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初遇

初遇

大梁十年,隆冬。

“傳聞新知府是直言進谏得罪了新帝,聽說還是皇帝以前的待讀。”

“19歲當翰林學士的那位?啍,誰知道是不是使了什麽計謀被落了把柄。”

“叫什麽…徐随?聽說還是大梁第一美人?”

“只希望朝堂的風波不要波及到我們這窮鄉僻壤來。”

虞州城外,大雪飄揚,高聳的城牆結了一層冰霜,半人高的雪堆積在牆角,也無人清理。

城外的景色和虞州一樣落寞,遠處的群山一片銀裝素裹,不見一點人煙,只有一道淺顯的車輪輾過的痕跡。

低調奢華的馬車停在緊閉的城門面前,遠遠看去,只見滿天大雪中,車前駕馬的小厮下了車。

不一會兒,城門開了。

車身稍稍颠簸了一下,檐下的鈴铛也随之晃動,發出清脆的聲音。

周遭變得熱鬧起來,街邊行人的聲音隔着深色門簾使終聽不大真切。

不一會,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挑起了簾幕,那只手修長幹淨,指節處泛着微紅,看着就像嬌生慣養的少爺。

徐思遠靠在窗沿,青絲如瀑般垂下肩頭,車內陰影襯得他的身形格外清瘦,但那雙桃花眼看人時又實在風流。

這時的徐思遠長相比後來要清秀一些,眉眼如黛,咋一看有種雌雄莫辨的錯覺。

他一路望去,街道兩旁店肆林立,陰沉的天氣似乎也絲毫不影響百姓出門的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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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思遠收回目光,卻不經意間與路旁的姑娘對上視線。

他愣了愣,轉而莞爾一笑,便收回了目光,落下帷幕。

留下姑娘一臉震驚,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公子,府邸到了。”

周圍也是圍了好些看熱鬧的人,吵吵嚷嚷的站在門口朝馬車上張望。

徐思遠微彎着腰從馬車裏出來,搭着小厮的手下了車。

一時間,周遭都靜默了一瞬。

長發束在身後,至雙肩滑落到胸前,手中捧着一個暖爐,纖細的手指隐藏在襖袖下,绛色刻絲大氅更襯得他皮膚白皙,一瞥一笑實在讓人移不開眼。

徐思遠收回目光,他着實不太适應這麽多人的環境,但只是抿了抿唇,什麽也沒說。

踏進門檻,徐思遠回頭。

朱紅的大門漸漸合上,外頭無數探究的目光被隔絕在門口,只留下一個令人驚心的回眸。

新知府上任的消息一出,便在虞州城內引起了軒然大波。

除了紛紛猜測徐随的行事作風,說得各有千秋,但對他的相貌,風評卻出奇的一致。

被貶的那個漂亮的病弱文官。

傳聞新官上任三把火,但徐思遠上任三天後也沒見着個人影,反而被看到郎中好幾次夜訪徐府。

正當大家都在為新知府的性命擔憂之時。

一周後,全新的改革條例頒布了。

新官上任就直接掀桌,還把其他人吃飯的家夥給燒沒了。

徐思遠改革半月後,中央傳來天子南下巡游的消息。

“天子巡游?”

徐思遠笑了一聲,靠着亭子間的欄杆,将手中的信紙丢進雪地裏,看着雪花将紙上的字跡暈染,吞噬,然後掩埋。

一旁的待衛已經端着中藥在候着了。

徐思遠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接過那一碗黑色的湯藥,面不改色的喝完。

瓷碗被放回桌上,徐思遠拾起一旁的配劍一邊往外走一邊吩咐道:“去城南。”

虞州城城南,著名的貧民聚集地,後接群山,由于又是少數山匪的聚集地,也鮮少有人敢管理這裏。

使本就貧瘠的虞州雪上加霜。

徐思遠此去也是為了摸清這裏的具體情況。

蒼青色的群山被大雪覆蓋,一座疊着一座,無窮無盡延伸到天盡頭,消失在雲霧深處。

這裏的景色格外秀麗,像是隐居的世外桃源。

當然,忽略掉這裏的混亂的秩序的話。

徐思遠和待衛在這晃了一圈,順便還解決了幾個準備通風報信的人。

一路行至更偏僻的地方,徐思遠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破敗寺廟中。

從荒涼的林中小徑穿過,古舊的寺院門口掩映着幾叢修竹,陣陣冷風穿過破損的木質窗棂,破爛的窗紙随風婆娑,飒然作響。

廟中的佛像已經生出裂紋,一只斷臂在昏暗的檐下顯得格外詭異。

“咔嚓”

徐思遠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踩斷的,不知道是那個倒黴鬼的白骨,轉而擡頭,眉眼盈盈的看着聚在廟堂中央的山匪,聲音溫柔得沒有一點威攝力。

“我勸你們把手上的小孩放下,我放你們一條生路。”

幾個身材魁梧的壯漢一看是個文弱書生帶過待衛,下意識就毫不留情的嘲諷道:“放我們?先管好你自己吧!”

說罷,只見那山匪拿着一把大刀就直沖沖朝他面門劈來!

而徐思遠仿佛事不關己一般,甚至還給對面的小孩投去了一個安慰的眼神。

咚!

那山匪直直的倒在衆人面前,其餘人甚至都沒看清那待衛出刀的動作。

血流了一地,徐思遠沒沾到一點,還惬意的攏了攏大氅,衆人再次看向他的笑容時,眼神中都帶着一點複雜。

徐思遠仍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地,聲音溫柔的說道:“再給你們一次機會,把小孩子留下。”

其他人面面相觑,最後似是下了什麽決定,拿起手中的棍刀,還不忘放兩句狠話:“我就不信我們兄弟幾個還解釋不了這兩貨——!”

那可能是童年沈頌印象最深刻的一天。

只見那淡笑着的文官面不改色的立在原地,下一秒,利刃出鞘,淩厲如刀,極具力量又不失美感。

被擊中的目标根本沒有任何反應時間,就咔擦一聲,被切菜一般倒在地上。

濃烈的血腥味頓時充斥着這一方天地。

這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沈頌內心默默的想。

而為主的屠夫,眉眼中盡是書生氣,身後血流成河,浸染了一片雪地。

劍身泛着冰冷的寒光,鮮紅的血沿着劍鋒到劍尖滴落到地上。

而劍的主人身上滴血不沾,風光月霁的模樣與剛剛判若兩人,他微彎了彎腰,朝小沈頌伸出了手。

“你好啊,小可憐。”

遠山如黛,潺潺流水,深冬之中卻有一種萬物複蘇的盎然,卻在眼前人的襯托下顏色盡失。

徐思遠以為他只是害怕,于是就幹脆把沈頌抱了起來,出了寺廟。

“按照公子吩咐,放跑了一個。”

徐思遠應了一聲,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屍體,對他道:“處理的幹淨一點,順便給小孩買一套衣裳回來。”

“是。”

徐思遠将沈頌領回了府,此時的小沈頌已經被徐思遠用大氅包的嚴嚴實實。

畢竟只穿了一件襯衫加背帶褲的小沈頌在徐思遠眼中等同于裸.奔。

徐思遠平靜的聲音從頭頂響起:“你叫什麽名字?”

小沈頌被他抱着,沒法裝聽不見,認命的回答他:“沈頌。”

沈頌的銀色短發乖巧的垂在額前,眼神中卻充滿了戒備和迷茫。

他不是剛從13區的軍事基地裏逃出來嗎?明明只是轉了個彎怎麽就到這來了?

沈頌坐在屋內,轉頭看向木窗外的徐思遠,他似乎正在和下人吩咐什麽。

不一會,一個老婦人便進了門,面目慈祥的對他說:“你叫沈頌對嗎?叫我劉姨就好,公子吩咐我們先給您沐浴更衣,然後今晚好好休息。”

這裏的洗澡方式也和第一星際大相徑庭,特別是穿衣服的時候,由于不懂那些層層疊疊的衣服,中間還繃斷了根繩。

最後還是劉姨給他穿好的,穿完還不忘誇贊一下:“小沈頌長得可俊呀!長大之後得是個有大作為的喲!”

沈頌愣了愣,這大概是他出身以來第一次聽到誇獎。

身為軍雌的他從小就不受關愛,要不是有個好哥哥時常幫助,能不能活到現在都另說。

這時的小沈頌還沒有完全學會隐藏自己的情緒,臉上的失落被劉姨看在眼裏,頓時轉了個話題:“餓了吧阿頌,我們去吃飯啦!”

去到前堂,徐思遠已經坐在那等他了。

沈頌去的時候正好趕上徐思遠說完最後一句話。

“留一兩個眼線給他自欺欺人吧。”

徐思遠偏頭就看見了他,莞爾一笑,沖他招手道:“阿頌,過來。”

沈頌提了提衣擺,朝他走了過去,誰知剛走到桌邊,徐思遠就彎下腰将他抱到椅子上。

沈頌:……………

一桌三菜一湯,是再尋常不過的家常菜,徐思遠瞧着小孩吃得狼吞虎咽的,內心不由嘆了口氣。

真可憐啊,又沒衣服又沒飯吃的,看看,頭發都白了。

徐思遠飯後還要喝藥,就先讓人把沈頌帶回去了。

“公子,陛下說半個月之後到。”

徐思遠把空碗放在一旁,眉心不自覺皺了皺,語氣淡漠:“他是隔了十萬八千裏也要和我傳點什麽出來啊。”

一旁的待衛半天不敢講話,過了好一會才猶豫的說道:“會不會是公子想多了?畢竟陛下登基三年現在才18歲。”

徐思遠看了他一眼,抵着下巴似是認真思考了一番,笑道:“你見過哪個19歲當內相還坐在皇帝對面辦公的?”

待衛:“………那怎麽辦?”

徐思遠倒一臉豁達,甚至想到什麽好玩似的笑了一下,說出一番驚天動地的話。

“還怎麽辦?就只好說我離異亡妻還拖家帶一子的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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