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釣魚

釣魚

連日的高溫讓時暮在家裏窩了好久,難得今天太陽不大,時暮找出魚竿,确認還能用。

他在院中的小菜地裏摘了幾個小番茄,瞥見周景暄房間的窗戶開着,于是又彎腰把那一株番茄全摘了。

洗淨番茄後,時暮繞到窗戶前,周景暄背對着他坐在另一扇窗前,面前架着畫架,正拿着調色板低頭調顏色。

時暮半個身子都快探進屋裏了,他擡手了敲了敲窗棂:“小畫家,吃番茄嗎?”

周景暄本來還在為今天的顏色怎麽調都調不好而苦惱,回頭就看到時暮捧着玻璃碗,碗裏的小番茄還泛着水光,時暮朝他挑了挑眉,又問了一遍:“吃嗎?”

“吃。”周景暄放下東西走過去,伸出手想拿一個小番茄,又頓了一下:“我去洗手。”

周景暄很快就回來了,從碗裏拿了個小番茄丢進嘴裏,側身靠着窗沿,朝小菜園的方向擡了擡下巴,問:“你薅了一整株小番茄嗎?”

他明顯看到那一排原本紅綠相間的番茄綠了一塊。

時暮:“我不吃就會被鳥吃掉,太虧了,所以還是我吃吧。”

好有道理。

時暮撐着窗沿,問:“诶,你待會兒要和我去釣魚嗎?今天天氣不錯,很适合釣魚。”

“釣魚?”

“嗯,就在那邊的魚塘。”時暮指了個方向,“很近的,五分鐘就到。”

周景暄其實不太想走動,感覺有點累,他委婉拒絕道:“我還要畫畫,下次吧。”

“你要畫多久,我可以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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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景暄随口道:“兩個小時吧。”

“行,正好那個點不會太熱,等你畫完我們就出發。”時暮滿臉堆笑道,“那這段時間我可以在你屋裏看書嗎?”

等他放下筆就馬上拉走。

“可以。”條件反射般答完後,周景暄還有點沒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是不去,怎麽被時暮繞進去了?

“接一下。”時暮把碗給他。

周景暄接過玻璃碗後,就見時暮光着腳踩上窗沿,直接翻進了屋裏。

“你畫吧,我找本書看。”時暮拍拍手,到書櫃裏挑了本書後,靠着書櫃坐在地板上。

他見周景暄還站在那裏,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已經過去三分鐘了,你還有一個小時五十七分鐘。”時暮道,“你剛剛答應了的,你要反悔嗎?”

“我是答應你可以在房間裏看書。”

時暮一忽悠人就會裝作特別無辜的樣子,“我提出看書是因為我要等你,而我等你是因為我們要去釣魚。你同意我看書等你,不就代表你同意去釣魚嗎?”

周景暄聽得一愣一愣的,搓搓臉嘆道:“你要跟我盤邏輯嗎?”

“如果你不想去釣魚的話,剛剛就該拒絕我進屋看書。不能說一套做一套吧?”時暮瞥見桌上的碗,又開始拿番茄做文章,“你還吃了我的番茄,吃了就得跟我去釣魚。”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周景暄敗了。

“重新計時,兩個小時後我們就走,你快畫。”

落地扇的風力還算大,搖着頭左右吹着,時暮熱一陣涼一陣,最後受不了了,把風扇定住,朝着周景暄的方向吹。

他拿着書在周景暄旁邊找了個能吹到風的地方坐下,順便把那碗小番茄也放到地上。

小王子的故事很短,時暮很快就看完了。

他擡眼的時候,周景暄的畫布上已經有了大致的輪廓,時暮挪到他旁邊,仰着頭問:“你在畫什麽?”

周景暄道:“小王子。”

“你之前畫的好像不是這個?”

時暮合上手裏的繪本,發現周景暄畫的正是繪本的封面,小王子站在他的星球上,玫瑰花彎下來,像是在親吻小王子。

“那一張畫不好,就換了這個。”周景暄低頭看了一眼封面,記住後繼續動筆畫着。

時暮換了個坐姿,抱着腿,下巴擱在膝蓋上,安安靜靜地看周景暄畫畫。

他喜歡好看的畫面,但對于好看畫面的創作過程不是很感興趣。

周遭太安靜了,風扇吹得人昏昏欲睡,窗外樹葉被風吹過而形成的沙沙聲像是白噪音。

周景暄忽然覺得什麽東西砸到了大腿,他的手一頓,舉高調色盤,低頭一看,時暮的腦袋穩穩當當地靠在了他腿上。

周景暄保持着姿勢不敢動,等了半晌都沒有等到時暮挪開腦袋。

“時暮?”他輕聲喊道。

沒有回應。

睡着了?

周景暄向前俯身,時暮的額發有點長,周景暄努力看清了他閉着眼。

還真睡了。

周景暄直起身,嘆了一口氣,他也有點想睡覺了。

等他把整幅畫都畫完了,時暮還沒有醒,約定的釣魚時間也過了十幾分鐘,周景暄想着要不要喊醒他。

私心不太想他醒,這樣今天就可以不去釣魚了。

但不喊醒他的話,自己就要保持着這個姿勢,一直給時暮當人肉枕頭,直到他自然睡醒。

周景暄的內心更偏向于讓時暮繼續睡,但想到時暮站在窗邊,興致勃勃地跟約他一起去釣魚的模樣,怕他因為今天沒有去釣魚會難過,周景暄還是決定把他喊醒。

“時暮?醒醒。”他輕輕拍着他的臉。

時暮迷迷瞪瞪轉醒,朝聲源處轉過臉去,下巴就擱在了周景暄腿上。

周景暄:“……”

時暮沒有完全清醒,打了個哈欠,腦袋一歪,甕聲甕氣地問:“幹嘛?”

“不是要釣魚嗎?已經過了二十分鐘了。”

釣魚……

時暮一下子驚醒,看了看牆上的時鐘,瞬間從地上彈起來,因為起身太急導致血壓下降,有點頭暈站不穩。

周景暄伸手扶住他,仰頭問:“還去嗎?”

“去!”時暮緩過來後,抽出手,再一次跳窗,上演一出撒手沒。

***

魚塘不大,是當初時暮的爺爺挖來玩的,有空的時候就帶時暮來釣魚。

時暮在魚塘邊找了個好位置,有樹蔭遮擋,因為他帽子的帽檐實在不夠長。

原本時暮是戴着草帽遮陽的,臨出門前周景暄随口問了一句:“釣魚是不是應該戴漁夫帽?”

時暮站在窗戶後想了想,好像很有道理。

他把草帽摘下來後,又默默地戴了回去。

“你說得很對,但我沒有漁夫帽。”

下一秒周景暄就把他的草帽拿開,把自己頭上的漁夫帽拿下,戴到時暮頭上。

“現在有了。”

說實話這個帽子遮不了多少太陽,在時暮看來就是一個漂亮的裝飾品。他拉過窗戶,從玻璃的反射裏看看自己戴着好不好看。

周景暄可能是漁夫帽大戶,時暮看到他的衣櫃裏疊放着好幾頂帽子。

周景暄一手拿着一個帽子,抉擇不定,于是轉過身,想讓時暮幫他做個選擇。

他平時裏常戴的是藏青色的,現在正在時暮頭上。

周景暄今天穿的一身白色,衣服上沾上了一點顏料,影響不大,時暮毫不猶豫地指了指他右手邊:“白的。”

于是炎熱的夏天裏出現了一個雪人。

時暮往魚鈎上挂着餌料,随後揮進水裏,架好魚竿就放着不管了。

兩個人坐在小馬紮上,手臂搭在膝蓋上,坐姿出奇的一致,如同複制粘貼。

“你會不會覺得無聊?”時暮突然問道。

周景暄:“還好,這裏挺舒服的。”

在家裏坐着也是坐,在這裏坐着也是坐,差別不大,他更多的是陪同,就當出來看風景了。

魚塘裏的魚算是放養,沒有特別飼養,時暮也不知道今天會不會有魚上鈎。

不知道等了多久,水面的浮标動了,時暮急忙起身去收杆,釣上來的是一條很小的魚。

周景暄走過去戳了一下時暮手心的魚:“這……是不是太小了?”

時暮給魚拆了魚鈎,将它丢回魚塘裏,嘆氣道:“就當給它喂飯了。”

他換上新的餌料,坐回小馬紮上,繼續耐心等着。

時暮喜歡釣魚更多的是喜歡這種什麽都不用管的時候,等待魚上鈎的這段時間都可以算是合理浪費時間,不會有愧疚感。

和林問尋一起釣魚的感覺很不一樣,林問尋像個話痨,總能找到話題和時暮聊。

現在旁邊的人換成了周景暄,誰都不說話,倒也不會覺得尴尬,反而有了時暮想要的氛圍。

時暮摘了幾棵狗尾巴草,在手上把玩着:“我今天拉你出來,你是不是不開心了?”

“沒有。”

“我就是不想一個人來釣魚,本來是想找問尋的,但他今天去鎮裏了,我就只能找你了。”時暮撐着下巴,輕聲道,“不過剛剛你可以不喊醒我的,睡到傍晚也沒事,大不了就下次再找時間來釣魚。”

時暮扭過頭看他,陽光在身後落了一片,時暮微微笑道:“其實你要是再拒絕我一次,我就不會拖你出來了。”

周景暄看着他,和幾個小時前一回頭就看到站在窗邊的他一樣,畫面慢慢重疊。

說不上來是為什麽,因為他感知情感的能力很差。在那個當下,他想的是不要讓時暮傷心,不想拒絕他。

那時他看着照進窗外的陽光落了些許在時暮身上,只覺得時暮和陽光的适配度太高了。當陽光灑在他身上時,像是給他描了一圈金色的邊。

不過在他看來,時暮不需要過多的色彩點綴,最簡單的白色就足夠。

他也不需要陽光給他鍍金,他是比陽光更明豔、更耀眼的存在。

掉進烏雲裏的人,若想逃脫,怎麽能拒絕明媚的陽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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