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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藝術節那天，陽光格外好，照得走在校園內的學生和家長的臉上都洋溢着微微泛紅的光彩。

孫婷和居遠宏牽着彼此的手往大禮堂的方向走去，老遠就看到了早已等待許久的丁向宇。

今天不僅是藝術節，也是校園開放日，校方把這兩個日子定在一起，想必也是想招攬更多的學生在下一學期前來就讀。

孫婷看了一眼身旁絡繹不絕的人群，不禁感嘆：“今天人怎麽這麽多啊，這個藝術節好像弄得很大規模的樣子嘛。”

居遠宏環顧四周，問站在自己眼前的丁向宇：“禾禾人呢？怎麽沒和你一起？”

丁向宇則是一如既往的從容：“她在後臺準備節目呢，等下第三個節目就是他們的。”

說罷，他往校門口的方向望去，不禁疑惑道：“居霖川呢？怎麽沒過來？”

說到這個孫婷就來氣，她用力地跺了一腳五厘米的高跟，說：“別提了，這小子說什麽跟朋友約了去看電影，肯定又是那個混混，叫什麽來着？吳光？整天交些狐朋狗友。”

居遠宏用手臂推了推孫婷，道：“好了，小孩子交朋友很正常的事情嘛。”

孫婷不以為然，對他翻了個白眼：“平時也就算了，今天他姐姐指導的節目要表演了，他也不來看，眼裏還有沒有這個姐姐，還有沒有這個家。”

居遠宏嘆了口氣。孫婷在上綱上線這件事上一直保持着穩定的水平，總是能把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推到一個難以企及的高度。

他小聲嘀咕：“又不是禾禾上臺表演......”

可即便這如同蒼蠅飛舞般細小的音量還是鑽進了孫婷的耳朵裏，她用力地拍了下居遠宏的肩膀，怒目圓睜：“你就繼續管着你兒子吧，等以後變壞了有你後悔的時候。”

居遠宏無奈地搖頭：“都大學生了，還當他是不懂事的小孩呢。”

丁向宇看着眼前兩位長輩你一言我一語，絲毫沒有讓步的打算，便主動開口打破了這場“惡戰”：“要不，我們進去找個位子坐吧？我看時間也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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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此時離演出開始還有足足一個小時。

孫婷撇了一眼身邊不斷往禮堂內湧入的人群，似乎是擔心搶不到好位子，便拉着居遠宏的手快步跟上了浪潮。

本想坐在第一排，但一來是覺得過于顯眼，二來是看到了坐在旁邊的領導們，于是他們退而求其次，選擇了第三排的位置。

剛坐下，孫婷便開始念叨：“這節目單怎麽也不發？什麽時候到我們禾禾的節目？”

丁向宇看着早已急不可耐的孫婷和一旁與她形成強烈對比的，安靜的居遠宏，忍不住低頭拿出手機，在腰間的上衣口袋旁悄悄給居嘉禾發了一條消息。

“你再不出現你媽媽就要去後臺抓你了。”

可這條信息就如同消失在宇宙盡頭的太空垃圾一般，遲遲沒有得到回應。

在等候的教室內，居嘉禾正焦急地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就在方才她才得知，扮演家庭教師一角的女學生因為發燒請假了。

居嘉禾和音樂老師面面相觑，不知此時還能從哪裏找一位學生來頂替空缺。

此時，音樂老師心生一計，建議道：“居老師，要不你上算了，這幾天都是你在排練，肯定已經很熟悉了吧？”

居嘉禾下意識拒絕：“我？這是學生們的藝術節，我一個老師湊什麽熱鬧？”

音樂老師繼續勸說：“師生一起表演不是更有意義嗎？也能體現我們學校濃厚和諧的師生情嘛~”

居嘉禾本想說：“那你怎麽不去？”，可一來不想在這種時候引發矛盾，二來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為了安撫軍心，只好暫時答應了下來。

本以為這場“事故”暫時可以告一段落，可更令她糟心的事卻接踵而至。

原本就焦頭爛額的情況在扮演上校的男學生的突然罷工而顯得更為焦灼。

面對突然起來的變化，毫無臨場應變能力的男學生一下子慌了神，坐在座位上雙腿發軟，連連打退堂鼓：“我不行的，我好不容易和蘇清配合好，要我搭居老師......太難了......”

對于他來說，與其站在舞臺上出盡洋相被衆人笑話，還不如幹脆不要上臺比較好。

此話一出，居嘉禾瞬間覺得一個腦袋兩個大。可還沒等到她開口，音樂老師卻先她一步跳了起來：“不是吧，你現在說這話？我們再去哪裏找個男的演上校？”

其他學生也紛紛幫腔：“就是啊，馬上要上臺了，怎麽這麽不負責任。”

“是說，人家蘇清生病沒辦法，他在那裏矯情什麽？”

“這麽多人的努力別因為他一個人白費吧，我真的會謝。”

“好了，都少說兩句。”居嘉禾環顧四周，開口打斷了周圍的七嘴八舌。她走到男學生面前，蹲下身問：“你不想上臺是因為害怕演砸嗎？”

男生睫毛微微顫抖，用僵硬地下巴點了點頭。似乎也是深知自己行為的不負責和荒謬，他害怕地不敢看居嘉禾的眼睛。

居嘉禾問：“彩排的時候不是挺好的嗎？要不你跟老師試試？說不定也很有默契呢？”

男生本能地想拒絕，而四周的閑言碎語再次鑽進了他的耳朵。

“對啊，試試呗，還有一個小時呢，現在磨合說不定也來得及。”

“就換一個人演對手戲，也不是什麽大問題吧。”

“他該不會慫了吧？”

也不知道是被那句話戳中了痛點，男生終于擡起頭，接受了居嘉禾的建議。

男生所飾演的上校在整場戲的戲份其實并不多，只有最後兩幕，卻肩負着将情感推向高潮，以及落幕的承上啓下作用。

當其他學生唱完《Do Re Mi》四散開來後，居嘉禾和男生面對面站到了教室的中心。

居嘉禾站在原地，等待這男生說出第一句臺詞。

可不管她等了多久，對方仍筆直地如同一座僵硬的石像，竟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忍不住小聲提示，說出了上校的第一句臺詞：“瑪利亞小姐，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即便是複述，男生也說得結結巴巴，更別提其中的情感表達了。

看到這幅場景，音樂老師扶着腦袋連連搖頭：“算了吧，我看還是趁早換人。”

說完，她問其他學生：“你們認識有哪位男同學唱歌或者演技比較好的嗎？”

這麽短的時間內，要找到一個符合要求又能快速熟背臺詞走位的人，實在算不上一件簡單的事。學生們在腦海內地毯式搜尋着符合條件的人選，最後卻都沒得出結論。

此時，一個學生想出了一個馊主意。

他把矛頭對準了音樂老師，建議道：“老師，要不你女扮男裝算了。”

其他學生一邊笑着一邊起哄：“有道理，老師你身高也夠。”

音樂老師皺着眉斥責：“去去去，什麽時候了開這種玩笑。”

嬉笑過後，還是不得不面對棘手又頭疼的問題。

眼下指望眼前這位男學生已經沒有希望，再找一位學生也難如登天，任憑老師和學生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萬全之策。

居嘉禾望着天花板，絕望地對音樂老師說：“我覺得你上也不是不行。”

音樂老師瞪大了雙眼：“啊？怎麽連你也說這種話？”

居嘉禾尴尬地扯出一個笑容：“人家日本寶冢的男性角色不都是女性演的嗎？我們也可以效仿一下嘛？”

音樂老師皺着眉道：“只有這一招了嗎？”

居嘉禾點了點頭：“不然，你還能找到更合适的人嗎？”

音樂老師緊咬下唇，一言不發。

正當氣氛焦灼之際，教室的大門被緩緩推開，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所有人的眼簾。

只見晁言捧着一大束紫丁香站在門口。他察覺到了空氣中詭異的氣氛，于是遲遲沒有進來。

沉穩寧靜的紫色和深棕色的大衣交相輝映，站在不遠處的男人如同古羅馬雕塑一般讓人移不開眼。

音樂老師如同抓住了救星一般站了起來，指着晁言說：“就他了！他多合适啊！不管是氣質還是長相，妥妥的男主角啊！”

仿佛是為了保全自己的胡言亂語一樣，居嘉禾苦笑着将眼神轉移到晁言身上。

他仍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正一臉困惑地回望着她。

居嘉禾走到晁言身邊，湊在他耳畔簡單說了一下來龍去脈。不等她講完，他便輕笑出聲：“原來是這樣。”

居嘉禾無奈地搖了搖頭：“沒關系，你別理她，她狗急了亂咬人呢。”

說罷，她擡眼觀察着音樂老師，确保對方沒聽到自己把她比作“狗”之後才恢複了方才的姿态。

晁言看着眼前手足無措的學生們和對自己投來殷切眼神的音樂老師，彎下腰把花束塞進居嘉禾的懷裏，說：“我可以演。”

居嘉禾仰頭看着他，張着嘴不敢相信。

他朝着音樂老師揚了揚下巴，笑着補充道：“她不是說了嗎？我是最合适的人選。”

居嘉禾哭笑不得：“都說了她是亂說的......”

“可我不是亂答應的。”晁言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我還挺想和你一起站在舞臺上的。”

站在舞臺上，站在她的身邊，被所有人看見。

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電流瞬間穿遍了居嘉禾的周身，她在陣陣酥麻感中迷失了方向，居然忘了要反駁他。

得到了晁言的同意後，音樂老師是最開心的人。她立刻上前拉過對方的手臂，把他推到了教室中央：“來來來，你們快排練一下，都熟悉一下。”

學生們見到晁言之後明顯安心了不少，連表情都比剛剛舒展了許多。

“晁老師之前一直陪着我們練的，肯定沒問題。”

“是啊，還好晁老師來了，真的是救星。”

“我怎麽覺得我們第一名穩了呢？”

居嘉禾看着被人群包圍的晁言，一時晃了神。

陽光穿透玻璃打在他的側臉，他轉過頭，被光照得近乎琥珀色的瞳孔溫柔地可以将一切煩惱都化作一潭春水。

她緩緩走上前，終于站在了他的對面。

“請多多指教，居老師。”

他努力藏着笑意，卻始終沒有藏住，從眼角洩了出來，化作她臉上一抹過于明顯的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