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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

李懿洵出院後加了兩個晚上班,才把積壓的工作處理完。

同時她沒忘記給顏澈發信息道謝,“我出院啦!那晚真不好意思麻煩你了,你看什麽時候有空,我請你吃飯。”

顏澈似乎正在看手機,很快回信息,“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周五可以好好放松一下,就今晚吧。”

“好,你想吃什麽?”

“你剛出院沒多久,吃點清淡的吧,我知道有家豬肚雞還不錯,一會把定位發你。”

“OK,那晚上見。”

李懿洵沒想到時隔多年還會和顏澈有工作上的交集,兩個人說起來緣分匪淺。當年他追求過她一段時間,無果後兩個人反而成為那種偶爾聊幾句、不鹹不淡的朋友。而陳家和顏家有密切的生意的往來,李懿洵婚禮的時候顏澈作為朋友出席,顏澈父親則作為齊慧的朋友出席。李懿洵在得知這一消息的時候,還和他感慨深海市的圈子真的很小。

服務員捏着抹布小心揭開鍋蓋,濃郁的胡椒和雞湯香氣飄散開來,蒸騰的白霧模糊了對座兩人的視線。

李懿洵吸吸鼻子,“嗯...聞起來很香呢。”

服務員為他們各裝了一碗奶白濃郁的豬肚雞湯,“先生女士,現在可以食用了,先喝湯吃肉,最後再煮另外單點的配菜,有需要可以叫我們。”

“好的謝謝。”

李懿洵勺起一勺豬肚雞湯,輕輕吹涼,入口是辛辣又清醇的口感。她誠實地給出反饋,“挺好喝的,你可真會吃,這小巷子可不好找。”

顏澈顯然也很受用,眉眼彎彎,“那當然,這家店可是二十多年的老字號了,從很小的時候我父母就帶我來,一直到現在我都三十多了,還是時常惦記這口湯。”

“我感覺老火靓湯,會有種家的味道,你也知道本地人都很愛喝湯。”

“可能是吧,我媽媽定居國外了,我自己又不會做飯,所以四處覓食,常吃的都是一些做得好的家常菜。“顏澈好奇發問,”你平時在家會給陳年熬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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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其實我廚藝不怎麽樣...陳年做飯倒是很好吃,但他很忙,一天到晚都神龍不見尾。”李懿洵垂眼,掩飾自己變得有些僵硬的神情。

顏澈也想起了陳年的工作性質,“他的公司發展勢頭很好,忙是肯定的,不像我這種混吃等死的,在我爸爸手底下謀個普通職位拿死工資。”

“上市公司市場總監還叫普通職位啊?那我這種小主管是不是在讨飯呀?”李懿洵佯裝惱怒,故意調侃他。

“大家都是混口飯吃而已...誰比誰高貴。”

顏澈懊惱地拍頭,“哦,對了,KV 那個項目的周邊冰箱貼做出來了。本來是要寄給你們的,我想着要見面就順便拿給你了,結果還是被忘在車上了。”

“沒事,等會兒離開的時候我跟你去拿。”

這頓飯在接近尾聲的時候被電話打斷了。

“抱歉,我接個電話。”李懿洵中斷了和顏澈的談笑,奇怪陳年怎麽會在這個時候給她打電話。

“喂?”

電話那端是門鎖發出的錯誤提示音,隔着電話都能感覺到陳年的不悅,“你換鎖了?”

李懿洵這才想起,之前物業把門鎖換成另一個牌子的,她只重錄了指紋,并沒有把門鎖密碼換回原來習慣用的那個密碼。

“是,家裏的鎖換了,密碼是...”意識到旁邊還有人,李懿洵改口,“我在外面不方便說,我把密碼微信發你。”

陳年沒再多說,挂斷了電話。

“陳年回來了?”顏澈不小心聽完全程,放下筷子饒有興致地發問。

“是啊,之前項目出問題出差去了,可能是累了,回家沒門進好像有點生氣。”李懿洵把密碼發給陳年後,放下手機尴尬地笑笑,她并不想把夫妻之間的問題暴露給外人。

“不對吧,他最近應該心情都不錯啊...我可是聽說他把他爸爸外面那個和私生子都弄出國外了,他爸爸外面那個可不是善茬,能搞定肯定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顏澈的話語像是在平靜的水面投入一記驚雷,炸得李懿洵措手不及。

“什麽?...”

什麽外面那個?什麽私生子?

李懿洵只隐約知道齊慧和陳功好像分居很久了,她對這個不怒自威的公公并不熟悉,只寥寥見過幾面。陳年和齊慧都對他很冷淡的樣子,平時家庭聚會并看不到他的影子。

但是結婚兩年,從來沒人和她說過,陳家父母婚姻關系是否還存續,陳家甚至還在外面有私生子,陳年甚至花了大精力去應付這些事情。

看李懿洵一副被驚掉下巴的樣子,顏澈也意識到她好像真的一點都不知道陳家的事情,他沒有再多說,支支吾吾地轉移話題,“具體的你還是問陳年吧...我想起了我還答應外甥要給他買個奧特曼,你吃飽飯要和我去附近商場逛逛嗎?”

李懿洵搖搖頭,強撐起一個笑容,感覺靈魂已經在游離邊際,“不了,我都不認得幾個奧特曼。”

李懿洵像一個洩氣的氣球,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和顏澈道別,回到車裏卸掉了所有僞裝。她神色冷倦,維持了一天的妝容在熱氣騰騰的一頓飯後褪得七零八落,浮現出病後遮蓋不住的憔悴。

李懿洵掰直後視鏡,打量女鬼一樣的自己。

冷笑一聲,她迅速打方向盤将車開出車庫,一邊思考一邊往家方向開去。

顯然她并不明白陳年是怎麽想的。雖然這算他們的家事,但是她也嫁給他,成為他們家的一份子,哪怕并無權幹涉,那是不是至少應該享有知情權呢?

而不是全世界都在恭喜她的丈夫,她甚至不知道他們在高興什麽。顯得她這個妻子可憐又可悲。

李懿洵車速很快,到家的時候她還沒想好,到底要不要提起,怎麽提起這件陳年刻意隐瞞的事情。

客廳裏只開了一盞落地燈,陳年顯然剛洗過澡沒多久,頭發半幹地耷拉着,穿着她給他買的黑色絲綢睡衣,在昏黃的光線裏端着一杯紅酒獨酌。

聽見開門的響動,他仿佛從獨處的沉思中驚醒,掀起眼皮看向晚歸的妻子。只見她抱手靠牆站在遠處,冷眼與他對視,神色眉梢裏都是疲倦和冷淡。

“怎麽突然把鎖換了?”

“是生氣了嗎?”

“因為我突然出差?”

陳年不明白明明元旦的時候兩人關系還很融洽,他只是出了個差,回來家裏門鎖就被換了,甚至到家後她還這樣冷淡地對他。他直覺自己摸不清那根最關鍵的線頭,無法抽絲剝繭地找出問題所在。

“你最近在忙什麽事情?”李懿洵猶豫半天,決定換個問法。如果他主動和她說,她就努力不計較這件事。

陳年莫名其妙,仍然耐着性子回答,“新加坡那邊之前談的一筆投資有點問題,我這周都在那邊處理這件事情。”

“除此之外呢?”李懿洵感覺心裏的期待随着時間一起,一點點消磨流逝幹淨。

“沒有了,我真的一周都在那邊處理這件事,你是不是誤聽了什麽傳言?”

“我可沒有工夫亂搞男女關系。”陳年自以為是地補充。

那可是另一筆賬了。

李懿洵正想開口嘲諷他,手機鈴聲卻不合時宜地響起,打斷了昏暗空間裏波濤洶湧的情緒。

“顏澈?”

“怎麽了?”

陳年聽見那個名字,頓時像被踩到尾巴一樣緊張,無意識往前坐了坐,豎起耳朵仔細聽。奈何兩人間隔太遠,他只能聽見李懿洵和對方熟悉又随意的講話語氣。

“周邊呀?”

“是我剛剛忘記找你拿了,你還是讓助理給我寄到公司吧。”

“地址就按之前。”

“好,拜拜。”

陳年瞪着李懿洵,開口是他自己都陌生的尖酸刻薄,“怎麽?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李懿洵你有功夫質問我,不先掂量下自己是不是和前男友聯系?”

“聽起來今晚你兩還見面了?”

“而你的丈夫,甚至連家門都進不了。”

李懿洵忍不住冷笑,眼裏的淚水忍不住在眼眶裏打轉。

是,她從沒有開口和陳年解釋過,她和顏澈并不是他以為的那種關系,因為她覺得不重要,陳年也從來沒有提起過這件事。

李懿洵一直以為他們夫妻之間擁有最基本的信任和忠誠,也許陳年并不愛她,但她一直相信他一定不屑于在外面做一些違反婚姻忠貞的事情。

這是底線,也是最後的信任。

她沒有對他應酬、夜不歸宿、從不報備行蹤這些行為發表過意見,甚至在他襯衫上聞見不屬于他的香水味,她也努力說服自己那只是逢場作戲。她不是沒有應酬過那些無聊又庸俗的飯局,她知道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這樣惡趣味,她對他給予了最大程度的理解和信任。

她一直以為他們之間對這一點擁有彼此信任的默契。

但是現在陳年親手打破了她的幻想。

“原來在你心裏我就是這種,婚後還會和前男友勾搭的人嗎?”

“哪怕你對我有所隐瞞,但我以為我們之間是有信任的。”

“我從來沒有質疑過你衣服上身上不屬于你的香水味,沒有質疑過半夜給你發信息的學妹,也沒有質疑過你身邊那個心思很多的女助理。”

李懿洵回憶起金助理做的事情就覺得反胃,她紅着眼眶強撐着繼續往下說。

“你的那個助理明目張膽地不把我放在眼裏,她甚至從來不叫我陳太太,非有必要就用〈您〉替代。”

“你我都有潔癖,鞋櫃裏給外人準備了很多一次性拖鞋。但她從來不穿。”

“她來家裏一次,我扔掉一雙拖鞋。”

“是,你是很忙,無暇顧及,也無暇留心這些瑣碎的細節,我也不在乎你到底知不知道。但我給予了你充分的信任,我希望你也能給予我。”

“如果一段婚姻連信任都沒有...那我想...”

頓了頓,失望透頂的李懿洵還是沒忍心說出那個詞。

陳年其實在話說出口的時候就後悔了,聽完李懿洵的剖白後更是悔恨得想捶死自己。他痛苦地揪着自己的頭發,低垂着眉眼試圖走近她,卻被她後退半步的動作刺傷,僵直着背停頓在原地。

他再次開口,聲音嘶啞得像是幾十年的老煙民。

“我不過來。”

“是我的不好,我并不知道這些,我會處理好金助理的事情的。”

“對不起,我剛剛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嫉妒所以口不擇言,我和你道歉。”

李懿洵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個高大身影,心底一陣悲涼,用手抹去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流下的兩行淚水。

覆水難收,有的話一旦開口就很難再粉飾太平,回到若無其事的從前。

“我們冷靜一下吧。我睡主卧,你自己看是睡次卧還是去其他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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