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章

第 43 章

聖誕節當天，倪南跟陳烨一起去買東西，他們在商場轉了兩圈，挑挑選選，最後給倪耀陽看了一套茶具，給梁秋林選了一條真絲圍巾，給倪承買了支鋼筆。

“我的呢？”倪南坐在飲品店的高腳凳上，故作不開心。

陳烨在他面前站着，身高腿長，球鞋幹淨，戴着做舊款的黑色鴨舌帽，眼睛斂在帽檐下的陰影裏，外套嶄新，裏面是中灰色的連帽衛衣，來往的不少目光都往他身上投。

倪南看得心癢，喝着東西也難解渴，忍不住找事。

“你想要什麽？”陳烨離他很近，認真問到，“我們現在去買，但是要你付錢，因為我這沒有了。”

倪南看着眼前一張一合的嘴唇，視線移動，略過下颌線，停在凸起的喉結處。

吸入口中的珍珠在齒間咬爆，他用力咽下去，答非所問：“你今晚住我家吧。”

他的表情不加掩飾，一副色迷心竅的樣子。

陳烨往周圍掃了一眼，然後摘下帽子蓋到倪南頭上，按着椅子俯身。

倪南屏住呼吸，吻卻沒有落下，堪堪停在他的側臉。

“你家不方便。”陳烨勾起嘴角。

倪南一動不動，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一圈，問：“什，什麽不方便……”

他的表情太呆，陳烨忍住咬那臉頰肉的沖動，喉結滾了滾，說：“你叫聲太大了。”

倪南的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他啞了聲，愣了神，嘴裏的椰果怎麽也咽不下去。

陳烨垂眼看着倪南，眼神猶如羽毛輕浮地游走，倪南的脖子很白，親吻時的觸感很軟，遮住的鎖骨上有幾天前留下的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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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看得起興突然被推開，倪南一臉敢怒不敢言，直愣愣地瞪着他，用眼神警告。

陳烨得逞地笑了一下，突然蹲下去，倪南低頭，看見陳烨在給他系鞋帶。

打車回家。

一進門，陳烨還沒張嘴叫人，梁秋林就笑盈盈地問他餓了嗎，冷不冷，還接過他手裏的東西放下握着他的手說：“哎呀怎麽這麽涼，穿得太少了你。”

“不冷，阿姨。”他的手被暖熱，身上也覺不出一點寒氣了。

倪承從客廳過來，陳烨叫了一聲哥，倪承點了點頭，說：“這麽多東西，怎麽不讓我去接你們。”

陳烨換了鞋被倪南推着往客廳走，倪南搶過話頭：“你早上不是跟爸去海鮮市場了嗎，我想着你還沒回來。”

正說着，廚房的門拉開，倪耀陽圍着圍裙冒個頭喊到：“這魚怎麽拍不死啊！”喊完扶着眼鏡一定睛，看見了陳烨。

陳烨叫到：“叔叔好，我是陳烨。”

“呦！呦呦呦！”倪耀陽連忙從廚房走出來，到陳烨面前，笑呵呵地說，“你好你好，初次見面，不必拘謹，當自己家就好。”說完他明目張膽地把陳烨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遍，回到那張眉目周正的臉上，問，“你不是雲市人吧，怎麽長這麽高，比倪承還高吧我看着。”

“我是雲市人。”陳烨幹笑兩聲，他沒有多少和長輩交流的經驗，不知道怎樣寒暄，怎樣說巧話讨人喜歡，唯有少言多笑。

然而這樣子卻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柔和了許多，真實又純粹。

飯好了。

佳肴美馔，水陸俱備，五味俱全，落座後，梁秋林舉起紅酒杯，教授的職業腔調拿了起來：“聖誕快樂就不說了，平時我們也不過聖誕節，只是找個借口邀請小陳同學來家裏吃飯，所以就當是一頓普通的家常便飯，唯一意義不同的是……”她的視線停在倪南和陳烨的臉上，說，“從今天開始，我們家的三餐，以後或許都會多一個人了。”

在座的沒人接話，梁秋林眼神一掃，問倪耀陽和倪承：“有意見？”

“沒有。”倪耀陽回得快，端起酒杯跟倪承使眼色。

“看我幹嘛？”倪承舉杯，“我是第一個知情人好嗎，要不是我他倆早黃了。”

倪南想起倪承的所作所為，氣哄哄地指控：“你還好意思說，是誰威逼陳烨我的模考成績要是退了就一刀兩斷的！”

“那你不是沒退嗎。”倪承怼起倪南來毫不嘴軟，“逼一逼，單車變摩托，你應該謝謝我。”

“你說誰是自行車！”倪南急得放下果汁。

“行了行了。”梁秋林按住倪南，習以為常地阻止了這倆的鬥嘴，然後笑着問陳烨：“你願意嗎，把這裏當自己的家。”

所有人都不再說話，安靜地豎起耳朵。

倪南是有點擔心的，他怕這些隐晦的試探會讓陳烨不舒服，怕觸碰到陳烨的傷疤，但今天出門前梁秋林告訴他，陳烨一定是個很有韌性的人，絕不會甘願止步，困囿在過去。

吃過太多苦，他一定比任何人都懂得往高處走才是唯一出路。

席間氣氛沉凝，陳烨看了看大家，第一時間察覺到這份凝重源自哪裏，他稍稍坐直，握住溫熱的果汁杯，說：“謝謝。”

“家”是後話，他不能在模棱兩可的眼下做決定，這并不是他一個人的決定。

一飲而盡，待橙味的甜膩消退，他沉着開口：“這是我第一次到長輩家吃飯，很多東西不懂，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希望叔叔阿姨還有哥哥多有擔待多多指教，我很珍惜這次機會，于情于理都不該有所保留，作為倪南的家人，我明白你們接受這件事的過程并不容易，更何況我情況特殊，所以如果你們想要了解我的任何事，或者有所顧忌的地方，都可以問，在這之前，我不能擅自向你們做任何保證，盡管我認為我能做到，但言語太過輕率，要面對的東西太多，不過，我還是無理地想要一個機會。”他的聲音并未有過多波瀾，卻足夠鄭重，他偏頭看着倪南，杯沿和倪南輕碰，眼角帶着一絲笑意說，“今天早晨一睜眼我就很高興，不誇張，來的路上我的心情是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候，盡管現在我年紀尚輕，有些話說出來為時尚早，但我真的很愛倪南，也真的期待從未擁有過的幸福。”

倪南從來沒有聽過陳烨說過這麽多話，甚至這麽直白的表露，他一時間呆若木雞，大腦被狂風席卷，然後空白一片，最後由輕到重由慢至快地響起怦然的震動。

“哇哦。”倪承驚嘆出聲，由衷地佩服陳烨的坦率。

梁秋林和倪耀陽對視再對視，無言良久，感動到：“你看看人家，才十七歲。”

倪耀陽感慨到：“有魄力，有思想，有表達。”

這邊誇得起勁，倪南那邊卻什麽也聽不見，他在桌下抓緊陳烨的手，轉頭看着陳烨，眼睛裏滢亮濕潤，卻跳動着炙熱的光。

他小聲說：“我也很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