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辭官

葉守義一路疾奔,進了詠雪院就發現院中死一般的寂靜,他一路懸起的心,猛地下沉,阿清——

難道刀嬷嬷沒攔住阿清,她們已經回支國公府了?

葉守義想到這,步子更快了,眼中一片血紅,焦聲喊了起來,“阿清,阿清……”

他一路喊到了主屋門口才終于見着了人,顧不上去問,自己一把掀開簾子闖了進去。

支清纖弱的身影映入眼簾的那一剎那,他心頭猛地一松,身體卻止不住的發軟,一頭往下栽去!

“老爺!”

屋中一時驚呼聲四起,及時扶住葉守義的芳草見他大約不會暈的樣子,又放開了手,不想她這一放,葉守義竟是無力坐倒在地,芳草有些猶豫,不知道到底該不該再去扶他。

驚的差點站起來的支氏見葉守義無礙,又恢複了冰冷的神色,看也不看一眼。

葉守義也不起來,就那麽狼狽的坐在冰冷的青石板地面上,望着支氏癡癡一笑,“我就知道她們在騙我,阿清怎會與我合離?”

一直冷着臉不說話的支氏突然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盯着葉守義一字一頓開口,“若是葉大人不願與我合離,便請賜一紙放妻書,自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幹!”

葉守義只覺腦子一空,一時間竟是連支氏的面容都看不清。

支嬷嬷哭道,“老奴的小姐啊,這放妻書怎麽能随意開口啊!老爺也不想的,他不想的!小姐只當可憐可憐老奴,別再提什麽放妻書的事了!”

葉守義用力甩了甩頭,靈臺才清明了些,費力站了起來,喃喃開口,“男婚女嫁,各不相幹,各不相幹——”

支嬷嬷膝行到他身邊抱住他的腿,“姑爺,小姐不懂事,姑爺可千萬別将小姐的話放在心上哪!姑爺!”

葉守義又甩了甩頭,努力保持着清醒,“我放在心上了,她要與我合離,八年前她就想了,八年,八年了——”

支嬷嬷聽着心頭一寒,正要說話,葉守義忽地哈哈笑了起來,“她恨我,恨我!我知道她恨我,可我不知道要怎麽辦,我不知道,不知道……”

躲在稍間偷聽的葉青殊皺起了眉,龐氏能将葉守義關在祠堂,便可見葉守義無法與龐氏相抗,或者換句話說,長姐的傷還不足以讓他與自己的母親徹底翻臉。

她來回考慮了一番,便決定裝病,無論上輩子葉守義後來如何待她,他此時對她的疼愛卻不是假的,一個女兒的分量不夠,那兩個女兒呢?

于是,她找來了刀嬷嬷,說通了杭太醫,甚至打算好了,如果還打動不了葉守義,她便長期的“病”下去,甚至做好了“病重不治”的準備。

只她千算萬算,卻沒算到支氏的反應,她一直以為支氏是讨厭她的,甚至是恨她的,她出生時難産,支氏傷了身子,大夫診斷說極難有身孕,有了也難以保住。

一年後,支氏又有了身孕,千辛萬苦的保到了八個月,卻還是早産了,那與她無緣的兒子還沒睜開眼就沒了氣息。

這麽多年來,支氏對她一直冷冷淡淡,她本來就不是什麽熱絡的性子,又有着那樣的心結,對她自然也親近不起來,母女倆形如路人。

她怎麽也沒想到支氏聽說她高燒,不得不施針退熱,竟會直直暈了過去,一醒來就說要回娘家,與葉守義合離。

刀嬷嬷顯然也沒料到,大驚下只得告訴了支氏真相,不想支氏卻道,“這是阿殊膽子大,但凡膽子小一些的姑娘家,遇到那樣的事不吓出病來才是怪事,阿殊這次逃過了,下次呢?難道非要等阿殊出事,我才來後悔不成?”

支氏堅持要走,刀嬷嬷和支嬷嬷自是奮力阻攔,她索性将錯就計,料得龐氏必然不會見支氏遣去的人,也會攔着支氏的人去找葉守義,卻照樣吩咐人去做樣子。

又請刀嬷嬷親自去找阮氏幫忙,好進一步加大葉守義與龐氏間的隔閡。

不想事情卻再次偏離了她的預料,葉守義見了支氏竟說出那樣一番話來,支氏恨他?為什麽?八年前發生了什麽事?

葉青殊暗自思量,外間葉守義忽地抓住了支嬷嬷的手,“嬷嬷,是不是我寫了放妻書,阿清就不再恨我了?”

葉青殊大驚,這可不是她想要的結果,他們要合離也不能是現在,長姐正是議親的年紀,如果他們合離,必然會影響長姐的親事!

葉青殊想到這,撞撞跌跌朝葉守義跑去,跪到他跟前哭道,“父親,父親,都是阿殊不好,阿殊不該生病,阿殊保證明天病就能好,父親不要與母親合離,父親!”

葉守義慘然一笑,“稚子何辜?何辜啊!”

他雙眼通紅,襯着臉上慘白的笑,激的葉青殊鼻頭一酸,淚水止不住的淌了下來,第一次,她對葉守義的恨有了一絲動搖——

“太太!”

“小姐!”

葉青殊轉眼看去,卻見支氏軟軟倒在刀嬷嬷懷裏,面色慘白,唇色淺淡的幾乎與面色一致,那美麗的臉便如最上等的宣紙,潔白、無暇,卻毫無生氣——

葉青殊心頭沒來由的湧起一股巨大的恐慌,無措,夾雜着莫名的悔意狠狠啃噬着她的心,是哪裏錯了,一定是哪裏錯了,錯了——

“阿清!快,請杭太醫!來人!來人!”

葉青殊呆呆跪在地上看着幾欲發狂的葉守義,看着他懷裏沒有一絲活氣的支氏,再也忍不住大聲哭了起來……

……

……

支氏再次醒來後就再也沒說過一句話,無論葉守義怎麽懇求,葉青靈怎麽逗趣,她就是不肯開口,眼神空洞的盯着虛空,一盯就是幾個時辰。

合離的話再沒人提起,葉守義告了假,半步不離的陪在支氏身邊。

葉青殊看着這樣的支氏,是真的後悔了,可事已至此,她也只有慢慢“好”起來,去支氏床前侍疾,反正現在她“病着”已毫無意義。

葉青靈支撐着病體陪在支氏身邊,只她卻似多了無數心思,沉默了許多。

父女三人圍在支氏床邊,卻經常沉默的好似房中空無一人,整個詠雪院彌漫着令人壓抑而絕望的氣息。

七天後,葉老太爺進了詠雪院,葉守義雖不願,卻還是換了衣裳前去迎接。

葉青殊一等葉守義走,便站了起來,“長姐,我去聽聽父親和祖父說什麽,馬上就來”。

葉青靈詫異看了她一眼,着實想不到自己的妹妹竟能将偷聽說的如此光明正大。

葉青靈詫異看了她一眼,着實想不到自己的妹妹竟能将偷聽說的如此光明正大。

葉青殊低頭看了看閉着眼仿佛睡的正熟的支氏,給芳草使了個眼色,芳草不動聲色退了出去。

“長姐,祖父定不會允父親一直告假在家陪伴母親,父親一走,祖母定然要發作我,我,有些害怕”。

葉青靈語氣淡然,“別怕,明天一早我就帶你和母親去外祖家”。

“可是,我們總不能一直住在外祖家——”

葉青靈溫柔拉着她坐了下去,長長嘆了一聲,“阿殊,你是個有福的”。

葉青殊心念微動,“長姐,在說什麽?”

葉青靈卻換了個話題,“阿殊,你年紀小,不記得,母親以前,不是這樣的”。

“那母親是什麽樣的?”

葉青靈臉上浮出懷念的神色,“那時候我也還小,卻能記得母親最是喜歡笑,她的臉也不像現在慘白,是白裏透着紅的顏色,像是三月裏最豔麗的桃花——”

葉青殊無法想象支氏豔如桃花,笑容滿面的模樣,沉默了一會才問道,“那天父親說母親恨她,是因為八年前的事,八年前發生了什麽?”

葉青靈黯然搖頭,“我不知道,我那時候還小,很多事,他們都瞞着我,只記得母親突然就不愛笑了,見了我也不如之前親熱,我問過支嬷嬷,支嬷嬷卻是什麽都不知道”。

“長姐,這些天我一直在想,八年前,要說什麽大事,也只有父親納了方姨娘一事”。

葉青靈搖頭,“不可能,方姨娘雖是祖母做主擡進來的,可當時母親是點了頭的,而且父親也并不喜愛方姨娘,方姨娘有了身孕後,父親就再也沒去過她屋裏,只怕連方姨娘長什麽樣子,父親也不定能記得”。

葉青殊一邊說一邊偷偷打量支氏的動靜,發現葉青靈說到這,支氏睫毛猛地一抖,眼睑下的眼珠也不安轉動起來。

她仔細将葉青靈說的話想了一遍,卻根本發覺不了不妥之處,葉青靈說的是事實,一個妾,還是一個不受寵到幾乎讓人遺忘的妾,就算有了庶子,也影響不了支氏分毫,怎麽會讓支氏情緒波動這麽大?

難道當年還有其他隐情?比如弟弟的早産?

葉青殊試探問道,“或許是父親說錯了,應該是七年前?”

葉青靈幽幽一嘆,“或許是,弟弟沒了,母親整整一年都沒下床”。

“弟弟——是不是有人害的?”

葉青靈詫異看了看葉青殊,“你是說方姨娘?不可能!當初母親和方姨娘都有了身孕,刀嬷嬷怕方姨娘作妖,将方姨娘軟禁在院子裏,連着伺候她的丫鬟婆子都不許出門,吃食衣物都由刀嬷嬷親手過過之後才送進去,她根本沒有機會,更何況有刀嬷嬷在,誰又能害到母親?”

這句話,葉青殊倒是信的,刀嬷嬷的厲害,她比誰都清楚。

葉青靈說到這又嘆了口氣,“阿殊也長大了,這種事,長姐原本不該和你說的,可母親,我實在是憂心”。

“都怪我——”

葉青靈打斷她,“怎麽能怪你?別胡思亂想”。

姐妹一時都沉默下來,半晌葉青靈又是幽幽一嘆,轉頭看向窗邊飄蕩着的茜紅色的軟煙羅,“阿殊是個有福氣的,日後是不用煩心這些事的”。

葉青殊心頭有什麽一閃而過,卻快的讓她根本來不及抓住,故意鼓着嘴道,“長姐到底在說什麽?說一半留一半的叫人着惱”。

葉青靈包容一笑,葉青殊一拍手,“哈,我知道了,定是父親母親替長姐相看好了人家,那人已經納了妾!”

葉青靈眼中落寞一閃而過,意興闌珊道,“這番話在我面前說說也就算了,在外面可不許混說,叫人笑話”。

葉青殊越發懷疑起來,難道父親、母親真的已經在替長姐相看人家了?貌似長姐還不是很滿意?

“長姐,父親母親看中了哪家郎君?”

“什麽哪家郎君!”葉青靈嗔怪的瞪了她一眼,“不許學市井的渾話,沒有的事!”

沒有?

葉青殊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知道必然問不出來了,也不追問,長嘆了口氣,“我知道長姐說我有福氣是什麽意思”。

“哦?”

葉青殊認真看着她微帶笑意的眼睛,“我以後是要剪了頭發做姑子的,所以不必擔心婆母不慈、妯娌不和,更不必擔心夫君不喜、妾侍放肆”。

葉青靈聽了卻笑了起來,“喲,表哥是怎麽得罪你了?”

這關支其華什麽事?

葉青靈擰擰她的臉,“去年還信誓旦旦的說長大了要嫁給表哥,這還沒到一年就改了念頭,要去當姑子了?”

葉青殊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番話,目瞪口呆,“我,我何時說過那樣的話?”

葉青靈笑着點點她的額頭,“是,你沒說過!明年這時候,你也會不記得自己說過做姑子的話了!”

葉青殊正要再說,就見芳草快步走了進來,行禮道,“姑娘,奴婢剛剛聽到老爺說已經向聖上遞了三次折子辭官,待得大姑娘婚事落定,就帶着太太和姑娘回颍川定居,老太爺說要請家法打死老爺”。

葉青靈和葉青殊對視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震驚,葉守義以十九稚齡高中探花,因容貌出色被皇上牢牢記住,又有岳家相助,這些年仕途走的十分順利。

剛過而立之年便已是翰林院掌院,常出入宮闱為皇上及諸皇子講學,竟然就這麽向皇上遞了折子請辭,随便仿佛向妻子要求晚上的飯菜不要放蒜。

葉青殊心中浪濤翻滾,她這些天認真總結了自己重生以來之所以會頻頻出錯,一是錯估了母親對自己的感情,一就是錯估了父母之間的關系。

可葉守義此舉再次颠覆了她對父母之間關系的認知。

上輩子,母親幾乎和長姐同時卧病,想是知曉了長姐的遭遇,長姐死後不久,母親的病情便急劇惡化,不到三個月的時間便嘔血而亡。

母親死後,父親辭官帶着自己,以及方姨娘母子三人扶柩回颍川守孝,這一去就沒再回京城。

她當年年幼,并不覺得在盛年之時挂官而去是多麽了不起的事。

後來慢慢懂事,因着長姐和母親之死對父親耿耿于懷,覺得他辭官根本不能償其罪孽一二,恨不得他死了才好。

可重生歸來,如今事态又沒惡化到上輩子那一步,不過因為長姐受傷,自己受驚,母親郁結難解,父親竟再一次要辭官回颍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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