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章

第 37 章

陳烨想過不支開李玉秋，直接報警，但他還是想拉李玉秋一把，親情雖然淡薄，但血緣卻無法磨滅。

他何嘗不想有一個家。

哪怕希望渺茫到幾乎沒有，他也想試試。

七點，天色見亮。

李玉秋醒了，叫不開門，她開始在房子裏摔打。

陳烨在外面聽着杯子碎掉的聲音，還有重物砸在門上的巨響，期間夾雜着李玉秋的辱罵。

“開門！給我開門！是不是想死啊你，你怎麽不跟你那個賤爹一起死啊！賤逼玩意我他媽昨晚就應該把你砍死！讓我出去！陳烨你個死人給我開門！”

聽得久了，陳烨都覺得死不是一件可怕的事了。

除此之外，他無法再對李玉秋的話做出更多的反應，他已經麻木，甚至後悔，後悔自己對李玉秋抱有期待，後悔自己多此一舉，這麽多年了，他應該知道李玉秋根本無藥可救。

房裏沒了動靜，他看眼時間，港口那邊應該已經淪陷了，警察速度快的話，李玉秋的同夥現在應該全部落網了。

他起身到李玉秋的卧室門口，打開門。

李玉秋坐在地上，眼睛裏是藥物反應過後的猩紅，聽見門響，她擡起頭定定地看着陳烨，然後很快地爬起來沖到陳烨面前甩手打向陳烨。

速度快得陳烨都沒來得及躲開。

火辣的疼一瞬間紮在臉上，密密麻麻地泛開，嗡鳴聲在耳膜裏延長，震得陳烨大腦都空白了片刻。

李玉秋攥緊了陳烨的衣領，看着他的表情像看着最恨的人，陳烨不明白，她的眼裏怎麽會有淚，她怎麽有資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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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秋臉上的肌肉抽動着，說出的話比刀尖還銳利：“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我好不容易有了現在的生活全被你毀了！陳志當年跟人跑也是因為你，如果不是你一切就不會是這樣，你是來報應我折磨我的嗎？！”她第一次将這些事拿到面前來說。

陳烨感覺自己的大腦無法解析李玉秋說的話，他聽不懂，又或者那就是李玉秋一直以來最真實的想法，只是這一刻徹底撕開了他們之間随後一層關系暴露出來，而他無法接受這是他的親生母親說的話。

李玉秋的眼睛裏盈滿了淚，但陳烨還是透過那層水霧看見了他從未見過的痛恨和厭惡。

“我求求你！從我的身邊滾開。”李玉秋的手用力到發抖，她顫抖的聲音嘶啞着說，“不對，你應該下地獄，跟陳志一樣下地獄！”

希望的線搖搖欲墜。

陳烨推開李玉秋，掐着她的脖子掼到牆上，極力壓着胸口的窒息感，說：“那些人被抓了，我報的警跟你沒有關系，戒掉毒品，一切還來得及。”

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他都覺得自己很可笑。

過于緊繃的精神讓他手中的力氣無意識地失控，每一個字他都說得清清楚楚，但掐着李玉秋的手卻越來越緊。

李玉秋瞳孔逐漸泛白的時候，他松了手，手指垂在身側發顫。

“砰砰砰”外面突然響起了巨大的敲門聲，他和李玉秋同時看向門口。

“李玉秋！李玉秋人呢！”一個男人的聲音，很熟悉。

跪在地上的李玉秋渾身一震，嘴裏念叨着：“蔣……蔣峰……”她呼吸不暢卻起身跌跌撞撞地往門口去。

陳烨想起來這個人是誰了。

他快步上去拽住李玉秋，“從現在開始你不認識他，我來解決。”

“滾！滾啊！”李玉秋拼命甩開他，“你不毀掉我就算不錯了！”

說完她過去打開了門。

蔣峰進來後一把抓住李玉秋的頭發壓到牆上，按着李玉秋的臉說：“你他媽昨晚去哪了？是你報的警嗎！”

“不，不是……”李玉秋像一只快要死掉的魚，“是他。”她指向陳烨。

蔣峰這才擡頭注意到陳烨，他提起嘴角笑了一下，說：“你真是有一個好兒子。”他放開李玉秋起身向陳烨走過去，看着陳烨的那只灰色眼瞳一動不動，“可惜了。”

昨晚夜裏四點，港口一開放，蔣峰他們的船就停靠碼頭，甚至提前到達，在一公裏外違停了半個小時，然而一進港口蛇頭就聯系不到李玉秋了。

情急之下，蔣峰聯系了岸上的另一個蛇頭，等了十分鐘，人還沒來，海關和警察先來了。

兩名舵工跳了海，其餘船員和十幾個偷渡者全部落網。

“你應該很好奇我為什麽在這，而不是在警察局。”蔣峰對陳烨說。

他當時在據點，并不在現場，但現在這個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我要來找你啊。”他咬着牙說完這句話，手腕一動，刺向陳烨。

在蔣峰靠近時，陳烨就看到了他手裏突然出現的東西，一把很小的匕首。

随之而來的就是腰部皮肉撕裂的聲音和驟然湧出的濃稠熱意。

陳烨竟沒覺出疼，他只僵了一瞬，就感覺全身上下的血液好像都流通了，這一刀放佛捅穿了什麽，希望，或者期待，讓那些東西通通在他的內心最深處徹底打碎了。

他攥住蔣峰的手，用力将刀拔出去，皮肉和衣物割裂的聲音叫人心驚，他扭轉蔣峰持刀的腕骨，讓匕首掉在不遠處的地上。

李玉秋連滾帶爬撲過去撿起來，兩手舉刀對着陳烨，哆哆嗦嗦地威脅：“放……放，放手！”

陳烨看着她，看着拿刀朝向自己的母親，忽然覺得這一幕可笑極了。

在他恍神之際，蔣峰低吼一聲将他撲倒，掐着他的脖子對李玉秋喊：“給我！刀給我！”

場面太過混亂，李玉秋被吓懵了，雖然她幹過不少違法犯罪的事，但她從來沒有殺過人，也沒有見過殺人。

“快點！”蔣峰快要按不住陳烨，憤怒早已把他淹沒。

李玉秋抖得太厲害，往前遞的手沒拿住，刀掉在了地上，同樣掉在地上的還有一只灰白色的義眼，帶着血。

蔣峰的慘叫聲穿透大樓，他捂着被陳烨摳掉義眼的左眼眶，血從他的指縫溢出。

陳烨起身，用帶血的那只手撿起刀子，指着蔣峰說：“有機會逃跑不趕緊藏起來，還送上門，等着警察來找你嗎？”

蔣峰半跪在地上，喉間發出嘶鳴的喘息，陳烨見他不再動彈，轉頭将匕首一扔，紮在廚房的門上，蹲下。

“不着急。”他說，“我會把你和李玉秋都送進去的。”

低着頭的蔣峰身體一僵，突然如彈弓彈起來撞向陳烨，兩人雙雙摔在地上帶倒一片家具。

“你個狗娘養的！我進去之前非弄死你不可！”蔣峰目眦欲裂，抓起一旁斷裂的椅子腿，尖端向下。

陳烨被蔣峰一身肥肉壓着，無法移動分毫，他摸索旁邊卻碰不到任何東西，眼看着尖銳的椅子腿齒端将要落下，他抵住蔣峰的手條件反射地閉上眼。

預料中的疼痛并沒有落下，迎面而來的是無數塊玻璃碎片，還有巨大的迸裂聲。

陳烨睜開眼，倪南站在他面前，雙手舉着一個殘破的花瓶，瓶口的裂痕劃破了他的手，他卻握得更緊。

“放開他。”他的聲音比任何時候都要冷靜，但他的手卻在劇烈地抖。

被打暈的蔣峰晃了晃倒在陳烨身上，陳烨卻一直看着倪南。

有溫熱的液體忽然從他眼角止不住地滑落，放佛蓄了很久終于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