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當時害怕極了
當時害怕極了
徐思遠看了看倒下的那名軍雌,淡綠色的蟲紋已經爬上了臉龐,血泊中的瞳孔中還有掩飾不住的震驚。
徐思遠曾在大理寺任職的時候,比這慘裂的死狀也見多
聽見動靜,轉頭就看到沈頌放下槍,推着諾裏斯校長朝他走過來。
“你怎麽來了?”徐思遠自覺遠離屍體,站到沈頌旁邊小聲問。
諾裏斯已也才年近40,但依舊能從細紋眉眼中看出當年的意氣風發。
他給徐思遠遞上了一條手帕,轉而看向地上的那具屍體,面露溫和的說:“阿頌的手越來越穩了。”
不遠處的湖面像結冰一樣,在月光下波光粼粼。
徐思遠安靜的在一旁充當漂亮廢物,随意的擦拭了一下臉上的血跡,但白襯衫上血跡更猶明顯。
他探了探頭,指着犯罪現場,真誠發問:“那這該怎麽辦?”
“會有人來處理的。”沈頌回答。
不遠處傳來一陣腳步,徐思遠回頭一看。
男人約30來歲,膚色偏白,在黑暗中的五官更加立體,那雙眼睛像是捕獵的頭狼,帶着漫不經心的笑,侵略性極強。
他看了一眼旁邊慘不忍睹的屍體,然後看向諾裏斯,露出一副遷就縱容的模樣,說:“我來接諾裏斯回家。”
語氣自然得像是來尋找自己的所有物
徐思遠能明顯感覺到沈頌的情緒波動,握着扶椅的手也不由緊了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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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裏斯拍了拍沈頌的手,語調平緩:“放開我吧。”
頓了頓,沈頌才松開他。
諾裏斯對沈頌歉意的笑了笑,又轉頭望向徐思遠,語氣略微客套了些:“抱歉了徐少爺,重返母校遇襲,我會給你一個交代,還請您對此保密。”
徐思遠點了點頭,就見男人推着諾裏斯離開了。
望着他們的背影消失在小路盡頭,徐思遠才轉過身看向沈頌。
還沒來得及開口,沈頌就好像知道他想問什麽,但他沒立馬開口,而是接過他手中的手帕,給他擦幹淨臉上的血跡。
他微微擡起頭,順應沈頌的動作,銀色月光下,瞳孔顯得猶為清澈。
徐思遠靜靜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臉龐,沈頌微低着頭,眼睫輕顫,如同藝術品般展現在眼前。
“他是被他的丈夫故意致殘的。”沈頌說。
“……嗯。”
徐思遠猜到了,他不擅長勸慰,也不知道如何去安慰沈頌,躊躇着欲言又止。
“沒有雌待,沒有孩子,老師也不能和他離婚。”沈頌繼續道。
以這樣的方式企圖将自己的愛人永遠留在身邊。
為碎玉,為囚籠。
沈頌擡眼,徐思遠才驚覺兩人的距離如此之近,只見沈頌低聲自語道:“這算愛嗎?”
“算吧,”徐思遠認真思考後回答他。
他語調平緩,給人莫名的安定:“如大雁般忠貞的愛情,在時代制度下成了畸形的絕命書。”
聞言,沈頌笑了一下,眼神在他臉上被擦紅的地方停留了一下,語調戲谑的叫他:“徐思遠。”
“嗯?”徐思遠回過神來,微微睜大眼睛,毫不掩飾的疑惑。
“你是…瓷器嗎?”
徐思遠:……
然後“瓷器”就破罐子破摔的記了兩天仇。
具體表現為早上出門時拿中藥熏他,和沈頌晚上回家的時候精心準備的“黑暗料理大禮包”。
後來是以徐思遠實在是起不來床折騰而告終。
周末,陽光透過樹葉,微風一吹,光影細碎流動,清幽而閑适。
徐思遠用一根皮筋将頭發束起,在前院照顧原主的花花草草。
沈頌則在一旁認命給他曬藥材,且手法日漸熟練。
經過緒紅的營銷手段,徐思遠的直播事業穩定下來,漸有起色。
正當徐思遠正思考着什麽時候再開直播問診,轉頭就看見一輛機甲降落在家門口。
徐思遠和沈頌同時望了過去。
這個時候還有什麽事是需要登門拜訪的?
然後就看見一道身影狼狽的從車上下來,管家都來不及阻止,她一路跌跌撞撞的朝徐思遠跑過來。
徐思遠看清了來人,下意識扶住了了她。
“徐絮?”徐思遠詫異的開口。
她怎麽突然過來了?
只見徐絮體力不支,倒在他面前,擡起頭,徐思遠就看見她淚流滿面,帶着淤青的臉。
“哥哥救救我!我錯了…不…不要把我送回去…是我的錯…”
徐思遠着實不擅長安慰,只好讓緒紅去疏導一下。
沈頌在一旁看着,并沒有做出什麽動作,仿佛不認識徐絮一般。
徐思遠想起那個夢境,不經感到有些奇怪。
沈頌和徐絮是什麽關系?明明他們還因為徐絮鬧掰過,現在又是個什麽情況?
這時,緒紅從樓上下來,對徐思遠說:“徐小姐想跟你單獨聊聊。”
壓下心底的疑惑,徐思遠推開了房門。
徐絮顯然已經沒有上次宴會上見到的那麽高傲,徐思遠坐在她面前才開口問道:“怎麽了?”
日光逐漸偏離,地上光影也悄然間摻進了一抹紅。
徐思遠像是下了什麽決定,對她說道:“你先在這住下吧,避一避風頭。”
徐絮點點頭,看着徐思遠離開的背影突然叫住了他。
“哥哥,對不起。”徐絮紅腫着雙眼,也許是不太好意思,別扭地說道:“我之前不該在你的營養液裏下東西的。”
徐思遠微愣,反應過來她是在說什麽後,輕笑了一下回答道:“沒關系。”
關上門,徐思遠從角落的抽屜裏拿出那份摔碎的标本,拿在手上細細端詳。
徐絮說,她是偷偷解開了母親的鎖鏈,才被徐立抓起來關到地下室。
“她…她太可憐了…我才想着…想着帶她出來逛一會的…我真的不想被關在地下室了求你…救救我哥哥…”
标本仿佛沒什麽重量,但依舊栩栩如生可見原主是真的費盡心思去保證翅翼的完整。
徐思遠真的是出于殘暴心理才這麽細致的保存一片薄翼嗎?
即使徐思遠沒見過蟲族的翅膀,但比這灰色翅膀好看的也指定不少。但放眼整個別墅,也只有這一份。
徐思遠仿佛腦子裏有許多線纏繞在一起。
沈頌和徐絮的關系,徐思遠對徐絮的态度,還有那個病态的家庭。
但徐宅沒多久就通知了徐思遠,是真的通知。
讓徐思遠在周二之前将徐絮送回去。
可今天是周天。
從徐絮口中得知,他們的母親叫顧未枝,精神有問題,被徐立關在二樓的角落。
再三思忖後,徐思遠還是決定自己回去看一眼。
或許見到顧未枝一切都說得通了。
徐思遠回到徐宅的時候,徐立沒在,偌大的房子裏只有零星的幾個仆從在打掃衛生。
徐思遠根據徐絮描述的位置,來到顧未枝的房門。
那沉重的門半掩着,從裏面透出一股塵舊而滲人的氣息。
他調整好呼吸,敲響了房門。
叩叩。
房間裏一片安靜,如死寂一般,徐思遠都差點以為屋內沒人。
正當他擡起手準備再敲上遍時,屋裏終于有了一絲動靜。
“……請進。”
徐思遠擡起的手又放下,推開了門,走進屋內。
他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一時無措的愣怔在原地。
顧未枝的房間呈灰色調,與外面暴發戶的氣質相比,這裏簡直像個牢房。
或許就是牢房。
窗外細微的陽光透過窗外層層綠葉的遮蓋,微不足道的光映了整個房間,顯得無比昏暗。
一個長發女人披頭散發的靠在床頭,身上全是傷痕,衣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觸目驚心的鞭痕布滿她單薄的脊背。
瘦得皮包骨般,仿佛全靠靈魂撐着身體,随時就要散架。
她擡起頭,看着他的眼神毫無波瀾,甚至詭異的笑了一下。聲音嘶啞,如同年久失修的琵琶。
“思遠啊…我不是和你說了,不要回來了嗎?”
徐思遠被他吓到了,他想起了曾在前朝詭異事錄中聽聞過的怪物。
他不怕屍體,但他怕像屍體的活人。
徐思遠還沒來得及細想,腦海中突然一陣刺痛,閃過好些畫面。
但徐思遠還沒來得及抓住某些片段,突然定格在一句撕心裂肺的喊叫中。
徐思遠猛的回神,就見顧未枝已經走到他的身旁,身後一根細長的鐵鏈說在他的腳踝處。
也許是怕她逃跑,那纖細的脖頸上也扣上了鐵圈,鏈條随着她的步伐咚咚作響。
徐思遠下意識後退一步,結果就被顧未枝捧起臉,細細的端詳。
顧未枝的眼神,好像透過他再看一個失而複得的珍寶,聲音帶着意思詭異的溫柔。
“思遠,都長這麽大了啊…”
徐思遠看着她愣住了,雖然這也不是他的母親。但他也不好躲開,畢竟顧未枝一看就是在徐宅受了不少苦。
徐思遠強忍住害怕,沒有退步。
結果下一秒,徐思遠驀地睜大了眼睛,朝下看去。
顧未枝用有什麽東西劃破了襯衫布料,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一條觸目驚心的劃痕。
紅色的鮮血浸染了白襯衫,沿着手腕,順着指尖滴落在地上。
徐思遠不可置信的擡起頭,正好對上顧未枝幾近癫狂的笑容。
她手中拿着的玻璃碎片,朝徐思遠丢去,胡他大喊道:“為什麽是你!為什麽你還不去死!”
砰!
門被從外面打開,徐立表情嚴肅的帶着幾名蟲仆進來,快速的拉開他們,壓制住發瘋的顧未枝。
随行的蟲族醫生立馬轉身給徐思遠處理傷口。
顧未枝在他身後,如瘋癫般哭笑着,大罵着,徐立在他耳邊刺耳的罵聲環繞在側。
場面一度混亂。
徐思遠好像都被這些場景隔絕在外,萬分不真切。
他突然有點理解徐思遠了。
作為唯一的正常人,僞裝瘋子與一群真正的瘋子生活20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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