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章

第 28 章

陳烨往出走的時候，兜裏的手機震了一下。

他拿出來，是倪南的消息：我到家啦。

後面還有幾條：我想吃喜多塊，你在街口那家面包店買就行了，不要去南廣場哦，太遠了。

陳烨換了只手拿手機，另一手活動了一下腕骨，打字回複：好，你睡了嗎？

倪南秒回：沒有呢（貓咪打盹.jpg）

陳烨擦掉手背上的血漬，邊走邊回：不睡覺在做什麽？（貓咪審問.jpg）

對面發過來一張照片，是腳踝的特寫，踝骨那裏青了一點，像扭傷，陳烨眉頭一皺，停下腳步給倪南打過去。

“怎麽弄的？”他問倪南。

倪南支支吾吾：“回來的時候滑了一跤，摔的。”

陳烨知道倪南冒冒失失的性格，只一天沒有一起走就把自己弄傷了，真的很讓人操心。

“抹藥沒有，疼不疼？”他問。

倪南在被窩裏翻了身，說：“不疼，媽給我噴了藥，沒那麽嚴重啦，你怎麽還在外面啊？”

又飄了雪，陳烨迎着風走，呼呼的聲音穿過聽筒。

“快到了。”他說。

倪南沒有追問，靜了幾秒，語氣帶着點失落：“那你快回家吧，我睡了，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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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南。”陳烨叫住他，喝下的是寒風，說話的語氣卻溫熱，“別跟我生氣。”

對面沉默了一會兒，妥協到：“好吧，那你要說話算數，明天告訴我你在幹什麽壞事，不許撒謊。”

“嗯。”陳烨聲音很輕，“晚安，寶寶。”

公交車停運，陳烨走回了家，進大門後他一擡眼就看見了在院子堆雪人的欣怡，一棟樓的窗都暗了，院子空蕩蕩，只有泛黃的路燈和雪人陪着孤零零的小身影。

他走過去拍掉欣怡辮子上的雪渣，說：“這麽晚了不嫌冷啊，快回家去。”

欣怡正在費勁地掰一個樹枝，她擡起頭，吸了吸紅彤彤的鼻子，“爸爸回來了。”她說。

陳烨往樓上看了一眼，有一扇窗亮着。

“玉秋阿姨在家，我今天忘了告訴你。”欣怡說，“因為你最近沒回來，我就沒說。”

陳烨拿過欣怡手裏的樹枝幫她折斷，然後插在雪人身上，他揉揉欣怡的頭，往樓上走。

到門口，他放輕動作進去，走到李玉秋的房門前，門緊閉着，裏面有男人說話的聲音。

“碼頭快上凍了，時間提前到八號，你到時候別忘了。”

然後是李玉秋的聲音：“莫桑的那幾個能不能別拉了啊，上次就是莫桑人在船上生事，偷渡還不聽安排，真他媽想一槍崩了。”

男人的聲音變得暧昧，帶着幾分哄勸，“這次只有十幾個，再少就沒得賺了，蛇頭換了個靠得住的，你放心吧。”

李玉秋沒再說什麽，陳烨握了握冰涼的手，轉身。

門內的男人突然說：“最近來了一批墨西哥的新貨，過兩天我讓蛇頭給你拿點兒，比普通的勁大，你試試。”

“死吧你，次次都這麽應付我。”李玉秋罵到。

陳烨沒繼續聽，安靜地進了房間。

他摘下書包外套扔在地上，坐在靠門的床邊，屋內暖氣很足，他的體溫卻始終無法回升。

這種感覺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大概是因為和倪南在一起之後他幸福得忘乎所以，忘記了自己原本所處的世界是什麽樣子，以至于這一刻，他居然一時無法接受。

李玉秋在做偷/渡，和吸/毒的事實。

手機在地上震動了兩分鐘，他想去拿，但身體卻莫名僵硬。

屏幕再次亮起，他非常滞緩地起身走過去彎腰撿起手機，點開。

【我睡不着呀】

【想你。】

是倪南的消息，每一個字都帶着倪南專屬的溫度，像來自另一個不真實的世界。

他快速将手機熄滅，反扣在桌子上。

早上倪南出門的時候，梁秋林又給他噴了一次藥，噴藥時他一直拿着手機在給陳烨發消息。

“樂什麽呢？”梁秋林拍了一下他的腿，問，“跟誰聊呢？”

倪南收回嘴角的笑，放下腿穿襪子，“沒誰。”他糊弄到。

梁秋林瞧着他掩耳盜鈴的樣子，嗤笑一聲說：“你那件衣服哪來的，還挺好看的。”

倪南動作一頓，講話都結巴：“朋……朋友送的。”

“女朋友？”梁秋林乘勝追擊。

“什麽呀！”倪南急得起身趕人，“哪來的女朋友，你去關心一下倪承吧，快三十了還不結婚！”

梁秋林攔着門說：“你這思想太封建了啊，誰說快三十了就得結婚。”

倪南噎住，他一個gay，居然被親媽說封建。

那就出個櫃吧。

“媽。”他認真地叫住梁女士，“告訴你個事。”

“什麽？”梁女士問。

倪南看着親媽，沉默拉鋸了半天，他猶豫怎麽開口。

梁女士急了，給了他一拳，“快遲到了！”轉身離開，嘴裏嘀咕着，“神戳戳的……”

“剛才是在跟男朋友聊天。”倪南突然說，他的聲音在清早安靜的房子裏蕩了兩圈，然後消失在梁秋林的耳邊。

梁秋林停下腳步，背影僵在他面前。

他說：“我是同性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