倍。

攝政王縱使權勢滔天,也不是黑化大反派的對手。

林青青心裏不無扭曲地想。

要不我暫當個閑人,你們先殺一陣?

方子衿快死了才想起殺女主,如果他一直活着一直活着呢?

他們可以一起長命百歲!

林青青心裏樂觀得很,到底沒能壓下強烈的理智和對危機的緊迫感。

拆穿大反派,無疑會激化他們的矛盾。

也不能讓方子衿察覺她是另外一個人,這事真沒法解釋。

借屍還魂,蓄謀換臉,亦或是真假太子謀朝篡位,無論哪一個被拎出來,都能害她不得好死。

黑化boss的人性拿顯微鏡找,高擡貴手純屬笑話。林青青寧願一輩子将這個秘密爛在肚子裏,走一步看一步。

至于抱大腿。

她怕大腿踩死她。

還是算了吧。

讓大腿獨美。

“孤的名諱,也是你可以喚的?”林青青冷聲冷氣,墨澈的眼睛裏滿是陰郁。

随着龍傲天靠近的動作,林青青差點忘記呼吸,只見他伸出修長的手指,撚過她濕透的發絲。

方子衿用研判的眼神打量林青青,眼底隐含着一絲探究:“你為何會回來沐浴?”

在龍傲天的記憶裏,今夜她不會回來,更不會平和地任他觸碰。

林青青神色微凜,狠下心,寒聲道:“別以為孤不知道你在打什麽算盤,趁早死了那條心。再有下次,孤剁了你的手!”

她的表情很兇,非常兇,把厭惡表現得淋漓盡致。

兇完方子衿,林青青有點臉僵,腦海裏不自覺浮現出一個令人寒顫的場景:

宣國歷史下五千年,博物館介紹員指着一具幹屍科普:“這裏陳列的是千百年前的宣國皇帝,她的屍身保存完好,是歷史上第一位女扮男裝的皇帝。她死于宣國皇後之手,死狀凄慘,在位僅六年。”

林青青可怕的幻想沒有持續多久。

寝殿外,大太監尖着嗓子,哭喪般的喊聲響起。

“皇上駕崩了!”

“太子殿下!皇上駕崩了!”

先帝駕崩的時間……變了。方子衿轉眸看着殿外,出神看了很久,再回首,身邊已無一人。

……

皇帝寝宮,京官們滿滿跪了一地,哀泣聲一片。

林青青走進去,看着烏壓壓滿眼人,恍然明白為何遲遲沒收到靖宣帝駕崩的消息。

殷昊通知所有人,唯獨對她封鎖訊息,就為了讓她最後一個得知,不給她留一絲一毫的準備時間。

“太子殿下還沖了涼?”殷昊微仰着下巴俯視她,簡稱拿鼻孔看她。

男人一身紫色錦袍,腰間系寶石腰帶,挂墜玉長簫,劍眉筆挺濃黑,桃花眼,嘴角上揚,表情放蕩不拘,眼神透着野獸才有的狠毒陰冷。

看見殷昊這張極具個人風采的臉,林青青就想起他成為階下囚時狼狽的模樣,怎一個慘字了得。

她非常想拍拍這位同是天涯淪落人的肩膀:而今大反派已黑化,大家也別互相看不起,都是興風作浪的墊腳石,沒誰比誰高貴。

可惜條件不允許。

眼下殷昊獨攬大權,權傾朝野,而她勢單力薄,外強中幹,胳膊伸出去也只有被打的份。

惋惜于不能和“同道中人”把酒一杯,林青青拖着沉重的步伐,行至靖宣帝的塌前,重重跪下。

“……!”碎骨般的劇痛從膝蓋刺到後腦勺,林青青眼眶泛紅。

這地面……可真瓷實!

“孤正要去佛堂為父皇祈福,求父皇早日康複,怎知竟連父皇最後一面都未曾見上!”林青青拳頭隐忍地緊攥着,她發紅的眼尾讓她沉痛的說辭愈發逼真。

衆人見太子最後一個來,只覺得太子荒唐,不成大器,聽林青青這麽痛徹心扉地一說,豁然明悟。

太子是陛下唯一的子嗣,陛下駕崩前怎麽可能不想見太子。

于情于理,太子也不會錯過這最後一面,除非有人從中作梗。

作梗之人,除了攝政王還能有誰?

當真是功高震主,擁兵自重啊!

林青青為何沐浴,沐浴前見了誰,幹了什麽,殷昊一清二楚。

他輕撫腰間挂着的長簫,也不管滿堂臣子,勾唇笑道:“太子殿下一片孝心感天動地,可若成算在心,又有誰能攔得住殿下您呢?”

“殿下此時無法憑借自己的能力,走進這座象征權勢的殿宇,日後要如何獨當一面,扛起宣國的江山。”殷昊桃花眼帶笑,有種痞壞感,“沒有本王的輔佐,殿下能坐穩那個位置嗎?”

殷昊的輕笑聲,朝臣聽着刺耳,林青青卻沒有感覺。

在這一點上,她像個旁觀者。

林青青撐着手臂起身,僵疼的膝蓋不太配合她,起身的動作遲緩。

為配合動作,她故意拉長了字句:“攝政王覺得孤不适合那個位置,莫不是——也想上去坐一坐?”

寝宮內的假哭聲戛然而止,朝臣一臉駭然地瞪大眼睛,瞠目結舌地盯視太子殿下的背影。

這種話,即便陛下在世,也不會随意說出口。

縱使是激将法,攝政王一個心動,謀朝篡位,太子還能活嗎?

殷昊意味深長道:“殿下是這樣想本王的?那真是錯怪本王了。”

大太監手裏捧着靖宣帝的遺诏,手臂不住發抖。

左相唐未寒朝林青青瘋狂眨眼睛。

林青青看了一眼唐未寒的暗示,收回視線,道:“父皇駕崩,滿朝文武只有攝政王提膝而立,且不論孤心裏如何想攝政王,攝政王心裏是如何想的?”

宣朝有雙相一王把持朝政,東殿設有東廠和內廷,前朝有吏、戶、禮、工、刑、兵六部,其中三分之二的勢力落在殷昊手中。

殷昊在宣國,上可手眼通天,下可指鹿為馬。

老皇帝駕崩後,太子理所當然成了沒有實權的傀儡皇帝。

就連林夜然也沒想到,朝中不是沒有可以與殷昊制衡之人。

那個人,恰恰就是她自己。

太.祖創立宣國不過五十載,對林氏死心塌地的忠皇黨還沒死絕。

只是靖宣帝不作為,政權傾斜嚴重,他們不願站出來發聲。

都不是初出茅廬的愣頭青,沒人傻到上趕着送人頭,但不代表他們能容忍攝政王謀朝篡位。

原著殷昊登基後,義軍攻城略地勢如破竹,打着“勤王”旗號的叛軍不費吹灰之力攻下皇城,其中不乏有忠皇黨的身影。

林青青兵行險招,不是出于背後有依靠,而是在博弈。

博殷昊不敢放下那枚“篡位”的險棋。

殷昊今日的不敢,會成為忠皇黨們的“起爆劑”,讓他們那顆心寒了半個朝代的心,重新跳動起來。

“如今父皇剛閉上眼,攝政王眼中便沒了父皇,也沒了孤是嗎?”

大臣們心有戚戚,伏着地忐忑不已。

攝政王把持朝政多年,陛下在的時候尚且約束不住他,太子殿下腳跟未站穩,便要與攝政王鬧翻嗎?

攝政王不痛快,太子殿下免不得要受一番敲打。

何必呢?

殷昊身上英銳之氣不減,如鷹隼般的黑眸銳利而危險。

“太子這是要對微臣興師問罪,為陛下肅清朝堂嗎?”

林青青閉上眼,複又睜開,像是經歷過一場失望,看向殷昊的目光充滿複雜:“攝政王以為,孤為何還能站在這裏?”

殷昊與林青青對視,眼神逐漸轉為凝重。

太子确實不該出現在這裏。

探子遞來消息,太子喝下蠱酒,還找了禦醫。

那可是麓川傳過來的邪物,大內的禦醫能看出蠱蟲并對症下藥嗎?

要麽太子一早便得到消息,故意做戲,要麽他手底下有太子的人。

知道這件事的人,都是他的心腹。

太子三年前才回京城,手伸不了這麽長,莫非是老皇帝為太子鋪了路?

殷昊故作好笑地反問:“太子何出此言?微臣不甚明白。”

林青青不與他糾纏,在靖宣帝塌前跪下,足足扣了三個響頭,一聲比一聲響,殿外都清晰可聞。

偌大的地方,安靜得只剩呼吸和太子透着決絕的叩首聲。

殷昊表情未變。

他盯着林青青被磚石撞得青紫的額頭,淡淡道:“本王與陛下八拜結交,曾發誓,無論何時何地,無論身在何位,都不會忘記為君王效命為宣國效力。當時,本王也懷着殿下這般義無反顧的信念。”

然而人心善變。

面對權勢,誰又能堅守住本心?

他做不到,太子也做不到。

林青青三個響頭是為林夜然磕的,她走上林夜然的人生,就該認認真真地走好每一步,不辜負自己,也不辜負林夜然。

“孤聽父皇講過這個故事,你的誓言還作數嗎?”

殷昊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殿下覺得呢?”

“為君王效命,為宣國效力,在攝政王眼中,孰君孰臣。”

林青青緩慢起身,朗聲問:“孤當問一句,而今這天下,君是誰?臣是誰?”

衆臣在太子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氣勢,就像一柄剛剛開鋒的利刃放在陽光底下,耀眼得令人無法直視。

忠皇黨們更是怔愣不已,此時此刻,他們才聽到太子殿下的不屈、決心和不甘心。

不甘心做攝政王的傀儡,不屈服于滔天的權勢,還有……太子向他們傳達的,飛蛾撲火的決心。

三年來,他們從未看清楚太子內心隐藏的心思。

原來桀骜任性的太子殿下,在失去陛下的庇佑後,也敢與攝政王抗衡。

還處在呆滞狀态的朝臣們慢慢回神,不知哪個愣頭青帶頭喊道:“太子殿下是君!為君王效命!為宣國效力!”

趁着愣頭青喊話,忠皇黨們整頓心情,借機跟喊:“為君王效命,為宣國效力!”

殷昊笑意深寒,不動聲色地隐藏起眼底的厲芒。

他從善如流,一撩衣擺,跪在林青青身後。

“自然太子殿下是君。”

林青青倒不在意殷昊跪不跪。

他若不跪,只會讓火火勢蔓延,激起中立黨乃至更多人的不滿。

殷昊也不傻。

林青青:“宣旨吧。”

左相唐未寒宣讀完遺诏,文武百官行君臣大禮,叩拜之聲響徹永安宮。

儀式順利結束,攝政王全程沒再鬧幺蛾子。

按照禮法,新帝守孝期以日易月,27天之後才能舉行登基大典。

靖宣帝駕崩之日起,京城喪鐘聲不斷,各寺廟宮觀各敲鐘三萬下。

鐘聲尾音在治喪期間結束。

林青青先後面見了唐未寒和唐堯。

左相唐未寒,忠皇黨頭子,原主的親舅舅,正房夫人已逝,有一子唐堯,任大理寺卿,從三品。

唐未寒與殷昊是對立陣營,也是殷昊要打壓的對象,唐未寒畢竟是活了六十年的老油條,想要抓他身上的把柄,十分困難。

這種滑得像泥鳅的人,連誣陷他,都覺得費力不讨好。

殷昊擅長借力打力,原著裏正是借林夜然的手鏟除的唐未寒。

原主這幾年粘着寧軒,寧軒幾句耳邊風,都能讓原主和這位不太熟的舅舅隔心。

他們是最疏遠的親人,不僅她要重新牽起這段親情,唐未寒和唐堯恐怕也想打探她是否值得追随。

和唐未寒寒暄了一陣。

林青青大抵摸清這位舅舅的路數,這是一個将糊弄文學進行到底的文化人。

“嗯”“好”“哦”“原來如此”“确實确實”是唐未寒挂在嘴上三句不離的口頭禪。

兩次見面無果,林青青暫時擱置了和他深入話題的打算。

唐未寒效忠林氏,就是變相地效忠她,無需多加拉攏,只要她一日姓林,唐未寒便注定是屬于她的勢力。

在這件事上,唐未寒毫不含糊地給了她答複。

他們不僅是君臣,也是家人,何況外面還有虎視眈眈的攝政王,唐未寒越早表明忠心,便能越早扭轉政局,唐未寒是最不願意看到攝政王篡位的人。

倒是唐堯讓她有點受寵若驚。

“陛下洞若觀火,豈是凡夫俗子可比的?”唐堯前些日子聽了些風言風語,一聽林青青自嘲的話,登時就坐不住了。

他死板得不像他父親生的,忘了有一種說話方式叫自謙。

林青青和唐堯一身素服,一個平易近人地坐在臺階上,一個蹲在臺階下硬生生佝着腰,生怕頭顱高過林青青的頭頂。

從遠處看,活像一對站錯了位置的老小。

林青青張口就是冷氣凝成的白霧:“這是每個傀儡皇帝的必經之路,朕要蹦出去了,鯉躍龍門,蹦不出去,名登鬼錄。”

“……陛下。”唐堯一陣心酸,虎眸險些瞪出血淚。

堂堂天子,一國之君,本該高高在上,俾睨天下,卻受奸臣掣肘,竟還被逼得說出‘傀儡皇帝’這種話。

攝政王他罪該萬死!

“臣想辦法殺了攝政王!”唐堯擡起眼,眼含忿恨,要将攝政王活剮了才能解恨。

林青青感覺到了一絲絲壓力。

“攝政王手下人才濟濟,高手雲集,兄長切不可魯莽行事,讓攝政王抓去把柄。朕身邊本就缺可用之人,若兄長出事,便是斬去朕一條手臂,得不償失。”

唐堯再次紅了眼,這次不是憤怒,而是激動,他都不知道自己對陛下這般重要。

唐堯感動道:“臣願為陛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林青青嘆了口氣:“朕有更重要的事情交待你去辦,幫朕秘密調查右相于嚴秉。”

于嚴秉才是真正的叛國之人,他與東胡勾結,是害鎮國大将軍戰死郇州的罪魁禍首。

無論為了什麽,這種人都不能留。

*

林青青一連幾日沒回東宮休息。

靖宣帝駕崩後,諸多事宜需要她處理,她也在有意識地避着方子衿。

太子寝宮有原主布置三年的機關,換宮殿還要重新布置,她這段時間太忙,推遲了搬離東宮的計劃。

沒有靖宣帝生拉紅線,她可以放開手腳應對方子衿。

林青青的理念從來不是“把危險的人放在眼皮子底下”,而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人生在世數蜉蝣,轉眼烏頭換白發。

耽于恐懼,不是她的作風。

可在巨大的威脅面前,這樣的理念只能放後。

以前的鹹魚理念放在腥風血雨的朝堂,不适用。

龍傲天現下無權無勢,少不得要在後宮沉寂兩年,他崛起的契機在四年後的天災。

四年後天災降世,莊稼顆粒無收,多城百姓同時染上疫病。

民不聊生,流匪為患。

義軍借機制造謠言,大肆宣揚君主昏庸暴戾,乃邪星轉世。

萬民憤怒,矛頭直指帝王。

方子衿便是在那時,用一雙殘缺的手,撕開宣國半壁江山。

林青青泡在禦池的溫泉裏恍惚地想,自己看的到底是言情站的狗血虐文,還是起點站的複仇爽文。

怎麽男女主全滅,大反派成功登頂了呢?

還重生了。

上輩子是有多怨氣難消,才能重生啊。

林青青不敢小瞧方子衿,有前世記憶的龍傲天絕不會安靜等着契機到來。

慶幸的是,方子衿的目标從來不只有她,還有殷昊。

林青青既不是政治天才,也不是軍事奇才,僅憑看書得到的幾點真知灼見,沒法擊垮兩人。

活了二十幾年,沒和人爾虞我詐過,她的智商不會因為一朝穿越,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什麽主角光環、不死定律、置之死地而後生,她一個都不信,一個也不想嘗試。

她只有一條命,必須盡可能思慮周全。

殷昊虎視眈眈,方子衿黃雀在後。

她不能随意處置方子衿,也許這枚“智多近妖”的炸彈可以成為對付殷昊的殺手锏。

鹬蚌相争,漁翁得利,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體內蠱蟲即将被熱氣蒸醒,林青青不舒服地皺起眉頭,從溫泉裏爬起來穿衣服。

剛出門,便見方子衿身邊的小太監朝着禦池方向跑來,神思不屬地舉目四望。

小太監眼睛紅紅的,鼻子也紅紅的,一瞧見她的人影,幹脆號哭起來:“陛下!陛下!主子他不見了!”

林青青第一個念頭是:重生龍傲天失蹤肯定是去幹大事的。

她停下腳步,漫不經心地問:“怎麽回事?”

小太監心裏有顧忌,說話磕磕絆絆,避重就輕說了一堆,總結起來就是“人不見了”。

怎麽不見的?

在哪不見的?

不見之前發生了什麽?

小太監愣是一個重點沒告訴她。

小太監對方子衿是忠心的,許是要跟着方子衿一段時間。

“你叫什麽名字?”林青青有條不紊地整理被風吹卷的袖口。

小太監紅着眼眶,臉上流露出一點兒錯愕,清秀的臉龐低得更狠。

“回陛下,奴婢叫楊安。”

林青青垂下手,略一沉吟:“哪個安?平安的安?”

“是。”楊安身體抖得厲害。

師父說過,陛下有分桃之癖,專挑白白淨淨的男孩下手,像他這樣的,一旦被陛下瞧上,免不得要經歷一場血光之災。

他不曉得師父為什麽說有血光之災,還露出奇怪的笑容,總之師父說的都是對的。

不能被陛下注意到,不能被陛下看上。

林青青盯着小太監看了一眼,原著裏的楊安在靖宣帝駕崩當日就意外身亡。

靖宣帝一死,原主沒了管束,立刻把方子衿打發到思雅殿。

方子衿身邊的小太監情況如何,引不起原主半分關注,記憶裏再沒有楊安這個人。

“你主子不見之前在何處?有何異樣?”林青青姿态閑适,不慌不忙。

她表現得越不在意,楊安就越着急,急得抓耳撓腮,倒豆子似的挑到幾個重點。

“主子近兩日身子不适,疼紅了眼,還害怕人靠近。”

“奴婢去禦藥房讨藥的功夫,主子便不見了。”

“主子失蹤前在殿中發呆,由于缺少炭火,把……把自己關進了木箱子裏。”

林青青微垂眼睫。

關木箱子裏?

瘋病犯了?

方子衿患有一種奇怪的瘋病,發瘋症結在五歲、十五歲、二十歲三個年齡段。

後來是“再世華佗”陳霖提出用某種暗示的手段,方子衿的瘋病才得以控制,但發瘋次數愈發頻繁。

他的記憶會突然回溯到五歲、十五歲、二十歲,且難以遏止地産生對應時期的幻覺。

陳霖預言,方子衿有朝一日會徹底迷失在這三段記憶裏,所有治療皆會失去效果,到那時,他也将衰竭至死,沒有人能救得了他。

臉上拂過一片寒冰。

天空墜下白色冰花,帶着刺骨寒意。

冬日冰雪,形如柳絮,骨如冰。

美則美矣,卻尤為冷冽。

林青青出來沒有帶随侍,楊安也沒顧上備傘,他手足無措得想脫下衣袍為天子擋雪,又怕擅作主張惹天子不快。

禦池緊挨着寝殿,路上不缺灑掃的宮人,他們不像楊安呆頭呆腦,遠遠瞧見,撐着傘過來獻殷勤。

近了又發現陛下身上拒人于千裏的寒氣,紛紛心領神會,怏怏而回。

楊安眼睜睜看着一個個油紙傘從眼前流轉,又借着梅花遮擋天衣無縫離開,清秀的小臉皺成包子。

他害怕陛下因為這場意外的雪,不管主子了。

微雪才落,寒風又起。

一道黑影出現,半跪于地,遞上一柄淡藍紙傘。

楊安驚訝地看着無聲無息出現的影衛,連忙雙手接過。

他撐開傘的間隙,影衛高大的身影伴着雪花消失在紙傘背後,只剩眉骨留有刀印的一張臉,殘存在腦海當中,提醒着他适才有人來過。

配殿在太子寝宮內,和寝宮一道大門,裏面的布置卻天差地別。

內室如懸磬,只擺着一張木榻,榻上不見一件床上用品,幹淨得不像有人住過。

林青青環顧四周,屋裏不是缺少炭火,而是根本沒有。

寒風席卷進來,如過無物之境,湮沒無音。

林青青徑直走向木榻,木榻底部空懸,缺少床幔遮掩,一眼盡收眼底。

但這榻中空,她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從裏面傳出。

這裏藏着的機關被人啓動了。

楊安見天子立于榻前而不動,盯着床榻瞧,沒忍住出聲喚道:“陛下?”

陛下可是瞧出了什麽?

他沒敢問。

林青青順着榻緣摸索,按下隐藏于床尾的暗門,木榻從中間分開,露出一條密道。

狡兔三窟,配殿自然也有原主留下的密室。

只是她沒想到有人能找到密室。

林青青脫下身上厚重的氅衣,交給身後瞪大眼睛的楊安,向左邊空無一人的地方伸出手掌:“朕的劍。”

影首翻窗進來,捧着鹿盧劍交給林青青,跪在地上等候命令。

進密道過于危險,影首顯然想護在林青青身邊。

他們是靖宣帝培養出來的死士,林青青的命在他們眼中永遠是首要。

林青青持劍下密道,掃見影首寸步不離跟在身後,也沒說什麽。

雖然她清楚自己武功不錯,但自滿則虧,凡事不能太自信。

她沒讓楊安跟下來,躲在箱子裏的方子衿是五歲的方子衿,能下密道的方子衿可不見得。

二十歲的方子衿是最瘋的,真打起來,她不一定能顧及楊安。

林青青做好了面對一個瘋子的準備,當走進密室,看到裏面的場景,不禁為之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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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普通山村小子,偶然下進入到當地江湖小門派,成了一名記名弟子。他以這樣身份,如何在門派中立足,如何以平庸的資質進入到修仙者的行列,從而笑傲三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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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帝纏寵:廢材神醫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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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千歡難以想象月雲柔居然是這麽的惡毒殘忍!
絕望,心痛,恥辱,憤怒糾纏在心底。
這讓月千歡……[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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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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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毒雙絕:冥王的天才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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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賣盛宴上,擁有絕佳體質的少女被開出天價,人人哄搶。
陡然間,金色牢籠中的少女睜開眼,寒芒四射,懦弱不再。
她一朝穿越為神醫府人人欺淩的廢柴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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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顏醜陋,沒人要?眨眼恢複傾世容顏
且看她一路破除萬難,走上巅峰

軍爺,今天套路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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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父母逼婚,她随便拉了一個相親對象閃婚了,然而卻沒想到弄錯人,領完證後才發現自己嫁了A市第一軍閥世家的大少爺,權傾京城、尊貴霸道的太子爺司徒昊!OMG!他到底看上了她哪點啊?現在要後悔還來得及嗎?“你覺得我們再進去換個證可能嗎?”她小心翼翼的問道。男人挑了挑眉,“你是想剛領完證就變成失婚少婦嗎?”“可是……”“一年時間!簡雲薇,我們給彼此一年時間,如果到時候還是不能接受,那麽我們就離婚!”男人認真的說道。然而,一年時間不到,她就發現了,原來他娶她,真的是別有用心……“上校大人,我們離婚吧!”她将一紙協議甩到他的桌面上。男人一怔,唇角勾起一抹邪魅,“軍婚不是你想離,想離就能離!”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上錯賊船,被坑了,面對這個徹夜索歡、毫無節制的男人,她期期艾艾,“上校大人,我錯了,今晚求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