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荔枝
荔枝
今天是周景暄閉門造車……造畫的第七天,這七天裏周景暄像是被釘在椅子上,非必要不出房間。時暮喊他出門他都拒絕了,以至于時暮這兩天都是自己出門玩,不再帶他了。
周景暄說他在準備入學作業,畫了幾幅都不滿意,所以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一定要畫出一幅完美的。
時暮不贊成這樣的行為,對于藝術創作,靈感是很重要的。而靈感一般就在一個瞬間,說不準出去一趟就有了呢?
然而這個想法破滅在七月底。
七月底的太陽仿佛要掉下來了,到處都彌漫着揮之不去的熱意,時暮出門的次數逐漸少了,走兩步他都嫌熱,倒是變得和周景暄一樣,喜歡待在房間裏。
正好趁着這段時間把暑假作業寫完,之後就能随時出門玩了。他不想像林問尋一樣,每次一到開學前兩天,一定會跑來抄整宿的作業。
某一天下午,時暮正在算題,就聽到有人在叫他。
他先是跑到露臺去看,是李榕山在院外喊他,時暮習慣性把手搭上欄杆,又被燙得縮了回來,他應道:“李叔,怎麽了?”
李榕山拎着一大把紅通通的荔枝,喊道:“快去摘荔枝咯,晚了就沒了。”
聽到這裏,時暮才想起來,今年還沒有吃到荔枝。
”好!我馬上去!”
因為小時候有一次貪吃,吃到上火,于是闫黎每年都嚴厲控制他吃荔枝的量,時暮也不敢發表任何意見。
但如果是自己去摘就不一樣了,可以在外面偷偷吃,只要不被闫黎知道就行。
他急匆匆就要下樓,想起什麽又折返回房間,把剛才算到一半的數學題算完了,毫無負擔地下樓。
周景暄在客廳,彎腰往杯子裏倒着水,忽然聽到樓梯上匆忙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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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擡頭,時暮正好從樓梯口蹦出來。
真的是蹦,他直接跳下了最後兩級臺階。
周景暄微微皺眉:“你也不怕摔。”
“周景暄,跟我去摘荔枝嗎?”時暮蹦跶到他面前。
“我……”
“不要再悶在家裏畫畫了,出門走走吧。”時暮拉着他就要走,“每天都是畫畫,也發展點別的興趣愛好吧?”
周景暄挑眉:“比如?”
時暮把人拉出客廳後就鎖門,道:“比如……今天可以發展一個摘荔枝的愛好。”
周景暄失笑道:“之後有別的活動又可以發展一個新愛好?”
時暮正經地點點頭:“可以這麽理解。”
周景暄:“……”
“換鞋,走啦。”
***
摘荔枝要走一段山路,時暮走習慣了所以腳步飛快,周景暄卻被遠遠落在後面。
路上碎石多,這一個坑那一個坡的,周景暄越走越崩潰,早知道就在家畫蘋果了。
“時暮——”周景暄喊着大步向前不回頭看的時暮,但他似乎是沒聽見,周景暄又喊了一聲,“哥哥——”
時暮終于聽到了回過頭,只見周景暄還在斜坡下,一臉生無可戀地看着他,怨念似乎有點重。
“你怎麽還在後面?”時暮小跑回來,“要是在山裏走丢了我可找不着。”
周景暄一邊碎碎念一邊爬坡:“這路怎麽這麽長啊?還難走,走兩步就要磕一下。”
時暮下去接他,抓着他的手腕帶他上去。
“快到了,前面拐個彎就能看到荔枝林了。”
周景暄像被牽着的小羊,機械地跟着牧羊人走:“好累啊哥哥,你都不會累的嗎?”
“不會啊。”時暮回頭看他,“你也別總待在家裏不動,以後多跟我出來走走、爬爬山、打打球什麽的,增加一□□能也好。”
周景暄也想,但有時候他會感覺被身體綁架了,身體動不了,根本沒有力氣。
而時暮和他恰恰相反,他很自在,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像是每天都有用不完的精力一樣。如果不是最近天氣太熱了,時暮怕不是可以一整天都在外面撒歡兒。
小羊被人連哄帶牽的,又走了兩百米的路,終于走到了目的地。
時暮松開他的手,跑到他常摘的那棵樹下,輕車熟路地爬到樹上。
周景暄本來在摘低處的荔枝,見時暮踩的樹枝有點細,生怕他不小心掉下來,于是停下手裏的動作,緊緊跟着時暮的步伐軌跡。
時暮是個膽大的,越走越往外,樹枝抖一下周景暄的心就跟着顫一下。
周景暄憂心道:“哥哥,外邊兒的就別摘了,你別掉下來。”
“放心吧,我都摘了無數次了,就沒摔過。”時暮甚至還能蹲在樹上剝個荔枝吃吃。
時暮一直不下來,周景暄就一直仰着頭看着,他要是有頸椎病估計能直接治好。
在周景暄跟着時暮把樹繞了一圈後,時暮終于摘滿了一背簍。
“周景暄,接一下。”
周景暄聞言馬上張開手臂。
時暮站在樹杈口,先把背簍往下遞。
周景暄接到背簍,就把它放到旁邊的地上,繼續朝時暮張開手臂。
時暮:“你幹嘛?”
“不是讓我接一下嗎?”
時暮失笑:“我只是讓你接一下荔枝,我不用接。”
他距離地面的高度說高不高,說低不低,但跳下來問題不大。
周景暄還是執着地要接他,時暮看着他的臉,明晃晃地寫着“擔憂”兩個字,心裏突然泛起一種異樣的情緒。
那是一種……被人記挂的感覺。
他知道今天一路上覺得不對勁的事情是什麽了。
往年他都是和林問尋一起來摘荔枝。他和林問尋總是打打鬧鬧的,對對方的關心也都是藏在嫌棄的話裏,不會像周景暄這樣,擺在明面上給對方看。
他和林問尋每次都要比誰爬得高,下來的時候也逞強不讓人接。
那時候的時暮還沒有現在這麽膽大,但林問尋不一樣,這人估計從小心髒就比別人大一點,膽量過人,每次都是他先跳下來,和現在的周景暄一樣張着手臂等着接他。
但時暮多好面子的一個人啊,心裏有一點害怕也不會說出來,一個勁兒地說不用接,不會摔,哪怕在上面盯着地面,心髒跳得愈發用力。
林問尋也真的不接他,給他騰了位置,雙手插兜站在一旁看着。
少數幾次他會踉跄兩步,多數時候是穩穩落地,就是腳底板有點疼。
但也有摔到膝蓋和手掌流血的時候。
然後他就會被林問尋背着回家,念叨他“死要面子活受罪”念叨一路,聽煩了他就捂住林問尋的嘴或者直接掐住他的脖子。
時暮看着周景暄不如林問尋強壯,結合剛剛一路上累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歸西的樣子,時暮擔心自己萬一真的摔了,周景暄能背得動自己嗎?
算了,給他一條活路吧。
時暮:“那你接住了啊。”
周景暄用力點頭,視線緊緊跟随着時暮。
“我跳了啊。”
“嗯。”
話音剛落,時暮從樹上一躍而下。
下一秒他在風聲中被人穩穩抱住。
時暮感覺心跳快了一點,不知道是因為剛剛跳下來而産生的吊橋效應,還是因為被周景暄抱着而莫名的有一點……不好意思?
他聽到周景暄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語氣中帶着放松下來後的輕快。
“接住你了。”
怦、怦、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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