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章

第 42 章

落了一周的課業，陳烨開始起早貪黑地補，其實倪南每天都會做筆記給他，他在家小考的成績都比倪南高，但他還是不能松懈。

半夜，倪南醒來發現陳烨還在桌前學習，他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機看時間，兩點，他小聲叫陳烨。

陳烨立馬調暗臺燈，起身走到床邊彎腰拉好倪南的被子問：“怎麽了？”

“睡吧。”倪南貼着陳烨的手腕，迷迷糊糊地說，“很晚了。”

陳烨隔着被子輕拍，待倪南呼吸平穩他俯身親了一下倪南的臉，然後回到桌前旋滅臺燈，上床把倪南攏進懷裏，睡覺。

聖誕節前夕，奧賽冬令營的時間确定了，教學處催促陳烨盡快報名，報名費三千五，他要跟倪南申請。

“給我七千吧寶寶。”他獅子大開口。

正準備轉賬的倪南擡起頭，一臉“你要多少”的震驚。

陳烨解釋到：“過兩天去你家，總不能空手去。”

倪南直言：“買什麽，不用買，他們就單純地邀請你去吃飯，不用搞那麽正式。”

“那不合适。”陳烨想起前段時間的事，“他們幫了我很多，于情于理都不能只頂着一張嘴去做客。”

倪南想了想，說：“那好吧，給你五千，三千五報名費，五百生活費，剩下的給他們買東西，夠了吧？”

就剩下一千，陳烨無奈：“……行吧。”

這倒提醒了倪南，他還沒有跟家裏唯一的不知情人出櫃，得趕緊坦白了，免得在吃飯那天生什麽事。

晚上，倪南寫完作業磨蹭到倪耀陽的書房，在門口偷偷摸摸半天，就是不進，臨門一腳，他突然有點緊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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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承洗完澡從房間裏出來，看見他問：“幹嘛呢？鬼鬼祟祟的。”

“噓！”倪南勾着倪承往旁邊走了一點，悄聲說，“我要跟爸坦白了，你說他能接受嗎？”

倪承估摸了一下，找了個讓倪南高興的答案：“應該能。”

“真的嗎？”倪南聲音都揚了起來。

倪承說：“如果你真的不能改變，那爸一定會試着接受，因為你是他的孩子，總要有一個人妥協的話，那個人一定是他。”

倪南心裏一酸，突然就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了。

“去吧。”倪承按着他的肩把他推到門口，“實話實話就好，不用想太多。”然後幫他敲響了門。

門縫裏冒出個腦袋，倪南甜滋滋地叫了聲爸爸。

倪耀陽在辦公桌後擡起頭，笑着問：“還沒睡呢？”

倪南關上門走過去，坐在桌子對面，感覺不對，又到角落拿了自己小時候的木馬沙發坐到倪耀陽旁邊。

倪耀陽正在歸檔卷宗，桌面堆着不少盒子和文件，旁邊的玻璃書櫃打開着，他放下筆轉頭看着倪南問：“有心事兒？”

“嗯。”倪南點頭。

倪耀陽摘下眼鏡，臉上露出狡黠的笑，“什麽心事不跟媽媽和哥哥說，跟我說了，我可得好好聽聽。”

倪南拖着椅子挪近一點，看着倪耀陽，沉默了很久終于鼓起勇氣開口：“爸爸，我喜歡一個人。”

窗外細雪紛飛，風吼叫着吹過，屋內卻亮着暖意濃厚的燈，照着促膝而談的父子。

倪耀陽目光微動，随即擡手揉了一把倪南的頭發，語氣溫和：“是什麽樣的人？”

“很好的人。”倪南想起陳烨，心忽地一軟，“特別好的人。”

“那是好事啊。”倪耀陽看着倪南的眼睛，表情認真，并未覺得這些話是孩子氣的，“你想在我這裏得到一些關于愛情的建議，還是想讓我幫你保守秘密呢？”他問。

倪南搖搖頭，說：“都不是，我是想告訴你……”他斟酌再三，找到合适的措辭，“他可能不是一個，你能接受的……性別。”

倪耀陽愣了一瞬，這短短的時間內，倪南卻感覺好像過去了很久，他垂下目光，不敢看倪耀陽的表情，甚至不敢去揣測接下來會聽到的話。

“南南。”倪耀陽叫他，“你能确定你想要的和你在做的是什麽嗎？”

這句話倪承也問過，他們都怕倪南對同性戀這件事認識得不夠清楚，怕倪南不知道這條路以後要經歷什麽。

但倪南其實知道，“我能。”他說。

倪耀陽眯起眼盯着倪南的臉，似乎在揣摩這句話的可信度。

倪南目光始終沒有躲閃，坦蕩又篤定。

“媽媽和哥哥知道嗎？”倪耀陽突然問。

“知道。”

“哦……哦……”倪耀陽語氣開始不對勁，“就我一個外人呗。”

倪南沒料到他會這麽說，忙解釋：“哎呀，沒有，我就是……”

“就是怕我不接受，對嗎？”倪耀陽對自己的兒子了如指掌。

倪南啞了聲，嘀嘀咕咕不正面回答：“那，那你接受嗎？”

“哥哥怎麽說？”倪耀陽問，他知道梁女士一定是沒意見的。

“哥哥開始不太願意，後來……然後就同意了。”倪南含糊不清，倪耀陽大概聽明白了，這個家就剩他還沒表态。

他看着倪南耷拉的眉眼，從進門開始就小心翼翼的，不像平時咋咋呼呼，心裏突然百感交集。

“爸爸是不是做得不夠好？”他沉思了許久之後，問倪南。

倪南一臉不解，“沒有啊。”

倪耀陽略過他的回答，說：“如果爸爸更關心你，更愛你，你就不會擔心我不理解你了。”

“哪有，我就是覺得這個事換做誰都沒辦法一下子接受的。”倪南湊近，趴在倪耀陽的椅子扶手上扮乖巧，“你可別多想，你是最好的爸爸，忘記我的中考作文寫的都是你了嘛。”

倪耀陽無奈地笑了笑，回到正題：“怎麽就覺得我無法接受，我是那麽迂腐的人嗎？你這叫偏見。”

倪南眼睛一亮，眉眼都揚起神采，“幾個意思？”

倪耀陽面對倪南，伸出手說：“現在的你，十七歲，你的人生主題就是自由自在、一往無前、無拘無束。”他的手在倪南面前劃過，又攏起五指，“當然，還有一點點煩心事，比如寫不完的作業和解不出的數學題。”

倪南懵懂地聽着。

“自由自在、一往無前、無拘無束的意思就是盡情去做你認為對的事情，和去追求你想要的東西。”倪耀陽拍了拍倪南身下的沙發，說，“而我和媽媽還有哥哥會一起保護你的世界，讓你在發揮你的人生主題時能夠無所顧忌，但是，那些煩心事還是要你自己去解決，畢竟魔法不存在，我們可不能替你學習替你做作業。”

“所以我理解你，并且永遠理解你。”

倪南豆大的淚珠直往下掉，倪耀陽說完，他癟着嘴就哭了起來，趴在倪耀陽的腿上，哭得跟個長號一樣。

“嚎兩聲就行了，待會把媽媽吵醒了。”倪耀陽戴上眼鏡開始工作。

倪南沒把梁秋林吵醒，倒是嚎來了倪承。

倪承幽幽地推開門縫，伸進半個身子瞄了兩眼，看戲似的問：“你把他打哭了？”

倪耀陽扶了扶眼鏡，“我把他說哭了。”

倪承笑死，走進去彎腰看倪南，欠嗖嗖地問：“真哭啦？出個櫃怎麽還哭起來了，快讓我拍個視頻。”

“拍下來過年放電視上當春晚看。”倪耀陽接話，兩人一唱一和直接把氣氛渲染沒了，倪南也哭得不盡興了。

“好了，拎出去給弄碗糖水，我還忙着呢。”倪耀陽給倪承使眼色，叫他哄哄，別真把人惹生氣了明天又告狀。

“行。”倪承站起身把倪南提溜起來往出走，“別哭了，等會給你發紅包。”

倪南立馬停止哭聲，說：“謝謝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