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生活

生活

16.

期中模拟考如約而至。

拿到成績的那一刻溫意緩說不上來的失落。

按她平時的成績，前五是沒有問題的，她想着暑假悄悄努力，就能拿到第一。

成績單上第二排赫然寫着她溫意緩的名字。

似乎與小學的成績單重合，第一排是李成蹊的名字。

溫意緩想起來，小學時她曾叫李成蹊給她放水，因為拿了第一，她假期就可以去旅游了。

明明都答應她了。

可真的到了考試的時候，李成蹊卻突然不想在漫長的假期看不見她。

那樣的夏天太聒噪煩悶。

17.

“李成蹊，看見沒？都是你的東西。”溫意緩從桌肚裏掏出一堆小零食，幾個小蛋糕，還有兩封情書。

她最近總是收到來自不同班級不同年紀的女生送的東西，也有偷偷塞進她書桌的，總之，都不是她的，都是給李成蹊的。

怎麽她沒有這個待遇？

那些人只當溫意緩是李成蹊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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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溫意緩同級的人不少是她以前的小學同學，自然見過她追在李成蹊後面“哥哥”“哥哥”的叫，自然而然的，他們像是真的成了兄妹。

李成蹊打算裝死，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教科書那種。

溫意緩随手拆了一顆西梅，別說，這愛鐵定是獨一份的，那麽多單獨包裝的小西梅，偏她随便拿一個，就得吃上個壞果。

她臉色難看地将嘴裏的兩瓣西梅吐到紙巾上包起來。這堆東西越看越煩人。

溫意緩将他們一股腦全部收進袋子裏，粗暴的仍在李成蹊的腳邊。

他們的中間是過道，原本是挺寬敞的，但只多了袋零食，就如多了道門一樣，堵死了。

沉默并且無語。

18.

李成蹊的同桌看見裏他桌子裏的兩封情書，眼饞得不得了，他說，他從沒收到過情書，讓李成蹊給他拆了體驗一把。

李成蹊沒有直接拒絕，而是跟他說好自己看完了才能給他看。

同桌沒什麽意見。

第一封寫了滿滿一頁，但通篇下來就一句話：“李同學，你很優秀，我很喜歡你。”

這沒什麽不能看的，甚至都沒有留下真名。他把情書折好放回去，假裝從沒有拆開過一般遞給同桌。

第二封有點不對勁。

開頭就是“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人。”

他皺褶眉頭看下去，直到看到“溫意緩，我喜歡你七年了，求你，和我在一起。”

感情這不是給他的情書？

等等，喜歡七年了？

這麽久？

是誰？

李成蹊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此時他心裏只有一段獨白：

妹妹的學習不行，千萬不能讓她談戀愛。

情書沒收。

它的下場就是躺在離學校兩條街外的垃圾桶裏。

19.

好不容易等到周末，小溫最喜歡的陽光玫瑰竟然賣完了。

秋天的風攜着幾縷酒氣。

鄰居家的酒瓶子又堆起來了，很不幸的，溫意緩走心摔了一跤，地上居然有很多的小玻璃碎片，她的手掌溢出血來。

其實不是很痛的，但溫意緩特別想哭，為什麽偏偏她是那個倒黴蛋。

對面批發部的阿姨見了，隔着馬路喊：“小溫！痛不痛啊，來姨姨這裏。”

溫意緩聽話的起身過馬路。

阿姨對小溫很好，她是看着她長大的，小溫考好了還能來姨姨這裏讨一根免費的雪糕吃。

姨姨翻出一排創口貼，給小溫消毒上藥的時候直皺眉，嘴裏不停地說着：“怎麽這麽不小心……”

十幾分鐘後，小溫的右手掌貼上三個平整的創口貼。

“哎喲，這讓你媽媽知道了得多擔心吶。小溫啊，聽姨姨的話，離你領居家遠點。以後也少去李頭子家找他小子玩，李頭子最喜歡打小孩咯。”說完她還笑了出來。

溫意緩試着握了握拳，對姨姨說：“姨姨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怎麽還逗我。”

“好好好，小溫長大咯，是漂亮的大姑娘咯。不過要聽姨姨的話知道嗎，李頭子不是好東西。”

20.

小溫的手受傷了，理所當然地将作業推給李成蹊。

要說報酬嘛？不給錢不管飯，倒是可以收獲溫美女的彩虹屁，還準允他的小迷妹們把東西放在她抽屜裏。

“物理課代表給你當兩天怎麽樣？”小溫一副你要是同意那就是撿了大便宜的表情。

李成蹊對着自己的作業和溫意緩的字跡，一個頭兩個大，想也不想就搖頭拒絕。

小溫軟硬兼施：“哎呀，拜托拜托，我的好大哥我的親哥哥，幫我幹幾天呗……”

軟磨硬泡半個早上，溫意緩成功成為這個學校最輕松的人。

不用寫作業，不用受作業為老師跑腿，操行分那是一分沒扣，甚至因為代理課代表将事情處理得好而誇她教導有方。

說實話，怪心虛的。

21.

日子一天一天地流過去，悄無聲息的，又冷了。

南方沒有霜雪，偶有微雨點撒，冷風再這麽鑽一下，抵抗力不強的小溫就感冒了。

她的後背總是發涼，因為老師不讓關窗。

亦或者是因為身旁空了許久的座位，沒人給她擋上一些風。

她見他的次數少了很多很多，一個在學校，一個在醫院。

那麽冷的冬，小溫穿得厚實，她有時在想：李成蹊在醫院，一個人冷不冷。

22.

他們這個冬天最後一次見，是在李父的葬禮上。

他是喝多了死的。

他走了，小李肩上的擔子輕了又重。

小溫想起李父病情好轉那幾天，李成蹊總是低頭又低頭。許是因為少年不夠高，又或是因為這如同老鼠屎粥一般的生活，将他壓呀壓呀，竟比她還矮上不少。

如果說冬日前小溫想為自己掙一份前程，那麽冬日之後，她坐得筆直，想用書把自己堆得高高的，用這樣的方法走得遠一點，高一點，然後把李成蹊拉到和她一樣高的位置，讓陽光也眷顧他。

她野心勃勃，妄想讀一份書，救兩個人。

23.

“李成蹊，別看書了，和我去看餘阿太吧。”小溫收到餘阿太的命令，指名點姓要帶李成蹊去她家，說是煮了湯圓，要和李成蹊一起吃一頓。

餘阿太是村裏搬到鎮上的老人，親兒子被電死了，養子将她接到鎮上照顧，本是鎮上出了名的慈祥，幸福，可在五年前養子也走了。

聽鎮上的人說是從樹上摔下來，摔在石頭上摔死的。

李成蹊變得更沉默寡言了，他一言不發得地收拾東西，像個提線木偶，溫意緩讓他去哪就去哪。

也不知道這樣乖的木偶，離了提線的人，是不是摔在地上就散架了。

春季的花落滿了來時的路。

清香更淺了，更遠了，與餘阿婆家的花香融合在一起，春天的氣息啊，果真萬紫千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