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上 成瘋
第43章 上 成瘋
繼管家的幻想症第一次發作,已經過去半個多月。
無從得知是否是這場囚禁游戲的主謀者授意還是如何,總之,在這天吃完早飯後不久,管家重新提起他幻想症發作時說過的提議。
“要一起出去嗎?撈幾條金魚,你自己挑的話可能會更喜歡些。”
管家說這話時,作惡的主謀已經出了門,向北一望着管家,感到有些分不清虛實。
他是在做夢嗎?放他出去?
也許是他臉上的不可置信太過明顯,管家又補充道:“問過寒總的,想去嗎?”
向北一覺得喉嚨有些酸澀,以至于他直起了身體,他說不清是為什麽。
他盯着管家足足有三分鐘,而後者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
那個人不會放他出去的。向北一在心裏再一次和自己确認。
所以,現下的情形,只有一種可能的指向——管家幻想症發作,幻想那個人答應讓他出去。
已經沉寂很久的心髒似乎又開始跳動。向北一捏了捏自己的膝蓋,站起身,而後目光掠過管家,落在牆上的一副畫框,上面開着無比熱烈的向日葵,而這幅畫的不遠處,是一盞壁燈。
管家轉身去取車了,向北一走到主樓門前,擡頭望着這個陌生國度的天空,感覺有些熱,身體裏的血液流動得也很快。
他沒有證件、沒有錢和手機,但只要逃離這裏,逃脫那個人,只要去到大使|館就好了。
-
“Han,我無法給你保證未來,只能告訴你,在遠離刺|激源的情況下,短期內是不會有問題的。”穿着白大褂的金發醫生插着兜,有些無能為力地陳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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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他面前的人,沒有給出回應,只是垂着眸,看着手機屏幕,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金發醫生有些無奈,又繼續道:“五年內如果沒有受到刺|激,随着時間的遞增,想起來的可能性會漸漸降低,久了也就再也記不起來,但……”
醫生點到為止,“……你知道的。”你自己就是刺|激源。
靜默的手機屏幕裏已經沒了人影,垂着眸的人擡起頭,望着金發醫生,淡淡地“嗯”了一聲,眼底只能看到一壇幽深的平靜。
收起手機,寒邃走出這一間狹小的珍室。
在無人的樓梯間,打火機砂輪摩擦的聲音打破了顯得有些蒼白的沉靜,寒邃将視線定格在牆角的一塊發黴的小污點。
五年,比在國內得到的時間要長很多。
五年時間,在這之前,能來得及嗎?來得及習慣他,接受他,愛上他,離不開他,原諒他嗎?
如果來不及,如果那些場景再次重現,他該以什麽樣的方式去收場?
打火機的聲音一下又一下,寒邃撚了撚空空的左手,沒能從自己這裏得出答案。
或許此刻應該抽一根煙,但他已經很久沒碰了,身上也沒帶,小家夥不喜歡。
打火機又被擦響了幾下後就停下了,取而代之的是手機撥號呼叫的聲音。
這通撥出去的電話很快被接起,對面的人似乎知道寒邃的來意,所以只是靜靜地等着他開口,沒有一句過多的詢問。
撥打電話的人視線依舊落在那塊小小的黴點上,一直沒有出聲,電話裏保持着和樓梯間一樣的寂靜。
在這份寂靜中,通話記錄時間在一點點的跳動延長,終于,在01:16的時候,冷淡平靜的聲音打破寂靜。
“按計劃吧。”
-
“好。”
向北一的餘光望向駕駛座裏一通電話只說了一個“好”字的管家,把濕潤的手心在褲子上擦了擦。
車子正在緩緩駛出莊園,而車上只有他和管家兩個人。
在管家出聲之前,他的目光一直關注着路邊的路标。
他出去過一次,做檢查的時候,但那次他沒有絲毫機會去觀察這個國度,是一路被禁锢在那個胸膛裏帶去醫院的,甚至在醫院裏都沒能接觸到幾個人,都是冰冷的機器。
“冷氣會不會太低?要不要調高一些?”管家突然轉頭問。
向北一手指摳了摳大腿側面,把頭轉向窗外,表現得和平常無異。
管家見狀不再搭話,專注着開車。
向北一看着窗外,在心裏設想着自己将會在什麽情況下逃脫,同時祈禱着接下去的路程中人潮能夠擁擠些,場景能夠混亂些。越混亂,希望越大。
但大概半小時後,向北一身體裏所有沸騰的血液都冷卻了,心髒也不再瘋狂跳動。他腦袋裏的一切設想、計劃都全部清空,甚至都不再祈禱。
他看着站在兩米外的人以及那人身後的三個黑|衣人,突然覺得出門前的自己有些可笑,那些羅列在腦子裏的逃跑計劃也顯得愚蠢。
覺得自己愚笨之餘,向北一又想起來自己很喜歡寫在小說裏的貓抓老鼠的故事。
抓到老鼠後,不缺食的貓是不會直接把老鼠弄死的,而是逗弄,把老鼠放在一旁,東張西望,讓老鼠以為自己能逃掉。
于是老鼠逃了,而貓呢?貓會在老鼠起勢的時候,再次将其抓住,以此為樂,三番幾次。
他又想,在國內的那個深夜,醉酒的人是不是也只是一只貓,時不時給他一個能夠看到希望的口子,然後又再一把堵上?
神經病也喜歡這種玩弄的手段嗎?
“手心濕了,怎麽出這麽多汗?”走到身前的人擡起他的手,垂着眸問他。
向北一想不通,為什麽他總是這麽平靜?是不是只要足夠平靜,就能夠在衆目之下掩飾強迫的真相?
神經病不在意他的沉默,把他轉過身,重新紮起了他有些淩亂的頭發。
腳下是廣場,身邊人來人往,路過的人頻頻側目。
“緊嗎?”
不緊,作惡者紮頭發的手法已經很娴熟。
向北一在心裏回答着,目光落在路過的一個小孩身上,再順着小孩的視線往上,他看到了一個東方面孔。
于是下一瞬,寒邃手心突然落了空,站在他身前的人脫了他的手,在人qun裏,奔向了一對陌生的父子,太陽投下他的影子,顯得倉惶。
而那奔逃的 人在對着那對父子比劃着什麽,從小男孩遞給他一個泡泡機來看,他的求救是失敗的。
向北一說不出話,只能一遍遍地期望對方能看懂他的唇語。但很遺憾不管他說中文還是英文,都無濟于事,連着他手裏比劃的國際求救信號也一并失效。
他的體力沒法和保镖比,逃跑與閃躲都不過是敗局的過程,所以利用路人的遮擋又逃出去五米後,他把目光定在了一個街頭鋼琴表演的人身上——他得讓更多人看到他的求救信號。
他以此生最快的速度飛奔,途中穿過耍雜技的攤,撿起了一根道具棍子,在寒邃伸手抓住他之前,穿過圍觀鋼琴演奏的觀衆,一棍子掄在了正在演奏的鋼琴上。
原本歡快的曲樂被砸得七零八碎,周槽霎時間安靜如默片,表演者目瞪口呆,接着周圍的觀衆開始懵着頭指指點點。
他放下棍子,在寒邃朝他走來的幾步路程裏,在一衆錯愕中比劃着求救信號。
人群的指點開始平息,演奏者也開始看向他的手,那是看懂的意思。
他心中燃起了希望,但接着,他聽到作惡者用很平靜的聲音對他們說:“Sorry, my boyfriend is not mentally stable. Please give the bill to my butler ”(抱歉,我男友精神不太穩定,賠償事宜請和我的管家說。”
輕飄飄的一句話,将他剛才所做的全部努力都歸于灰燼。
他在不可置信中一遍遍地嘗試發聲,想解釋,想告訴他們這個人才是神經病,但他無能為力。
于是那些人的眼神又變了,一道道恍然大悟的、同情的目光向他投來。
原來平靜真的能掩飾掉他是精神病的事實,讓別人對他所說的話全都信以為真。
“賣金魚的地方不在這裏,想現在去還是晚點再去?”
這句話依舊很平靜,平靜到似乎他剛才不是在逃跑,而是真的只是精神不正常以至于做出來這樣令人無奈的舉動。
指甲嵌入掌心,向北一感覺自己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無望的憤怒中顫抖,雙眼通紅,他向大聲地吼一句“滾”,但他什麽也說不出來,唯一能供他發洩火氣的只有手裏的棍子。
所以,當臉龐滾下溫熱時,他手裏的棍子狠狠地掄在了那個善于僞裝的神經病身上。
道具棍子本身就不結實,敲在鋼琴上的那一下已經半折,現在這一下已經造不成什麽實際的傷害。
于是最後他以當街發瘋者的形象被帶離人群。
賣金魚的地方确實不在這裏,所以向北一不知道把他帶到這個廣場的目的是什麽?為了把他拉入神經病的行列嗎?
接下去的半小時,向北一是在車上度過的。
他看着窗外陌生的街道與人流,咬着牙,忽略掉揉捏在自己腰上的手。
他被寒邃按在懷裏,面對面、叉kai腿坐着,但他朝窗外扭着頭,固執地不肯看身下的人一眼。
他聽到寒邃嘆了口氣,然後就被捏着下巴轉了回來,接着聽到一句似乎十分無奈又心疼的:“小北,別生氣。”
向北一覺得自己離瘋真的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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