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1)

府上那頭等的大事兒,今天北靜郡王要留下來過夜。

時辰已經不早了,賈政出言挽留,沒成想郡王竟然一口答應下來,這險些吓壞了賈政。

之前郡王也有過來賀壽,或者參加各種酒宴的時候,但是再晚也沒有留下來夜宿過,今時卻不同往日,王爺一口答應下來,衆人唬的都沒了成算。

愣了一會子之後,才開始忙碌起來,賈政連忙命人去打掃幽靜的院落,丫頭小厮婆子們一窩蜂全都忙起來,比方才壽宴還要熱鬧十分。

因着之前指婚的事兒,也不知誰透露了那麽一些,這大門大院兒裏的,什麽太太奶奶小姐的,可都是全挂子的武藝,人脈衆多,也多多少少聽聞了一些兒,雖不知真假,但是也足夠茶餘飯後唠嗑磕牙的了。

今兒北靜郡王過來,女眷們遙遙的看着,已經心生愛慕,心神搖蕩了,這天底下,哪能見得這麽俊美的人物兒?

如今又聽說北靜郡王要住下來,這敢情好了,不由而同的都在想,到底是誰能讓北靜郡王牽腸挂肚的住下來。

是之前風聲很高的林妹妹,還是眼下這參加待選的薛姑娘?

薛寶釵以前遙遙見過北靜郡王一面,但是只是遙遙看到,不是很真切,經常聽說郡王如何如何親和,如何如何俊美,如何如何功高,如何如何有建樹,今兒一見,全然不假,竟然沒有半分添油加醋,仿佛那些咱們的傳言,還遠遠不及郡王的十分之一。

薛寶釵以前本就愛見郡王,沒見面的時候,已經偷偷愛慕,如今見了面,更是心醉不已,只是一想到母親更傾向于賈寶玉,而且前些日子,母親已經勞煩了舅舅去游說皇上,恐怕這事兒……早就黃了。

一想到這裏,薛寶釵沒來由的嘆了口氣,心裏有些郁郁的,但是不表達在臉上,只管和旁邊的姐妹們說笑,一面又哄着賈寶玉。

武曌也坐在姐妹堆兒裏,自個兒喝茶,一點兒也不顯高調,與身邊兒的姐妹說說話,唠唠嗑兒,雖然武曌并不喜歡談論一些小女兒的瑣事,但是想當年,她還沒做女皇的時候,也是一步步這麽爬起來的,因此她雖然不甚喜歡,但是仍然十分得心應手。

想當年林妹妹剛進賈府的時候,心思郁郁的,有個什麽事兒,就自己偷偷的哭,而且嘴巴還很尖酸,總是因為什麽小小事兒,就鬧脾氣,奚落別人,這大家大院兒的,都是有臉面的,誰被奚落了,背地裏會高興的?

因此當年林妹妹剛進賈府,也就是老太太新鮮喜愛,所以沒人敢說什麽,沒人敢嗙嗙的,但是心裏頭都不怎麽愛見,但是如今不同了,但是寶姐姐來了,姐們沒也覺得林妹妹更好一些。

因為什麽?

當然是因為林妹妹親和人,什麽都想的頭頭是道,不落一點兒,為人也大度,又十分規矩,而寶姐姐雖然大氣慷慨,而且有大家子風範,但是忒愛教導人,多了就沒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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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林妹妹和寶姐姐站在一起,也不知為什麽,寶姐姐那股大氣的勁兒,就弱了許多,怎麽看怎麽不夠了。

其實姐妹們想的不錯,的确是不夠看了,因為若比大氣,這天下的女人都羅列起來,誰能比的過女皇大氣?

姐妹們坐在一起談笑,有人悄悄的說:“哎,你說,這郡王爺留下來,心裏面兒是為了寶姐姐,還是林妹妹?”

旁人嘻嘻一笑,說:“就你嚼舌頭根子!”

另外一人說:“我說是寶姐姐!寶姐姐端莊大氣!”

“是林妹妹!我說是林妹妹,林姑娘冰雪聰明!”

丫頭們正說着,突聽一個笑聲,吓得她們白毛汗都出來了,回頭一看,竟然是府上那潑辣戶,臉酸的王熙鳳!

鳳姐兒走過來,說:“那這麽說來,板釘兒的是你們寶姐姐了。”

王熙鳳皮笑肉不笑,大家都在嚼舌頭根子,鳳姐突然出現,大家害怕還來不及,但是心裏頭又很納罕,為何琏二奶奶如此篤定,只是不敢問出口而已。

王熙鳳又是皮笑又不笑的說:“王爺若不是個聰明人,怎麽能得到聖上寵信?哪個聰明的男人,喜歡擱個聰明的女人在自己身邊兒?沒事找罪受!”

王熙鳳這麽一說,丫頭們險些笑出來,不為別的,正是因着王熙鳳好像罵了自己的丈夫賈琏。

畢竟王熙鳳聰明,那是府裏頭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兒,雖然很多丫鬟小厮都覺得王熙鳳刻薄下人,嘴狠心酸,但是不得不承認,王熙鳳那可是全挂子的武藝,女中豪傑,不過二十歲的光景,偌大的賈府,處理的妥妥當當,沒人敢多則一聲兒。

這麽說來,賈琏定然是個蠢男人,否則也容不下王熙鳳這樣的女人。

王熙鳳說完,又說:“還看什麽?王爺要過來了,還不散了,等什麽?”

丫頭們這才一下散開,但是有些不甘,想要多看兩眼王爺。

很快郡王就被賈家的人簇擁着,往這邊過來,武曌也沒有多看,走在人群中,回了賈母的院落去了。

武曌回了賈母的院落,還沒進碧紗櫥,就聽見裏面嘻嘻哈哈的聲音,不用進去就知道,賈寶玉來了,敢情他進林妹妹的閨房,比進自己的卧房還方便。

武曌沒走進去,站在外屋兒,對守在屋子裏的老婆子說:“往後寶大爺要進來,你們就攔着點兒。”

那些婆子吓得不行,一個個你看我我看你,這府上有什麽地方是賈寶玉不敢進的,那恐怕就是賈政的那處了,有人攔着賈寶玉,若是賈寶玉瘋起來,不是作死麽?

武曌卻說:“只管攔着,就算鬧到老祖宗面前,我也自由說頭。”

婆子們這才答應下來。

武曌淡淡的說:“打簾子。”

婆子們趕緊争搶着打起簾子,武曌款款走進去,定眼一看,不只是賈寶玉,還有那薛寶釵也過來了,一并在屋兒裏坐着呢。

武曌走進去,賈寶玉一看,立刻跳起來,一臉癡相的搶過來,準備拉武曌的手,武曌不着痕跡的多跨了一步,賈寶玉沖過來的疾,險些摔着,他身邊兒的那些丫頭婆子,唬的驚天動地的叫,一個個撲過去扶住賈寶玉。

賈寶玉沒摸着武曌,悻悻然走回來,說:“好妹妹,我好些天都沒見着你了,可是天天想着你,你想我不曾想?”

武曌端端坐下來,紫鵑用小茶盤捧了熱茶過來,武曌吹吹葉兒,呷了一口,這才不緊不慢的說:“瞧您說的,你前些日子被大爺打成那樣兒,悶在屋兒裏見不得人的養傷,還有空想這個想那個?”

她這樣一說,身邊兒的丫頭“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一看這笑的,不只是武曌身邊兒的,還有賈寶玉和薛寶釵身邊兒的丫頭。

薛寶釵連忙回頭瞪了一眼,小丫頭這才捂着嘴,憋着笑。

賈寶玉還想反駁,武曌就緊跟着說:“怎麽?不是?我看啊,你若是想,心裏頭也想着那日羞慚而跑的小尼姑罷了。”

賈寶玉頓時被她羞得無地自容,也不敢和武曌說話了,只和薛寶釵說話。

薛寶釵也是為了緩解尴尬,說了說壽宴上的熱鬧事兒,這一提起來,賈寶玉又開始自讨沒趣,這回問的是薛寶釵,說:“寶姐姐,你說,我與那郡王,誰更好一些兒?”

薛寶釵回想到壽宴的事情,頓時就想到了郡王,郡王此時還在府裏頭留宿了,不由得心神就飄遠了,腦海中都是郡王的姿态容顏,竟有些癡癡地出神,心想着,母親已經令舅舅回絕了去,斷不能再成的,薛寶釵也覺得聽母親的沒錯,只是心裏仍有幾分酸酸的感覺。

賈寶玉問着,薛寶釵就出了神,也沒回答他,武曌一看,那可不是小女兒懷春的神态麽?不由笑了一聲,說:“寶姐姐不好意思回答你了,怕傷了你的心肝。”

賈寶玉一聽,氣的要走,當下把茶盤子“哐啷”一撂,茶碗茶盤一咕嚕就摔在了地上,“啪嚓”粉碎了,賈寶玉氣在頭上,立刻就走。

這一下子可把薛寶釵驚醒了,薛寶釵再看的時候,賈寶玉已經走出去了,她全然不知賈寶玉為什麽生氣。

那面兒賈寶玉氣的頭腦發脹,大步走出去,就聽得“踏踏踏”的腳步聲,随即有人追出來,賈寶玉忍不住回頭一看,原來是紫鵑,他識得的,紫鵑一直跟在武曌身邊兒。

賈寶玉一想,恐怕是林妹妹令她來挽留自己的?賈寶玉還有點氣勁兒,想着怎麽為難為難紫鵑。

紫鵑快步追上來,哪知道卻對賈寶玉說:“寶大爺,林姑娘說了,那茶碗茶碟兒的,是姑娘從揚州林府千裏迢迢帶回來的,以解思家之情,寶大爺這麽摔碎了就想走?賠錢。”

紫鵑一說,賈寶玉都懵了,愣了好一會子,臉上紅了青青了紅,他哪有錢,平日裏都是小厮帶着,況他在家裏,更沒錢了,便把身上值錢的都解了,什麽扇子套玉墜子等等。

紫鵑回來的時候,薛寶釵早就走了,武曌一個人坐在屋裏,碎掉的茶盤都收走了,紫鵑笑着說了說寶大爺剛才的表情。

武曌幽幽一笑,也不要賈寶玉的扇子套和玉墜子,只是說:“你拿去兌了現錢,然後分給丫頭婆子們,就是了。”

丫頭婆子們一聽,頓時都歡心不已,還以為跟着這樣的姑娘,自己沒什麽好處,沒成想,竟然源源不斷的好處,姑娘就是大方,比京城裏的姑娘們還大氣。

武曌今日飲了些薄酒,倦怠的就睡了,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來,也不是武曌喜歡懶床,只是她身子骨太弱,懶睡起不來,若是勉強起了,頭疼欲裂,身子還酥軟的不成樣子。

武曌可不像那會兒做女皇,事事要勉強自個兒,如今她換了皮囊,成了林妹妹,自然要厚待自己一些,才不枉費了重來的這一世。

武曌睡飽了才醒,那面兒紫鵑雪雁給她梳洗,賈寶玉因着是生氣,而且臉面挂不住,今兒也沒來打擾。

武曌起來之後,就聽得外面一團亂,因說:“外面兒什麽事?”

紫鵑連忙沖進來,說:“姑娘,大事兒!宮裏頭來人了,聖上傳老爺進宮面見!”

武曌一聽,旁人都吓毀了,也不知什麽事兒,畢竟賈政才是五品的官兒,平日裏也沒什麽機會見到聖上,雖然賈史王薛四門,像是土皇帝一般奢侈淫逸,但是土皇帝終究是土皇帝,如今要見真皇帝,吓得不行,不知是福是禍。

賈母帶着一些女眷,趕緊也出來瞧,武曌自然知道,是福不是禍,定然是皇上加封元春的事兒,還有元春省親的事兒,但是福禍相伴,如今來的是福氣,但是賈府如此揮霍,禍事兒也就不遠了。

賈母帶着一行女眷出來,賈政賈赦早就急匆匆出了府門,準備進宮去了。

武曌一看,原來北靜郡王還沒走,郡王這會子正在和賈珍說話,笑着說:“不用擔心,據小王所知,是大喜事兒,至于什麽喜事兒,小王倒是要賣個關子了。”

賈珍一聽,稍稍放心,但還是提心吊膽的。

賈政賈赦走了之後,那面北靜郡王也該回去了,衆人連忙款送郡王,大開中門,送郡王出府。

郡王沒有坐轎子來,只是騎了馬,有從者牽過馬來,皂黑色的高頭大馬,襯着郡王今兒個一身銀白色的長袍,說不出的俊逸潇灑,瞧起來身材越發的挺拔高大起來。

郡王“嘩啦”一聲一撩袍子,快上馬背,伸手牽住馬缰,衆人連忙相送,因着賈政賈赦不在,所以是賈珍賈琏賈寶玉在最頭裏相送。

這個時候,郡王卻突然說:“險些給忘了……”

他說着,目光在人群中掃了一遍,似乎在尋找,随即目光溫柔,面帶微笑的,把眼神定在了武曌身上。

武曌感覺自己瞬間變成了焦點,何止是郡王的目光,其他人的目光也全都聚焦在自己身上,雖然武曌已經習慣了這種萬衆矚目,但是突然來這麽一出。

武曌總覺得……郡王不安好心似的。

果然,就聽郡王淺笑說:“險些給忘了,林姑娘,下揚州通知令尊回京赴任的旨意已經在路上了。”

武曌一聽,頓時頭疼不已,之前在出殡的時候,郡王已經當着衆人面兒說了一遍,就在幾天之前,如今似乎是忘了一般,又提起一遍,還是衆人之前。

哪裏是郡王忘了?郡王的記性好着呢,武曌清楚得很,怕是郡王想找自己“邪茬兒”,還沒有打消之前的念頭,想要坐實了那流言蜚語。

郡王說完,也不等武曌回話,就施施然催馬走了。

衆人跪拜送行,等了好一會子,武曌就聽到身後的丫頭們有人用極小極小的聲音說:“看,還是林妹妹把寶姐姐比下去了。”

北靜郡王說罷了,只留下了一個遙遙的潇灑背影,卻給人無限的回味和遐想……

衆人看着武曌的目光越發的不同了,武曌頓時頭疼不已,身邊叽叽喳喳的聲音越來越大,好多人開始咕唧着,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不過因着老爺們進宮面見聖上,所以這事兒很快也就被揭過去了,老太太令榮國府的總管賴大,寧國府的總管來升,來來回回的飛馬去探,探了好久,這才得到了消息,原來真和北靜郡王說的差不離,竟是大喜事兒!

原是賈府的大姑娘元春,被加封為鳳藻宮尚書,加封賢德妃,這樣一來,衆人聽了俱是歡喜,一個個喜上眉梢,嘴角險些咧到耳朵根兒去了。

賈母邢夫人王夫人等,又一個個大妝起來,坐了轎子車子,進宮去叩謝皇恩,這一天忙忙碌碌,好不熱鬧。

不過武曌是個閑人,其他人忙的腳朝天,武曌卻愈發的清閑起來,算計着時日,準備把賈芸叫過來,讓他給自己加緊尋覓府邸,好等着林如海進了京城來住。

不過如今京城裏,達官貴人是最不缺的,一個達官貴人,都有好幾處府邸,就說這賈府,恨不得每個人都有個私下裏的府邸,為了什麽?養姨太太啊!

因此地皮十分緊張,一時也找不到像樣的府邸,再者就是,武曌那銀兩還沒有讨全,若是只仗着手頭的三千兩,還有賈芸孝敬來的銀兩置辦個像樣兒的府邸,那是萬萬不夠的。

林如海如此寵愛林黛玉,武曌可不想讓林如海受一絲半點兒的委屈,府邸是萬萬不可簡陋的。

賈芸一時也難辦,說:“這個……小侄兒還要再找找,所幸大老爺也不是明兒個就進京,還是有些時日的。”

武曌點了點頭,賈芸又說:“只是……這銀錢……”

武曌知道,賈芸想告訴自己,三千兩可不夠,雖然三千兩在那個時代,對于普通人來說,已經是天文數字了,但是擱在這種大門大戶,遠遠不夠看。

武曌說:“我自有成算,你只管找就是了。”

賈芸連忙稱是,那面兒正好忙碌了一天的賈母邢夫人王夫人等等回來了,賈芸雖是晚輩,但是出了秦可卿這樣的事兒,所以不便在賈母院落停留,便準備告辭了。

賈芸剛走沒多久,賈母就回來了,一行人有說有笑的,特別的歡心,畢竟大姑娘元春今時不同往日了,十幾歲進宮,如今可算是混出了頭來,之前賈家在朝中,只是仗着世襲爵位,還有王夫人的哥哥撐腰,如今倒好了,還有個妃子了。

衆人說說笑笑,賈政賈赦還沒回來,那面兒就有人過來找賈琏和王熙鳳,說是東府的珍大老爺讓他們過來,與琏二爺商議省親的事情。

元春加封,省親就在次年,因此省親別院必須立刻着落下來,加緊動工才行。

賈琏一聽,當即歡喜的什麽似的,畢竟東府裏有賈珍大爺,賈珍大爺是族長,這事兒肯定他來才行,而這面西府裏頭,賈赦一貫是什麽都不管的,畢竟賈母不愛見他,身為西府的老大,卻住在偏僻的角落,這樣地位可想而知了。

而賈政呢?一貫是“閑雲野鶴”又正派的人物,所以不喜歡管這些事兒,肯定要把這些事兒,“丢給”小輩兒來做,再加上王熙鳳乃是王夫人的內家侄女兒,這事兒定然落在賈琏頭上,沒跑兒了。

畢竟賈琏這一輩兒裏面,除了他,就是什麽賈寶玉、賈環、賈蘭等等了,那些個在賈母眼裏,“還是孩子”,因此不能挑大梁。

賈琏這麽想着,恨不得臉都飛起來了,真是給自己長臉面兒,說出去以後自己就是國舅老爺了,哪能不長臉面兒?

況且,這管理省親別院的事兒,可是有油水撈的肥差,王熙鳳平日裏總是管着他,如今若是落了這樣的美差,就算是管着他,也夠到處揮霍的了。

武曌瞧着賈琏美滋滋的,渾然不知道自己“大禍臨頭”的樣子,就跟着東府的那些人,大搖大擺的去了。

王夫人邢夫人也怕賈琏不成樣子,就讓王熙鳳跟着去,王熙鳳自然樂意,其實她早就心癢難耐了,如今王夫人邢夫人發話了,王熙鳳立刻說:“得了!還得是我,您瞧瞧,您瞧瞧,那邊兒缺了我都不行,我這就去了,不叫他瞎搞就是。”

王熙鳳說着,腰杆子挺的筆直,就意氣風發的去了。

武曌只是坐在一邊兒,也不怎麽着急,微微一笑,端起茶來輕輕抿了一口。

這麽一天,直到黃昏,那邊兒爺們兒可算是商議出來了一貫事物,關于省親別院的計劃已經着落下來,自然就在兩府劃出一片地兒來,也不令跑到別的地方,圖紙已經在畫,分工也明确了。

果然是東府的珍大老爺坐纛旗,這邊西府賈政不管,賈赦管不着,于是落在了賈琏頭上。

武曌一聽說,頓時笑了,落在賈琏頭上,那就不怕了。

因着元春加封,又臨近年關,這會子好了,賈府裏熱鬧非凡,幾乎是通宵慶賀,第二天臨近中午,那面兒賈琏起了,并着王熙鳳,過來給老祖宗請安問好。

武曌聽說賈琏過來了,就整理了一下,準備去會一會這個西府坐纛旗的二老爺。

武曌走出來,賈琏和王夫人正在給老太太請安,老太太心情大好,見誰都是歡心的,拉着王熙鳳長啊短啊的,說些長篇大套的家務事兒。

王熙鳳就說:“嗨呀,要我說,老祖宗您就別管這些個閑事兒,安心想您的清福,如今大姑娘剛剛加封,您就操這心,操那心,改明兒,皇上一個歡心,加封咱們大姑娘為皇後,你說老太太,你要怎麽辦?”

王熙鳳這麽一說,嘴兒就跟蜜罐子似的,哄得老太太哈哈大笑,也不管什麽禮度了,高興的不行,說:“全府上下,就屬你會說,可別這麽說,若讓人聽見了,成什麽?還以為咱們在自誇呢!”

把邊兒武曌默默聽着,心想還想做皇後,做個妃子已經是恩典了。

賈琏眼見武曌出來,心裏“咯噔”一下,也沒了欣喜,就怕武曌把自己的短處給揭了,心裏惶惶的。

偏偏武曌還對他笑了笑,給琏二爺請了安。

賈琏連忙也對着武曌還禮,都結巴了,說:“妹、妹妹快別這麽拘束!”

王熙鳳哄着老太太,回頭一看,就見賈琏對武曌磕巴,當即會錯了意,偷偷擰了賈琏一下,暗地裏小聲說:“你打什麽花花腸子?你那林妹妹也是能想的?還結巴上了?”

賈琏冤枉,冤枉死了,前不久,他是打主意來着,只是如今全然沒那個意思,因為不敢啊,給他二百五十個膽子,他也是萬萬不敢的!

王熙鳳哄着老太太,賈琏坐立不敢,就作禮說:“琏兒還有省親的事兒,就先退下了。”

賈母一聽,說:“是了,你有的忙,去罷,留下這個不省心的潑辣戶,已經夠我煩的了!”

賈母這麽說,卻仍十分愛見王熙鳳,拉着王熙鳳說家務情理,賈琏就一連串答應,逃竄一般去了。

賈琏一逃出去,武曌就找了個借口也離開了,賈琏還以為逃出了虎口,結果就聽一聲淺笑,說:“琏二爺,去哪裏,這般匆忙?”

賈琏一聽,唬的不行,也不想駐足,幹笑說:“是林妹妹啊?我這忙着,就先走了。”

武曌笑着說:“忙什麽?就算忙,也先把債還清了?”

賈琏一頭冷汗瞬間淌下來,汗涔涔的看着武曌,但是見武曌身邊兒沒有那怕人的焦大,于是稍微有點底氣,便挺直了腰板兒。

武曌見他這表情變化,幽幽一笑,說:“怎麽?琏二爺忘了這債務了?”

她說着,一抖白嫩的手,“嘩啦!”一聲,那字據條子就展了開來,被風一蕩一蕩的,飄在賈琏眼前。

賈琏吓得要去搶,武曌怎麽能讓他如意,說:“琏二爺如今在府中坐纛兒,怕是大忙人,貴人多忘事兒,把妹妹這小小不言的銀錢,給忘了。”

賈琏怕她說話聲音太大,說:“這……這怎麽可能忘呢?”

武曌幹脆利索的說:“剩下的九萬七千兩,幾時還錢?”

賈琏冷汗涔涔的說:“這……這……”

武曌幽幽一笑,說:“這麽着,我知道,琏二爺日子也不好過,旁人只知道琏二爺喜歡咔嗤,油鍋裏的錢,還要伸手去撈呢,卻不知,琏二爺家裏若沒有這油鍋,至于這麽咔嗤?”

賈琏一聽,武曌這比喻太妙了,王熙鳳就是那油鍋!

但是武曌突然給賈琏說上好話,賈琏心裏顫悠,沒個底兒,不知怎麽回事兒。

就聽武曌話鋒一轉,說:“既是沒錢,那就換個方法償了,也就是了……就比方說,琏二爺把那坐纛兒的事情,讓給旁人,不就得了?”

賈琏頓時一愣,坐纛兒,那不就是省親別院的事情麽?這可是肥差,別說是十萬兩,太小小不言了,能從中撈多少油水,這樣讓給別人做,賈琏萬萬不甘心!

賈琏幹笑說:“這個事兒,旁人決計是不行的,之前妹妹你管理寧國府,也就是……也就是出殡的事兒,那都是女兒家的中饋,如今這是我們爺們兒的事,妹妹還是別操勞了。”

武曌一笑,反問說:“誰說讓你琏二爺讓給我了?”

賈琏納罕的說:“那是……?”

武曌淡淡的說:“是讓給你那侄兒,賈芸。”

賈琏頓時心裏更是咯噔一聲,說:“賈、賈芸?!”

武曌笑說:“也沒什麽不可。”

賈琏不想讓,武曌不給他這個機會,直接咄咄逼人的說:“欠債還錢,這也算是天經地義的事兒,要麽琏二爺現在拿出九萬七千兩,要麽琏二爺把這勞神費心的活計讓出去,要麽嘛……”

武曌抿唇一笑,倒是有些小女兒的嬌羞神态,賈琏看在眼裏,的确是美,卻感覺心裏一顫,吓得直慌。

就聽武曌繼續說:“要麽,咱們就去找老太太,評評這個理兒,把琏二爺親自畫押的字據拿出去,讓大家夥兒看看,琏二爺是怎麽個歹毒的人。”

賈琏害怕的要死,按說,若只是還錢,他就求一求王熙鳳,頂多被罵的狗血噴頭,也就算了,但是這字據上還有自己要加害林如海的事兒,若是拿出去,還不牆倒衆人推?賈府裏哪一個是省心的?

賈琏咕唧着,不敢出聲兒,武曌沒整閑工夫,作勢要走,那邊賈琏立刻說:“好!好!我讓……我讓,但我讓了,這事兒咱們一筆勾銷!”

哪知武曌一笑,說:“也就購銷個五六萬。”

賈琏瞪大了眼睛,說:“五六萬?!”

那不還剩下三四萬呢麽?!

賈琏氣不過,咬牙切齒說:“你……你不要太貪心了!可知那句老話兒,貪心不足蛇吞象!”

武曌倒是淡定,說:“妹妹臉皮兒薄,可不像琏二爺,監個別院,能貪幾十萬白花花的現銀。若不成,咱們還是去找老太太,省心。”

賈琏全身發抖,臉色漲紅,一直在打飐兒,武曌卻氣定神閑,看他一臉發作不出來的模樣,真真兒順心,畢竟這模樣,她看得多了,想當年她做女皇的時候,好些李唐老臣,就是這麽看她不順心,但是萬不敢發作,那種鼓掌天下的感覺,明明知道對方不服你不忿你,卻要屈居忍下,聽從安排,是武曌最喜歡的。

簡單來說,便是掌控欲。

賈琏氣的胸口要爆烈,說:“好!好!行了罷!”

武曌笑着說:“差強人意。”

賈琏還有兩分掙紮,說:“雖這麽着,咱們口頭說定了,但只恐我突然提出來,大家要有懷疑。”

武曌不以為意,淡淡一笑,十分篤定的說:“這便不勞琏二爺費心了,只消你按我說的做……”

賈琏本該在西府坐纛兒的,結果沒過兩天,賈琏突然病了,大夫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賈琏一會子這疼,一會子那疼,一會子心口疼,一會子頭疼不已。

因着賈琏生病,西府這邊省親別院的事兒,就亂了套了,賈政賈赦一行人親自過來探看賈琏,連帶着賈母,王夫人邢夫人等等,都過來探看賈琏。

武曌也混在人群裏,那模樣,好像賈琏明日就不行了一樣。

就連賈芸也過來了,府裏頭“熱熱鬧鬧”的,賈琏卧病在床,狠狠的看了一眼賈芸。

賈芸本是好意來探看,結果莫名被瞪了一眼,也不知什麽意思,而且眼神發狠,那叫一個深仇大恨。

賈芸一臉莫名,思來想去,也就是那日賈政壽辰,他們有個什麽交集,之後便沒見過面兒了,不至于這般瞪眼。

賈芸正思忖着,就聽賈珍說:“你若是病了,西府怎麽樣啊?誰來管,咱們明兒個還要踏看場地,改日動工,時候可不等人呢。”

雖說東西兩府,都是賈府,但是榮國府和寧國府,也是明争暗鬥的,幾股勢力凝在一起,雖然老太太住在西面榮國府,可族長賈珍是東面寧國府的,所以平日裏兩府相安無事,一有個這麽事兒,賈珍也是想要獨大的。

賈政不喜歡管理俗物,賈赦知道自己管不上,說話還沒有賈珍這個小輩有力度,那面王熙鳳心裏清楚,賈珍想要把手伸到他們這兒來,王熙鳳剛要毛遂自薦,頂替丈夫的位置。

結果就聽賈琏說話了,都沒給她這麽個機會,竟然說:“我雖病了,可我有個心腹,平日裏是最有成算的,也是咱們賈家的親枝兒嫡派,正正經經的賈家人,日前珍大爺那面出殡,還是他幫忙料理的,雖然是個晚輩,卻早早鍛煉出來,也是難得。”

衆人起初還以為賈琏要推薦武曌,只是轉念一想不對,林妹妹不是賈家的親支嫡派,算是旁支,後來漸漸聽明白了,只是不敢相信,竟然是賈芸!

賈芸也懵了,剛剛琏二爺還瞪自己呢,現在竟然舉薦自己了,這麽大的事兒?

賈芸仔細一想,是了,定然是林姑娘的作為!

當時他在賈政壽宴上,聽武曌說給自己某個差事,還以為只是撿一個不小也不大的差事,哪知道竟然是這種驚天動地的大差事兒,還是西府裏面坐纛兒的!

賈芸震驚不已,吃驚的看向武曌,武曌則是淡淡的。

何止是賈芸吃驚,旁人也都吃驚,王熙鳳是最吃驚的了,賈琏有這樣的好事兒,竟然推出去,還推給一個賈家的窮小子,算什麽親支嫡派?

武曌給賈芸打了一個眼神,賈芸是聰明人,立刻上前一步,誠懇的說:“芸兒雖不才,又是晚輩,但是勝在願意習學,而且精力多,免得各位叔叔伯伯們勞心勞力,如有什麽活計,只管交給芸兒便是了。”

賈琏都這麽舉薦了,賈赦沒意見,反正不是自己坐纛兒,誰不一樣?

賈政呢,心裏頭想着,自己是長輩,不能管的,讓孩子們去管,賈政只管驗收就是了,若是讓東府裏頭的賈珍一個人全都管了,未免丢了西府的面子,賈芸不算是東府的人,差強人意罷了,也不算很是出格兒。

老太太王夫人心裏頭也這麽想的,賈芸不是寧國府的人,兩弊相較取其輕,賈芸也算是個可以的。

大家暗地裏都是一思量,畫了畫小道道兒,就這麽定下來。

賈芸沒成想,竟然成了,自己變成了坐纛兒的,興奮的賈芸這樣聰明絕頂的人,險些喜形于色,連忙垂低了頭,裝作本分,挨個謝了。

那邊賈琏親自擡舉了賈芸,悔得腸子都青了,而且還不是九萬七千兩全抵消,只抵消了五六萬,好像在剜賈琏的腸子一般,想想也是,這裏外裏,虧了總得有十幾萬兩!

賈芸高興,那面兒賈珍就不高興了,好好兒的機會,就這麽給攪和了,還親支嫡派,賈芸算什麽親支嫡派?

賈珍身後站着也來探看的兩個兒子,大兒子就是秦可卿的丈夫賈蓉了,這老二名喚賈薔,不過并非是賈珍的親兒子,自小父母早逝,跟着賈珍過活,賈珍很是寵愛,府上都當他是親哥兒對待,不止如此,賈蓉也寵愛這個弟弟,兩個人非比尋常的親厚。

親厚到有許多流言蜚語,賈珍沒辦法,只好讓賈薔自立門戶,不讓住在寧國府,只是這般,也無法動搖賈薔的地位。

賈薔這般如魚得水,最主要的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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