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上)原來如此
第45章 (上)原來如此
——大學剛畢業的那兩個月,老院長去世,他關于那段時間的記憶确實模糊,很多事情記不清具體,比如他什麽時候租好的舊城區的那套房?又比如,老院長下葬那天,誰遞給他那把大黑傘?老院長的喪禮是怎麽操辦的?
他只記得那段時間自己很頹喪,但一直以為他那段時間記憶模糊只是因為酒吧裏的那場侵犯,他對自我感到十分的厭惡與惡心,以至于他後來就刻意淡忘了那段時間。
但現在卻聽到了完全颠覆他認知的版本。
向北一看着寒邃的眼睛,又想起來陸朝以前開玩笑似的問過他大學畢業的時候是不是單獨跑去哪裏旅游了?都聯系不上他。
當時他反駁了說沒有去旅游,但陸朝打趣他偷偷摸摸,後來也沒再追問。而後來陳祈眠也同樣問過他大學剛畢業的那段時間去哪了,也是聯系不到他人。
向北一又不禁想,大學剛畢業的那兩個月,他在經歷了那場侵犯後,對同性戀這個群體的态度已經由尊重轉變為恐懼以及無法自控的厭惡了。
向北一很難确定自己在那場侵犯前的性取向是什麽,因為他忙着用力生活,根本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思考這些。
但,在那樣的一個狀态下,他和這個人談了一場戀愛嗎?
向北一找不到否定答案的根據,因為一樁樁擺在面前的經歷告訴他,這不像是假的。
除去強迫他做愛這件事,他因為怨恨而刻意忽略過很多東西,比如飯桌上的飯菜永遠都是他愛吃的口味,而他沒有過告訴別人他飲食喜好的經歷。
又比如他很少外露但保持多年的小習慣,比如摳手心,比如睡覺時會在指尖捏着一塊被角等等。
而這些,這個人全都知道。
也不會有那麽多人無緣無故地無厘頭配合一個神經病演習。
所以,最終的結論是——這是一個真實的屬于他的故事。
……向北一整個人甚至眼神都是僵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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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他做出的關于這個人是神經病的所有定論都全部被推翻,從除夕到現在為止的這一段時間,在此刻被脫去了囚禁的外衣,穿上了讓他感到陌生彷徨的新袍。
一切也就都有了解釋:對方懷裏那道讓他感到安神的氣味、那些莫名其妙的愛語以及那些仿若恩愛伴侶的溫柔舉動。
同樣也足以推論出:神經病的不是別人,反而是他自己。
向北一的身子往後縮去,想遠離寒邃的懷抱,他覺得自己沒辦法接受這樣的一個轉變。
此時此刻,他在寒邃的那道目光下,感到十分的茫然無措,也無法适從。
他內心對寒邃的所有怨恨此刻都無處安放了,他找不着理由也找不到方向,甚至或許他應該在此刻釋懷那些被關起來失去自由的恨意,不應該再恨,而應該自責,應該內疚。
因為故事裏,他沒有能力承受那份壓力卻随意地答應了對方,最後卻辜負了對方的愛,而對方卻是個有情有義之人,念念不忘甚至……深愛成瘋。
但是,向北一對自己感到疑惑,為什麽他無法代入到那個故事裏?
他确實很難接受老院長的離世,這件事也讓他難過傷心很久,但……他完全無法理解寒邃口中的那個所謂老天懲罰的心理。
向北一想象不出來自己單純因為老院長去世這件事而壓力大到精神錯亂以至于徹底忘記一個人的樣子。
寒邃看着向北一,眸光隐在夜色裏叫人看不清,無人知曉那裏面孕育着些什麽。
故事暫時落下帷幕後,整個房間就陷入了沉寂,他就那麽靜靜地看着懷裏的人從茫然到無措再到又一次的近乎崩潰,聽着懷裏人的呼吸聲不斷變得急促。
向北一想找個人詢問,甚至讓他問眼前的這個人都可以,但他說不出話,只能被禁锢在對方的懷抱裏,徒勞地望着那雙看不清思緒的眼眸。
至于該問些什麽?向北一的腦子裏是混亂無邏輯的,他也不知道子自己該問些什麽。
但他需要一個出口,好讓自己喘口氣。
向北一在一室的安靜中,平複了很久很久。最後他總結出來三個問題:
他們是何時認識?又是何時在一起的?只是兩個月的時間會讓一個人如此深情不忘不惜綁也要把他綁回來嗎?
而牢牢圈住他的人在此刻似乎看透了他在想些什麽,所以下向北一在接下去就聽到了一個更詳細的故事。
【故事裏,他們相識于一場惡心的意外,而這場意外正是困擾了他很久很久的噩夢根源。
——在‘別故’裏的那晚,他不堪地爬行在那包廂門口走廊裏時看到的那雙皮鞋的主人,正是寒邃。
那晚上他也沒有被那些畜生侵犯,他被寒邃帶走了。
只是藥物的原因,讓他當時失去了意識,陷入了不清醒的完全迷亂狀态。
但他噩夢裏的那場亂情還是真實發生了,只不過不是他以為的多人亂象——他在那一晚,和寒邃做了人生以及他們的第一次。
他被寒邃救走後,就一度陷入了春情的癫狂狀态,在去往醫院的路上求着寒邃要他,救他。
寒邃最開始沒有碰他,但等終于去到醫院後,醫生卻束手無策。
醫生沒轍,所以他只能像一條離水瀕臨死亡的魚,在寒邃的懷裏翻滾求救,于是最終對方‘救’了他,接着便有了後面那兩個月的故事。】
向北一感覺心髒跳動得很艱難,他聽寒邃用很平靜輕緩的聲音陳述着對他的一見鐘情,陳述着那一夜過後的故事:
【那一晚因為兩人都還未經人事,他那一處受了些傷,再加上中了藥物的原因,他昏睡了三天,再醒來時,是在寒邃的家裏。
對方坦誠地告知了他關于那一夜的所有事情,也和他表達了自己的喜歡,詢問他是否願意和他在一起。
起初他并沒有答應,說沒有談戀愛的打算,但對方以他救了他,并且因此失了清白之身為由要他負責,
于是,他們在一起了。也很快,他就在相處中愛上對方,不再只是出于責任,甚至約定好一輩子在一起。
而在後來就是老院長去世,他忘記了所有。】
向北一覺得呼吸都很困難,他甚至有些不敢直視那雙眼睛,然而對方的聲音繼續響起:
“你的記憶停留在了‘別故’那一晚,你忘記了我的全部,所以認為是那些人玷污了你,自那以後你害怕所有長得高大的男人。”
“你離開我身邊的最開始那段時間,會夢游,會有意無意地傷害自己,飲食作息都不規律,身體變得越來越差。”
“我沒法靠近你,只能遠遠地看着,所以不得不想找人跟着你、記錄你的日常,在你家樓下請廚師做小攤,在你家裝監控等等。”
“雖然這些你可能都沒法接受,但我接受不了你出事,我沒有辦法了,小北。”
向北一感到腰間的手在收緊,他感覺自己此刻就像一個徹頭徹尾的木頭,做不出任何的反應。
“我一直在等你的狀态慢慢變好起來,即使不記得我了也沒事,我可以再慢慢認識你一遍,從陌生人做起,重新進入你的生活裏,重新追求你。”
“但是……”
向北一跟随着他話裏的內容不斷轉動的思維跟着這一個‘但是’停頓了下來,但是什麽?
房間再度安靜了下來,向北一無心掙紮,心裏面很亂。
良久,他才又聽和寒邃說:“但,我沒法按照計劃慢慢進行。你害怕我,從我再一次出現在你面前時,你就開始怕我,我不知道該如何緩解你對我的恐懼。”
“你身邊的人也不安分,我怕我慢了,你就再也不回來我身邊了。”
聽到他說‘怕’,向北一的眼睫顫了顫。
他想起來那些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小攤,想起來新搬的家門口那突然出現的攝像頭,還有客廳牆壁上的黑點,也想起來那些自來熟的對話。
怪不得對他身上的後遺症能準确地問出可能的原因,怪不得知道他害怕打針,怪不得……
但,最後那句話的意思是他知道陳祈眠喜歡他?他是怎麽知道的?
向北一想不明白,但随即又想起來一個人,那個染着一頭白發的林總。
他在國內的那個莊園裏見過那位林總幾次,而那人是陳祈眠的上司,那這麽說,陳祈眠口中的另一位上司,就是……眼前的這個人,所以他就知道了陳祈眠喜歡他這件事嗎?
這意味着,如果陳祈眠沒有喜歡上他,那他們就會慢慢從陌生人開始相互認識嗎?
答案很明顯,是的,并且已經進入到了成為鄰居那一步。
即使确實如寒邃所說,他害怕一切高大的男人,也潛意識害怕寒邃,但或許不會害怕一輩子。
因為李洺也不矮小,最開始他也怕李洺,但是最後他們成為了好朋友。
向北一回想了一下從除夕那天到現在這段時間的種種,他無法形容此刻心裏是什麽滋味。
一切故事的發生總有意外,令人唏噓。
只是現在擺在他面前的事實又再一次地告訴他:應該釋懷了,因為他才是那個爛人。
但……他也确實記不起來那段感情了,理智也在告訴他,他不會再愛上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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