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局勢
局勢
沈頌醒來時,天色已明,床頭的香爐早已熄滅,裏頭的安神香已燃盡,在爐中只留下一片灰煙。
整個房間空曠幹淨,仿佛只是做了一場旖旎虛幻的夢。
香中的藥效還沒完全散,似乎是意料之中,沈頌只是皺了皺眉,撐着從床上爬起來。目光落在床頭櫃上的紅匣子時卻不由的愣了愣。
初午的暖陽透過紗簾,穿個落地窗散進屋裏,映亮了整個房間。随着日光偏移,暖黃的溫度落在他的背影上,迷朦的照出脊背上若隐若現的痕跡。
而沈頌卻渾然不覺,他坐在床邊,此刻,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
他微低着頭,垂眸看着手中的物什,愣證許久。
光線籠照的陰影之下,手心中靜靜地躺着一個精致漂亮的鎖扣。
實心的銀制上雕刻着細致的花紋,鎖下墜着三枚鈴铛。
銀色的鎖體中央鑲嵌着一塊晶瑩剔透的白玉,半透明中隐約可見一點冰臺,即使是在暗處也泛着上乘的光澤。
指間拂過鎖身,即使再精巧的外表也掩蓋不了歲月的痕跡。
驀然間,沈頌想起昨晚迷朦間問過的話。
“那你…會偶爾想起我嗎?”
夜深人靜,回應他的卻是窗外落雪。
正當沈頌以為再也聽不見回答了,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之際,他聽見身後的人輕笑了一下,聲音一如從前的堅定溫潤。
“不是偶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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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你離開的那一刻開始,我就一直等待着與你重逢。”
手中的平安鎖仿佛是應證了他的話,一時間,似乎分量都變得沉重了許些。
半晌,沈頌還是将鎖放回匣子,穿好衣服下了樓。
客廳裏空蕩蕩的,昨晚不知道被誰挪開的椅子仍随意的擺在一旁,沙發上的抱枕和毛毯亂糟糟的堆着,還搭着某人的外套。
送送睡在淩亂的沙發,聽見聲響也只是擡頭看了他一眼,轉身就拿尾巴圍着自己安心睡覺。
茶幾上随意的散落了一桌的紙張,有晦澀難懂的中藥術語,也有塗塗改改的機械圖紙。
整個房子都好像沾染上他的氣味,而正主卻不知所蹤。
沈頌站在客廳中央,目光便随之落在門邊的小戲臺上。戲臺的背後是大大小小繁雜的齒輪和鏈條。
他甚至能想象到徐思遠站在一堆零件前抓耳撓腮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
那笑容轉瞬即逝,沈頌斂了斂神,強迫自己忽略心底的異樣,一如往常般拉開冰箱的門,準備拿包營養液果腹。
打開櫃門的瞬間,沈頌卻是怔住了。
白色的冰箱入目便是一片鮮紅。
每一袋10的血液,規整的放成一排,連溫度也調成了最适宜血液儲存的溫度。
沈頌擡眸,突然想起他這段日子裏總習慣睡在沙發上。
他盡了最大的努力,為他提前想,好了今後可能發生的情況。
.
傍晚,特裏急匆匆地踏入大門時就感到幾分不對勁。
這…不會打擾到沈上将了吧?
他躊躇了一會,還是上前敲了敲門。
來都來了,先試試看呗。
過了一會兒,特裏才聽到裏面傳來沈頌的聲音。
“進。”
特裏一進門,入目就看到略顯淩亂的客廳。
擡頭一看,只見沈頌懶散的靠在沙發上,拿着一本已經微微卷邊的書,身上只穿着一件單薄的襯衫。送送在沈頌身邊轉悠,仿佛巡視着自己的領地。
特裏鮮少看到他這樣子,就只能感覺到沈指揮官緊繃的那根弦,松了。
不是深冬過後的新生,更像是盛開後的快速凋零。
正想着,沈頌已經放下手中的舊書,眼神中已經恢複往日的冰冷,擡頭看向特裏,開口問:“什麽事?”
仿佛剛剛那是錯覺,特裏一個激靈回過神來,恭敬的彙報此行的目的。
“徐源死了。”
半晌,客廳裏只剩下輕微的呼吸聲。特裏這時也不敢造次,在一旁安靜的等待沈頌命令。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特裏被這屋裏的暖氣捂得有些冒細汗。
“喵~”
兩人視線一同望向沈頌身旁的小白貓。
沈頌愣了愣,伸手摸了摸送送的頭,将它抱到手裏,一邊對特裏說:
“知道了。”
.
“徐少爺,你真的能在三個月之內學完這麽多東西嗎?”
比爾德領着徐思遠走進實驗室。
徐思遠一進門,就聞到一股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
兩邊的房間清清楚楚的寫着各個科室的類別。
比爾德帶他在這裏轉了兩個彎,才推開了一個房間的門。
徐思遠探了探頭,只見辦公桌前坐着一個30歲左右的青年軍雌,長相屬于儒雅那挂,可能是性別原因,他的眉眼中始終帶着點張揚。
“這是塔特爾教授,也是我們院最權威最年輕的教授。”
聞言塔特爾擡頭和光明正大打量自己的徐思遠對上視線。
塔特爾挑了挑眉,勾起嘴角有些玩味的問:“三個月速成班的小雄蟲?”
徐思遠:……你才小!
“徐思遠。”塔特爾念出了他的名字。
徐思遠扶額,一旁的比爾德倒是毫不介意,一邊點頭還一邊佯裝苦惱的拍了拍徐思遠的肩膀,說:“諾裏斯說,你在第一軍校,曾因為教授年老色衰和進度太慢而大打出手。”
徐思遠:………
比爾德潇灑離去,留下呆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徐思遠。
但塔特爾顯然沒給他緩沖的時間,從位置上站起來徑直從裏走,一邊回頭看了一眼徐思遠,說:“來吧小雄蟲,我們從單細胞生物開始學。”
徐思遠無奈,又有求于人,只好跟着他走了進去。
這邊三個月速成班才剛剛開課,另一邊,13區的局勢也一下變得緊張起來。
一份調查報告被擺到了沈頌桌前,特裏在一旁神色凝重的彙報。
“明明感染的蟲民已經全部被隔離起來了,但最近調查發現,西城區又出現了兩例。”
頓了頓,特裏又皺了皺眉頭補充道:“而且這次感染的居民有了更激進的…暴動現象。”
特裏的這一番話正好應證了沈頌的猜想。
沈頌忍着不适,擡頭對特裏說:“有人在拿13區做人體試驗。”
即使隐約猜到是這麽一個結果,但聽到沈頌親口說出還是難免震驚。
但特裏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就見沈頌咳了兩聲,眼底是遮不住的疲憊。
自從徐少爺離開後,沈頌就精神也不太好了,還有聯盟那群老家夥時不時惡心人。
特裏張了張嘴,還是開口勸道:“上将您…要不休息休息吧。”
窗外忽而又下起了大雪,在窗上結了一層霜,沈頌的目光在那停留了一瞬,轉而又恢複了淡然。
“不用。”
13區的環境還是一如既往的惡劣,即使政府上報了無數次,聯盟也不願意派人過來堪察改善一下。
擺明了就是要放棄這個轄區。
沈頌沿着記憶中的路線,找到了一片坍塌多年的廢墟。
特裏站在不遠處,看着沈頌穿梭于之片荒地裏,白雪漸漸在肩頭堆積,指間拂摸着一塊塊黃土,有一種無比熟悉的感覺。
可是怎麽會呢?沈上将出生3大家族之一,再怎麽樣也不會住在這窮鄉僻壤。
但好在沈頌也沒有過多的停留,上車之後,兩人都緘默不言,特裏為了緩解下氣氛,随口問了一句話
“上将,你以前來過這嗎?”
沈頌望着窗外,出乎意料的,他點了點頭。
然後說出了一句更意料之外的話。
“我和他第一次見面就在這裏。”
雪越來越大,今年的冬季好像比往年更加寒冷。
.
歷時2個多月的魔鬼訓練,徐思遠也展現了驚人的學習能力,以至于現在已經可以熟練進行臨床試驗了。
他穿着和實驗室裏人一樣的白大褂,忙碌的穿梭于各科室之間。
“徐組長好呀!”
“徐組長來拿檢驗報告嗎?”
“徐組長有些地方我不太清楚……”
是的,僅僅2個月從醫學小白飛升成為專研組長,7分靠自己,3分迫于形勢。
時間已經不能等他充分的學習完這些知識了,不然再過幾個月,13區可能也不複存在了。
實驗室裏徹夜不眠,燈火長明,所有人都想趕在年前完成手上的任務。
徐思遠有時也經常因為觀察數據忘記吃飯,縮短睡眠,甚至沒有察覺身體不知不覺中的衰弱。
除夕那天正好是個難得的晴天,也許是春天到來的前景,所有人都期盼這個漫長的冬季快點結束。
沈頌站在人來人往的醫院門口,轉身最後擡頭看了一眼這難得的好天氣,太陽刺眼的光線有些晃眼。
他頓了頓,轉身朝陰暗冰冷的走廊裏走去。
徐思遠昨晚一夜沒睡,和團隊一起熬到了今天。
外頭似乎熱鬧極了,恍惚間,徐思遠看着門外,竟然有些感慨。
除夕啊,都過去那麽久了?
不知道除夕有沒有吃餃子?
想着,徐思遠低笑着搖了搖頭。
想來蟲族也是沒有這東西的。
“徐組長,可以了。”
聽見有人在叫自己,徐思遠收起了思緒,走到手術臺前。
無影燈一開,徐思遠站在陰影處,神色自如的拿起助手遞過的工具。
原本應該如往常一樣剖開實驗體的身體,可徐思遠卻有點下不去手。
刀尖在燈下閃爍在冰冷的光澤,打了麻藥的實驗體仍驚恐的瞪大着雙眼,眼底毫不掩飾的害怕。
手起刀落。
叮咚!
熬了數日的病體還是倒下了。
徐思遠撐着手術臺,一點點滑落在地上。
周圍的人頓時手忙腳亂起來。
他倒在地上,眼前一片模糊,揪緊胸前的衣襟,心髒的疼痛使得喉間的血腥味也沒這麽突兀了,一時分不清是血還是淚水。
可是,為什麽心髒會這麽痛?好像被生挖出來一般。
為什麽會哭?明明已經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不能想,心髒疼得變形,徐思遠痛苦的蜷縮在地上,淚水暈濕了血液。
在衆人焦急的神色中,徐思遠猛地吐出一大口鮮血,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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