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想不想看海

第四十九章想不想看海

伯江重新排好竹簡。

叔孫氏放在中軍将下，仲行子良放在中軍佐下，孟孫季子白放在上軍将下，桓栾子還是安排在上軍佐的位置上。

魏獻看着她擺，問道：“桓氏剛剛立了功，也不動嗎？”

伯江點頭道：“雖然他是立了功，可是因為他為女報仇心切，并不是真心幫助世子。何況之前他還刺殺過世子和你，我已經暗示他我們什麽都知道了。如今我們已保他愛女平安，應該不能再有所要求。”

說罷，伯江又拿過一根空白竹簡，寫上戎生的名字，放在了下軍将的位置上。然後又把大狐戎狐範的名字扔出去，在下軍佐的位置上又放了一個孟孫，卻沒有寫具體的名字。

擺完，伯江頗為得意地指給魏獻：“如何？”

魏獻看着她上揚的嘴角，腦子裏只有“可愛”二字。

這麽嚴肅的軍國大事，她居然像個孩子在擺過家家。而在她面前，他則純純變成了一個戀愛腦，每天滿腦子想的不是這是一個多麽可愛的女人，就是自己怎麽和這個可愛的女人一生一世。

伯江顯然不滿意魏獻只盯着自己的臉看卻不看自己的傑作。

把他的頭硬掰過去看，魏獻笑了：

“你道理這麽多，我都說不過你，都依你吧。”

“不行不行，你還沒聽我解釋原因呢。這樣就不好玩啦！”伯江帶着撒嬌的語氣。

魏獻一下就服軟了，只好說：“好好好，獻洗耳恭聽總行了吧？”

伯江笑了，問道：“大狐戎是因為當年大狐戎姬比較受寵的原因，才當的這個下軍佐吧？”

魏獻點頭說：“不錯。當年雍侯最寵愛的姬妾就是這個大狐戎姬，可惜早死，不然就沒曾己什麽事了。這大狐戎姬臨終前将幼弟托付雍侯，雍侯力排衆議用他做的下軍佐，當時有非議的大夫也有不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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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江冷笑一聲：“倒是他的風格，誰越沒後臺越喜歡誰，最好都不要是夏族。然後誰有後臺，就先利用完，再幹掉。”

說到這裏，伯江看向魏獻：“你姐姐果真是病死的嗎？他能給我下毒，也能給她下毒啊！”

魏獻臉上陰雲漸起：“當初我也懷疑過，暗中也調查過，略微有些蛛絲馬跡，但沒有實證。不過我姐姐和你不一樣……”

魏獻看着伯江，幾乎就要感謝雍侯的不幸之恩。

“雍侯雖然不喜歡我姐姐，可是因為她十分美貌，和她床笫之事也不少……”

伯江羞紅了臉，忙止住說：“別說了別說了！”

魏獻見她如此，真想親親她紅透的水蜜桃一般的臉頰，不過還是克制住了。

伯江見他沒有什麽動作了，放下心來，調皮地歪着腦袋看魏獻：“你要不數數幾個仲行幾個孟孫？”

魏獻索性配合她玩游戲，一板一眼數起來，說：“一個仲行，兩個孟孫。仲行氏吃虧了，孟孫氏卻占了大便宜。”

伯江拍手笑起來：“就是要這個效果！雍侯已經不在了，也不需要兌現當初給大狐戎姬的承諾了。咱們讓季子白推舉一個孟孫氏族人吧，我還要給他祖母封塊封地。咱們大張旗鼓地搞，目的就是氣死老馮父！”

魏獻說：“挑起他們兩族之間的矛盾，免得他們将來同氣連枝，一口咬定雍侯遺囑是廢了你和世子。”

魏獻也不笨。雍國氏族勢力強大，如果最強大的兩個氏族間又是鐵板一塊，對君侯來說可不是好事啊。

最近他一直疲于應付各種喪儀及外交事務，還要處理和祭子的家事，疲累不堪，這些事情根本就來不及想。好在伯江都提前替他想好了。

眼見伯江的情緒突然好了許多，不像他剛剛進來時總覺得她眼底透着哀傷，魏獻覺得，兩人間守禮基礎上适當的親密，既可以解了相思之苦，又能加深信任和感情。

一言以蔽之，他想和她親密獨處的時間更多一些。

于是開口說：“其實我今天來不是和你說這個的，哪曉得你說了這麽多，倒把我的話帶沒了。”

伯江問：“那你本來想說什麽？”

魏獻也用神秘的語氣笑着問伯江：“想不想看看大海？”

“大海？”伯江一下愣住了。

長這麽大，她見過最高的山就是辛山，見過最寬闊的水面就是辛雍分界的涞水，大海長什麽樣，她真沒見過。

“大海裏有鲛人麽？”伯江好奇地問。

魏獻又被她的問題可愛笑了，這個姑娘，看的書不少，走的路卻不多。

“我帶你去看看你不就知道了？”

“真的？”伯江欣喜起來，她一向最喜歡各種新奇的事物，以及各國的特色風物，這一點，公子蘭把握得很準，魏獻好像剛剛才發現。

“但是現在不是國喪嗎？”伯江有點沮喪地說。

“不妨事。”魏獻笑道：

“如果安邑君如你所願快馬加鞭的話，不出十日便能到了。辛使那邊更快，說不定五日便能到。等我們把這些事情都做完，估計局面就穩了。”

“到時你就說你連日勞頓累倒了，反正醫正是咱們的人，你就讓女使替你躺在床上裝病好了。我悄悄帶你去趟芮國，不管怎麽算，一趟往返都趕得上葬儀。”

伯江的眼裏放出光來。芮國，傳說中最富庶的國家，擁有連衽成帷、舉袂成幕的都城，廣袤無際的曬鹽場，以及綿延不絕的海岸線，伯江是真的想前往一見。

不久之後，辛使司馬仲父抵達雍陽城。

伯江着缟素親自出城迎接，将其迎入驿館。二人皆心照不宣，辛伯要的是與夷盡快質辛，伯江要的也是這個。

司馬仲父感嘆道：“幾年不見，元子已經即将變成太後，不得不感嘆人之壽數不定啊！”

伯江也不客氣：“當初父親把我嫁到這雍國，可曾想過這雍侯不能人道，且壽數不長？”

司馬仲父吃了一驚：“雍侯……不能人道？”

他自然是知道伯江剛嫁入雍國時，曾對她有石女的非議，但那時，所有人包括辛伯在內，都覺得确實是伯江的問題，畢竟雍侯已經有了不止一個子嗣。

伯江冷笑道：“世子與妾的年齡差不過三四歲，父親怎麽能确定他十幾年前能人道，十幾年後還能人道呢？雍陽宮裏生養的公子公女，沒有十歲以下的，何況相比較他擁有的姬妾數量，他的子嗣本就不能算繁茂。”

司馬仲父雖然覺得，雍侯已然作古，伯江這麽說未免刻薄，不過仔細一想，怕是實情。可見伯江當初受了多少冤屈，衆人所指之時還要咬牙忍着，也就不奇怪她為何堅持要給雍侯“隐”這個谥號。

伯江嘆了口氣，對仲父說：“妾實是覺得叔祖是妾的娘家人，才把這些醜事同叔祖講。”

“先君在這方面有問題，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這是雍陽宮人盡皆知的秘密。可是他在世時，無人敢講。”

“将妾娶回雍國又不能人道，只得将罪過都推于妾的身上，因此還牽連父親不悅。妾當時初嫁，又不敢把話與叔祖說透，所以才請叔祖帶話給父親，只當妾不為雍侯所喜。”

“告訴父親妾将以世子為己子，也是請父親斷絕了辛國出身的雍公子這一念想，不是妾不想，實是不能啊！”

說到這裏，伯江又淚眼婆娑了。

司馬仲父恍然大悟，怪不得當初自己隐晦勸伯江要設法讨雍侯的歡心，她卻說自己無心生養，原來如此。

伯江擦幹淚水，對仲父道：“如今他已經去了，恩怨已了，妾以後專心輔佐新君，父親若有用得着妾的地方，盡可與妾講明。”

“只是這與夷公子，叔祖知道他是先君最寵愛的兒子，一度想立為世子，他母親又運作多時，頗為勢大。還望父親仔細看顧，不要讓雍國再有動亂。”

說罷，起身向仲父行禮。

仲父忙起身還禮道：“元子的話，臣一定帶到，臣會盡快帶與夷公子回辛複命。”

仲父走後，伯江對采采嘆了口氣，說：“采采，你不要覺得我不厚道，人都死了，還要說這些假話給叔祖。”

采采忙說：“元子沒有錯。人人都說逝者為大，可是如果逝者生前作惡，受害者就不能在其身過之後訴苦嗎？哪有這樣的道理。”

“何況元子說的又不是假話，先君逝前幾年專寵曾己，是他放着後宮那麽多年輕貌美的姬妾不想嗎？不過是怕自己不能的事情洩露出去而已。”

伯江笑了：“你這個傻丫頭還懂得這些，哪個教你的？”

采采臉紅了：“這是非他們這些個中官之間傳的，早不是一兩日了。”

伯江點頭道：“真正能騙得了人的，須是半真半假的謊話。他到底能與不能，我其實也不知道。”

“不過我和叔祖這麽說，不單純是為了給自己出口氣，還要在他這裏埋個線，萬一将來魏梁君需要拿與夷血統說事的時候，讓父親相信這事是真的。”

說到這裏，伯江頗為感慨，親生父女也需要這麽算計，而且可能是提前好幾年的算計，可悲、可嘆。

父親自始至終對她不過是利用。當初她差點命喪雍侯之手，幾成棄子，最後被父親利用機會敲詐雍國三成的銅。

如今她假意讓仲父傳話，自己甘當父親在雍陽宮的馬前卒，也是要穩住父親，讓他先盡力“看顧”好與夷。父女之間，沒有親情，只有博弈。

在雍侯靈前行完哭拜禮，仲父便帶着與夷回大邺城了，只留下一個副使等待雍侯葬禮。

緊接着，伯江就在內宮接待了孟孫氏太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