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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身為選擇全理的天命之子，在一些同學用兩天結束了戰争的時候，曹正曦得熬到最後一刻，但她知道，不止她一個人備受煎熬的在這裏等着最後一場考試，格爾薇妮也等了很久了。

她故意在外面等着接自己孩子的洶湧人潮全部散去，連保安都轉身進了保安室關了門之後才慢悠悠地出來。

“看來你是知道自己要面對什麽了？”

“哈哈哈哈，該怎麽說，好久不見啊格爾薇妮？”曹正曦在好久不見這四個字上咬得極重，嘲諷意味不言而喻，畢竟格爾薇妮這段時間被打壓的有多嚴重大家都知道。

格爾薇妮倒是也不生氣，只是異端局的态度讓她感到迷惑，之前那個局長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現在再三确認，周圍沒有一個異端局的人——他們似乎在曹正曦失蹤之後，徹底放棄了對她的保護和庇佑，大有将所有的事情，所有的對錯都交給曹正曦來決定的架勢。

就這麽相信曹正曦會偏向他們那一方？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高考期間他們也很忙，為了防止異能者作弊，這段時間他們幾乎是連軸轉地下禁制和束縛然後四處鑲嵌和視察。

“放心好了，我們之前的态度确實太惡劣，這一次，我們會給你看看我們的誠意……還有你想要的那些，記憶。”

曹正曦跟着格爾薇妮走了，格爾薇妮似乎更瘦了，有一種将生命力全部傾倒而出之後的頹敗感，鶴田百合子也很瘦，不健康的，似乎不足以支撐她的瘋狂的清瘦。曹正曦忍不住想，這年頭，反派都是一副如此惹人憐惜的樣子了？

光看體型誰能看出來自己在格爾薇妮手下撐不到三秒。

爛尾樓——很眼熟的爛尾樓，看見曹正曦的到來，有人顯出很驚訝的樣子。曹正曦對上那些他們以為是悄悄打量的眼神展露一個笑容，格爾薇妮也注意到了，她掃了一圈，将那些視線壓回：“無意冒犯。”

這四個字吐露的足夠別扭，曹正曦忽然起了挑釁的念頭。

“哈，有趣，他們會感到好奇才是正常的，畢竟我是走進來的而不是被你拎進來的。”曹正曦彎了彎眉眼，“你似乎在最近這段時日改變了很多，怎麽，是因為實力的懸殊讓你被迫學會了禮儀？還是你意識到鶴田百合子說得那些記憶并不一定能讓我走向你們？”

這兩個問題都足夠尖銳，但是格爾薇妮只是淡淡地回應：“二者皆有。”

這顯然是曹正曦最不想聽見的回答，她翻了個大白眼，人與人的成長速度還是有差別的，塞西莉亞再學幾年也不會這樣優雅從容和善于話術……在某種意義上，曹正曦愛死了塞西莉亞的遲鈍和直白。

“瞧瞧！這是誰？我們衆望所歸的曹正曦！怎麽，你想明白了，異能者比普通人強大得多，就該由異能者來掌握世界！”

是熟人，因為異能有缺陷所以一直在後臺工作的職員。

曹正曦嗤笑了一聲：“威廉，你說的強大，是指被普通人追着打嗎？這樣的新聞，讓我想想，我至少已經看過了八個……哈哈，而且，就算異能者确實比普通人強大，這裏面也絕不包括你——見風使舵的殘缺種。”

最後那幾個字被曹正曦用一種極其輕佻的語氣吐了出來，威廉立刻氣紅了臉惡狠狠地回應道：“你這個只能幫別人實現願望，自己動用不了力量的工具！你這家夥，一出生就注定要為什麽死去……”

“格爾薇妮，想要合作得拿出誠意來。”曹正曦聳聳肩，随意地指了指威廉，“殺了他，接下來你要做的所有事，我都會配合。”

那副姿态，和回家之後指着庭院裏的雞鴨對外公外婆說要吃的樣子一模一樣。

格爾薇妮反而一愣，她不能動手，這段時間她已經明白了，來到這裏的人無一不是懷揣着相似的利益和熱忱，她不能失去人心，這是最後一塊壘石。而且，曹正曦這句話的份量太輕了，甚至不足以讓格爾薇妮開口談判。

好在曹正曦也沒有糾纏太過，只是又聳聳肩，那雙帶着明晃晃的惡意的，小孩子一樣調笑的眼神在威廉身上掠過，拉長語調到：“好吧，私下裏殺也是可以的。”

她真的很懂如何觸一個人的黴頭。

威廉無法忍受這種被當作什麽東西一樣決定生死的随意，直直沖撞上來，這是格爾薇妮始料未及的，一時間也沒有辦法阻止——也沒等她出手。威廉幾乎是被直接掀飛了，他那雙常年摸着酒瓶帶着酒漬的手甚至沒能碰到曹正曦的校服，他重重的嵌進了水泥牆裏，在一片鴉雀無聲中，慢慢的有血跡滾落出來。

“哦哦——”曹正曦語調上揚，“看來我并不像你說得一樣毫無還手之力對不對？”

絕對有什麽失控了，改變了，格爾薇妮忍不住摸上自己的刀柄，努力地試圖維持鎮靜，但還是在人群中爆發了第一聲尖叫，在她想好要說些什麽或者做些什麽之前，恐慌就爆發了。

留在這裏的成員大多都是不參與正面交鋒的，甚至大多數是異端局過來的人——就是和威廉一樣，能力不夠強大甚至殘缺的異能者，沒有得到過重用，心裏不平衡，卻也是第一次面對如此殘酷狠厲的場面。

無法接受，無法理解。

“你們在害怕嗎？真有趣，你們難道不知道異端局年年都要這樣——甚至比這更慘的死去一些同伴？”曹正曦嘆了口氣，接下來又像自言自語到，“我可不覺得我做的過分，如果他那只手摸到我了，我連最後一口氣都不會給他留。”

格爾薇妮意識到了什麽，寒光出鞘：“你是誰？”

“啧……時間……那家夥就喜歡你們這些直愣子，你怎麽會覺得，曹正曦會蠢到自己孤身一人來這裏。”曹正曦——不，阿維瓦終于能夠順着自己的想法把眼睛換成青綠色了，那雙完全不一樣的眼睛，多了幾分生氣，卻幾乎沒有人情。

格爾薇妮卻在這時揚起一個笑容來：“我就知道，曹正曦絕不可能孤身一人從異端局逃出生天，也不可能依靠自己在外躲藏這麽久，唯一能夠确定的，就是她一定會參加高考……”

阿維瓦皺了皺眉，扭頭剛好看見被鶴田百合子帶進來的曹正曦，曹正曦看見祂，大概是有些無奈地聳聳肩，表情帶了些皺皺巴巴的委屈。阿維瓦沉默一瞬：“看來不是我演技的問題，是不是？”

“啊啊……真是的，我還挺想回家一趟的，如果能再撐一個月的話還能看到成績。”曹正曦不滿地嘟囔着，最後将手從鶴田百合子手裏抽了出來，揉了揉手腕，“別用你那惡心的聲音控制我了，我不會跑了——來吧，我倒是很想知道，你們有什麽辦法能讓我想起那些被禁制封鎖的記憶。”

格爾薇妮看了阿維瓦一眼，這個變量卻抱起了雙臂，饒有興致地準備看戲——這不是祂和曹正曦的交易內容，曹正曦也沒開口尋求幫助，所以祂不會插手，注意到格爾薇妮的目光，阿維瓦有些不快：

“做好你該做的事情，人類。”

祂不會多管閑事，何況曹正曦擁有的記憶越多，這筆交易祂就越賺。

鶴田百合子一把薅住了曹正曦的臉，強迫她與自己對視，格爾薇妮向前邁了兩步，手中長刀入地，紫色的奇怪符文瞬間包裹住了曹正曦。

腦內世界的時空回溯……兩個異能者的異能居然能産生這樣的共鳴……阿維瓦想，那些家夥們賦予人類的力量也許已經在變得不可控了，時間和支配祂們肯定想不到自己的力量居然能夠融合。

曹正曦看起來不太好。

她身上各種力量形成的符文相互碰撞紫色藍色紅色還有綠色——簡直像個調色盤。

清越禁制的力量最開始是試圖壓制那些紅色的咒文，後來發覺另外兩股力量，在一時間展現了非凡的戰鬥力，作為戰場的曹正曦痛苦地又要滑倒，被鶴田百合子并不溫柔的托住。幾個喘息悶哼之間，紅色的咒文狠狠地擊垮了那些禁制，并且，那些咒文扭曲着開始變得不詳，逐漸串聯上一些阿維瓦熟悉的氣息。

最後，那些綠色随着曹正曦脖子上的寶石開裂的清脆聲響徹底消失，紅色的咒文也迅速暴走，以極快的速度彙成一道光柱叩開了天門——是的，雲層被轟開了，閃電和黑雲在一瞬間席卷了天空。

曹正曦睜開眼睛，已經沒有瞳孔和眼白的分界，只有盈滿的血色從眼角滾落。

像是眼淚。

格爾薇妮和鶴田百合子連瞬息都沒撐到就被轟飛了出去，阿維瓦側身避了避免得被砸到，用神明的語言試圖和曹正曦溝通。曹正曦的發絲胡亂的飛舞，和她應答的聲音一樣混亂無序，人類的語言和神明的語言都有，人類的聲音喊着停下，神明的聲音說：

“還不到時候。”

然後曹正曦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那道無人穿過的門也在一瞬間合上了，只是，再也不像什麽都沒發生以前一樣是藍天白雲，而是陰雲不散風雨将至的壓抑。

曹正曦抽搐了兩下咳出了幾大口血，然後就是眼淚，合着剛剛能力發動時流出的血，混到地上的血窪裏。那是一段很美好的記憶，但是結尾的悲劇讓一切歡樂都顯得苦痛，曹正曦沒有緩沖過那段歲月，她恰好是在情感最濃的時候忘卻，現在想起來和當初一樣撕心裂肺。

那個從自己決定要提筆寫小說起永不缺席的另一個主角，永遠是兩個摯友的故事，最後大概都會以一方死亡的悲劇作為收尾——原來在現實生活中确有原型。雖然早就知道那個女孩已經不在人世，但如此清晰的，慢慢失去溫度的身體，身邊人尖銳的嘲笑聲，滾了一地的血，屍體卻是蒼白的……

如此清晰的記憶和噩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