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楔子

楔子

我感覺我的樓上有人。當然，我知道樓上有人這件事很正常。但我感覺那人與我過于同步了些，特別是在晚上。

我喜歡熬夜，在臨睡前，我總要先上廁所再睡覺。我每一次上廁所的時候就會聽到樓上傳來的同頻的沖水聲。一次我會認為是巧合，但無獨有偶，幾乎次次都是。而白天卻沒有這樣的情況出現。

有一次我心血來潮上到樓上，想看一眼樓上的門長什麽樣子。

我怔住了——藍色的膜貼在門上，也沒有鞋櫃之類。

我走近查看，走廊因為長期保潔，幹幹淨淨，門把手上沾着灰。

我覺得疑惑，難道是水管的聲音？

我悻悻回了家。

又是一個周末，我伏在書桌上寫作業。我聽見敲門聲，然後是談話聲（因為我的房間在門口，所以我聽得很清楚）。

“你好，我是樓上的，我剛收衣服的時候不小心把衣服弄掉了，在你家衣架上，可以幫我拿一下嗎？”

“好，你等一下。”

“不好意思哈！”

“……”

樓上？

我聽見這兩個字再也顧不得偷聽，只是不住地想，想。

樓上不是沒有人嗎？怎麽突然多了個樓上？樓上趁我不在偷偷裝修？還是樓上的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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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想法不斷冒出，我又生出了上樓的想法。

不知道為什麽，我緊張兮兮地上樓，又蹑手蹑腳地靠近那扇貼有藍色保護膜的門。正當我要細看把手時，一只手拍了下我的肩膀。穿入耳的是不悅的女聲：“你做什麽？”

我被吓了一跳，渾身一顫，心虛地轉過身去，看到那人的面孔我不禁瞪大眼睛。

那是一張與我一樣的臉。

她也很驚訝：“你……”

她緩了一秒，轉而道：“你叫趙籽嘩，家住702，高二，獨生女，對嗎？”

“……對。”

我們倆相顧無言，良久，她道：“咱倆該怎麽稱呼對方？感覺叫名字怪怪的……”

“你先選吧。”

“那……你叫我嘩哥。”

“你就叫我……籽嘩吧。”

她好像啧了一聲，悶悶道：“行吧。”

我察覺到她的不悅，小心翼翼地開口：“嘩哥，我們接下來做什麽？”

她漫不經心道：“當然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說着，她徑直從我身側走過，握住門把手。

我疑惑道：“這不是8樓嗎？”

嘩哥偏着頭，聲音發生在我的耳側：“你不識字嗎？這是702啊。”

我不禁詫異，轉身擡眼望去。

702。

我的心咯噔一下，嘴中嘀咕：“可是……我是從7樓上來的啊……”

我的聲音很小，但她還是聽見了：“哈？怎麽可能？你不會是現在沒家了來诓我的吧？”

她質問的語氣讓我有些瑟縮：“當然沒有，我說的都是真的……”

她又不知道為什麽煩躁了，拽着我的手腕：“下去看看。”

602這三個數字将我如草般飄搖不定的心壓在地上。

我偷瞄嘩哥的臉色，她看我像是在看一個謊話精。不待我辯駁，她早走進樓道上樓去了，只留下我傻傻站在602門前，眼眶酸澀。

不多時，我聽見樓道傳來腳步聲，那人拍了拍我的肩頭，氣息不穩：“樓上是802，7樓消失了。”

我擡起埋在腿間的臉，巴巴地望着她。她的臉色有些難看，眸中透露絲慌亂：“你哭什麽？沒家就這麽難過？不就是個睡覺的地方嗎？”

“我……”我有些窘迫，理不出半個字。最終我撐起身體，對她道：“我們再上樓看看吧。”

她贊同道：“好啊。”

902。

我們皆是一愣，不信邪地下樓。

502。

我能從手上的接觸感到她的緊張與不安。我輕拍她的手背，将渾身的鎮定彙于喉頭：“我們走電梯試試吧。”

我看着嘩哥鄭重地按下“▲”鍵。

當電梯的提示音響起的時候，我清晰地看到顯示屏上的數字——7。

我和她都不自覺咽了咽口水，緩緩進了電梯。我們沒有按任何按鍵，只是等着電梯的門自己關上。然後我重重按下“←→”鍵。門再開時，冷風毫不留情地灌進來，凍得我身心僵硬。

門外是黑夜，月光正好，是可以看清外面景象的程度。黃土上沾着簇簇暗綠，沒有漫天的飛沙，只是空闊無際，朔風奔嘯。

我們倆貼得更緊了，緩步挪出電梯。環顧四周，蒼涼無比。

“我……我們回電梯吧。”她微摟着我。

“好。”

電梯門在我們眼前合攏，顯示屏上的“↓”不斷跳動。

嘩哥扯着我來到電梯跟前，堅決道：“我們上去！”

我們趁電梯緩緩下降時趕緊攀到電梯頂上趴着。

電梯沒入黃土，我們伏在地上。這片土地僅剩了我們兩個“現代産物”。

我們沉默着坐起身，靠在一起。

我已不知所措：“怎麽辦？”

我沒聽見她的回複，于是去看它的臉，她的頭低垂着，我沒大看清她的神情，但隐約有幾點星光順着她的臉龐滑下。我也緘默了。不知不覺間，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