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章

第 25 章

之後的比賽他們都沒有去參加，只是坐在田埂邊上觀望。不用去計算，現在羅摩和巴拉吉的分數已經超過村裏的所有人，或者說，只要他們參加，就沒有不能贏的項目。

迪莎沒有被這種一面倒的結果勸退摔跤的熱情，下午五點，她趕在前面來到中心的一個棚屋前，在登記的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集市廣場的中心建起了半月形的圍欄，在後方被木板門擋住的縫隙裏面可以隐約看出一頭牛的模樣。

觀看的人群把這裏擠得水洩不通，迪莎的肩膀被旁邊的人撞了一下，她轉過頭，看到麥克斯·拉奧對他抱歉地笑了笑。

“迪莎小姐，沒想到你也報名了這個比賽。”他說，“剛才我雖然都沒有拿什麽名次，但是這個比賽這麽重要，我想肯定是誰贏了那頭牛，誰就能成為村子裏最受歡迎最受矚目的人吧。”

說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迪莎奇怪地看着他，不明白這個鄉村愛情小說家怎麽突然有膽子來挑釁自己。

“哼，你一個寫小說的也來挑戰我？看我不把你們都打趴下。”她驕傲地揚了揚下巴，斜了麥克斯一眼。

她身旁的霍巴特卻發現麥克斯的視線并沒有停留在她身上，對她的話左耳進右耳出。

他朝着麥克斯目光的方向看去，不遠處巴拉吉正在人群中和羅摩說話。不知道羅摩在她耳邊說了什麽，把巴拉吉笑彎了腰，攀着他強壯的手臂直不起身來。

霍巴特頓時有些無奈，忍不住朝旁邊挪動幾步，打算遠離這個腦子不清醒的家夥。

比賽即将開始，所有的參賽者都集中到栅欄東邊的茅棚下面，排隊坐在長椅上等着上場。村民從旁邊拉開機關，木板門打開了，一頭白色的成年公牛邁着堅定的步伐走入了場內的沙土地裏。

這頭強壯的公牛如同濕婆神座下的神牛南迪，它有一噸多重，健壯的四肢，隆起的背部肌肉，還有兩根尖銳的粗壯的牛角，像是瞬間就能把人頂飛到空中。

“這是我們村裏的神牛，叫做難敵。”主持的村民用喇叭喊道，“它是我們整個村子裏面最強壯的一頭牛，而且它的脾氣也非常地暴躁。你們誰能夠馴服它，誰就是我們村子裏最厲害的勇士，我們将會授予獲勝者‘大臂阿周那’的稱號。”

像是佐證他的話語，難敵煩躁地刨了兩下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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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賽開始，先上前的也是幾個村子裏的強壯大漢。他們一個個同難敵過招，但是難敵絲毫不落下風，無論是角力還是俯沖，都充滿了爆發力。

大漢們試圖抓住它的牛角把它頂回去，但是都失敗了，有的被直接撞到了旁邊，有的握住牛角角力了幾下，但還是被神牛龐大的力氣摔到了一邊。

“麥克斯·拉奧，來自果阿。”

麥克斯勇士沖鋒般興奮地從長椅上站起來，猶如勝利的角鬥士那樣舉起雙臂，在村民們禮貌的鼓掌聲中挺着胸膛，大跨步走到了栅欄邊上。

一個男性村民在他腰上綁上一塊紫色的布，拍了拍他瘦弱的手臂。迪莎看到那個村民臉上露出了懷疑和猶豫的表情。

“我是麥克斯·拉奧！”他揮舞着手臂，沖着臺下巴拉吉的方向望去。

霍巴特轉過頭，看到羅摩把一串茉莉花綁到了巴拉吉的發辮上，擋住了麥克斯的視線。

在村民的催促下，麥克斯脫掉鞋子，學着在地上抓了把土抹在額頭，踏入了場地。

難敵“吽”地低吼一聲，仿佛整個大地都在震動。

原本信心滿滿的麥克斯立刻被對方的氣勢鎮住了，就看到難敵擺出了沖鋒的準備姿勢。

他的笑容僵在臉上，臺下村民的歡呼聲也靜止了。

“救、救命！”麥克斯的尖叫聲卡在嗓子裏，猶如一只被蛇盯住的青蛙，極度恐懼卻不能動彈。

轉眼間難敵幾乎沖到了面前。

“唰”地一聲，旁邊的村民揮舞着一塊紅布擋在了難敵的面前，氣勢洶洶的難敵立刻被布吸引了目光，牛角稍微往旁邊偏了一點。麥克斯慘叫着被撞到了地上，但傷勢不重，還有力氣連滾帶爬地朝着出口跑去。

“不不不！別撞我！”

臺下的克萊爾舉起相機，把麥克斯這一連串的出醜給拍了下來。

旁邊負責維護狀況的村民趕緊跑去解救他，等難敵的注意力被吸引走，連忙翻過欄杆将他救了出來。麥克斯的雙腿軟綿綿的，整個人都被抽去了精氣神，癱坐在迪莎的身邊喘着粗氣。

“迪莎·卡普爾，來自孟買。”

“加油啊，迪莎！讓他們瞧瞧什麽才是女摔跤手！”克萊爾用力地拍着手。

臺下的村民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景象，先是一驚，交頭接耳一番，随後拼命地鼓起掌，比之前迎接任何勇士都要熱情。

“迪莎小姐是我們村子裏第一位挑戰神牛難敵的女摔跤手，不知道她會不會創造奇跡呢？我們拭目以待！”主持人興奮的脖子都紅了。

難敵如法炮制剛才的招式，朝迪莎沖了過來，她半蹲下身，重心下移，一把抓住了兩只牛角。

她腿部發力，腳趾抓住地上的沙子，用盡了全身的力量和難敵僵持在了原地。

難敵發出“哞哞”的叫聲，甩動牛角試圖将迪莎掀飛出去。她将頭頂住了難敵的頭，前額相對，渾身的肌肉都鼓動着，讓克萊爾忍不住為這力與美的一幕驚呼，相機咔嚓咔嚓響個不停。

就在這時，迪莎忽然聽見不知道從哪裏傳來了清脆的笛聲，難敵的雙眼亮了起來，就像是兩只燈泡似的。她甚至沒有反應過來，就被自己無法抵抗的強力瞬間甩在了地上。

她的肩膀重重地撞在栅欄上，鑽心的疼痛讓她直接雙眼發黑，人事不知。

“來，把難敵拉住！”

村民同剛才一樣把難敵的注意力引開，手忙腳亂地将迪莎擡出了場地，放置在旁邊的長椅上。

克萊爾和霍巴特焦急地擠入人群來到她旁邊，此時迪莎臉色發白，雙目緊閉，已經昏迷了過去。她的左邊胳膊以扭曲的姿勢擺在身側，顯然是剛才撞到欄杆上，已經骨折了。

“快，快把她帶去馬德哈萬上師那裏去！”兩個年輕的婆羅門推開擁擠的村民，吩咐道。

“等下，你們是要把我的朋友送去醫院嗎？”克萊爾攔住他們。

“醫院？我們村子裏面沒有醫院，只是在鎮上有個診所。不過你們不要擔心，只要把這位姑娘送去馬德哈萬上師那裏，就會治好她的。”

四個村民擡來準備好的擔架，将迪莎放上去，在兩個年輕婆羅門的帶領下離開了集市，往神廟的地方跑去。

此時幾乎所有的人都在集市觀看比賽，神廟裏面只有幾個婆羅門圍繞在祭火堆邊念着經文。看到他們過來，那個上午主持儀式的年長婆羅門馬上站起來：“受傷了？快把她放在祭火堆邊！”

村民們放下擔架，把迪莎擺在了祭火堆旁邊三尺遠的地方。

馬德哈萬拿起他不離手的銅罐，在裏面沾了些水，抹在迪莎的額頭上，又把水壺放在了她的頭頂。接着他盤腿坐在祭火堆邊，和早上一樣倒了些酥油在裏面，開始念誦經文。

“禮贊牧尊戈帕拉，萬物向您敬拜，知識之主，大梵之主，宇宙靈魂。”

克萊爾看着這個婆羅門，既慌亂又感到莫名其妙，不明白迪莎已經受了這麽嚴重的傷，卻不去醫治而是在這裏念經。

“馬德哈萬上師，我的朋友怎麽樣了？”

“我們會在這裏念誦禮贊室利戈帕拉的經文，向上主虔誠地尋求賜福，很快你們的朋友就會痊愈的。”年輕的婆羅門解釋道。

克萊爾一臉懷疑地看着他。

“只要祈禱就夠了嗎？”霍巴特問道，“需不需要加點醫學的輔助之類的？”

“只要用你們的心去感受戈帕拉，祂就會賜予她健康的。如果你們一起加入苦修，她也會好得更快的。”

盡管充滿了懷疑，但霍巴特和克萊爾也沒別的辦法，只好也學着他們的模樣坐了下來，開始念經。

火焰将迪莎的半邊臉映照成了金紅色，她眉頭緊皺，臉龐和額頭布滿了汗水，神情痛苦。但是伴随着婆羅門們的念經聲，她的表情逐漸放松下來，恢複了平靜，但依舊沒有睜開眼睛。

一個小時過去了，克萊爾覺得這純屬浪費時間，骨折盡早治療盡早好，而這些人只會禱告。但正當他想要出聲質疑之時，詭異的場景出現在他眼前。

一只黑色的小手從祭火中伸出，輕輕地搭在了迪莎受傷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