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詛咒

第三十一幕  詛咒

秋落問過夏佐,為什麽要把自己的過去告訴她。

淺色栗發的少年扯動嘴角,露出一口白牙,笑得翡翠眼睛都眯了起來:“為了博取你的同情啊,小刺猬。”

标準的比唐曉翼還大狐貍的大狐貍。

秋落寒了寒,默默地往後縮了縮,以警惕并鄙視的目光盯着夏佐。“夏佐怪蜀黍,蘿莉控是種病,你該吃藥了。”

“只可惜我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救了。”

少年說這句話的時候,翡翠般的眼睛閃着秋落看不懂的光。

被軟禁在實驗室裏的感覺其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糟糕,但是比想象中的無聊。

秋落雙手懷抱着膝蓋,把自己像個毛毛蟲似的蜷成團狀。

從一開始的中槍昏迷被帶走到現在,至少都過了24小時了吧,秋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獲救,只能抱緊了手臂,低聲輕輕哼着這個時間段裏重複了無數遍的旋律。

“「太陽之子奧菲斯」

「吟唱詩人奧菲斯」

「從此奧菲斯死去了」

……啦啦啦……”

……從此奧菲斯死去了,他的頭顱植入芯片,他的軀體化作能源……

想起奧菲斯,秋落不禁擡手攥緊項間挂着的繩索,那裏有一顆藍紫顏色的古樸石頭,和奧菲斯大型計算機最後崩潰時塞到她手心的東西,那樣小小的一個小東西,卻蘊藏着巨大的信息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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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傳說中用賢者之石制成的,奧菲斯大型計算機的核心芯片。

可是完全沒有辦法激活啊……想起來都是一揩一把辛酸淚的黑歷史。

指腹輕輕磨挲着那顆藍紫的石頭,上面有着人為刀刻的痕跡,那些線條組合起來就是‘秋落’兩個字。

閉上眼睛,靜靜的不去想。

雪兒……

你能找到我嗎?

.

“喂喂,王鳥,你到底靠不靠譜啊!”

阿玖煩躁的指着半空中展翅飛翔的雪白鳥兒,大聲喊道。

回答她的只有一聲尖唳。

海風卷雜着一股海洋特有的鹹腥氣味迎面吹來,阿玖淺藍的眸子盯着蔚藍的海面,只覺得心髒一陣發緊。

熟練的從口袋掏出藥瓶,倒出藥丸來胡亂的咽下,藥的苦澀早已習慣,口齒間是麻痹的感官。

咬了咬下唇,阿玖把藥瓶塞回口袋,眼眶裏卻開始聚起水霧,晃神間,連別人的靠近都沒有發覺。

學姐……如果不是她,學姐根本就不會經歷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啊!

唐曉翼沉默的靠近,茶色眼眸掃過六神無主的阿玖,心裏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某個地方又開始風起雲湧。

“眼淚多的都能淹死魚了。”唐大狐貍說話依舊遭人恨。

出乎意料的,阿玖極其淡定的抹去眼淚,淡淡道:“我只是在進行找到學姐後的預先演習而已。”一瞬間有如秋落附體。

唐曉翼看都沒看她一眼,只是勾唇冷笑。“不是麻袋你就別裝了,不是傘你撐着也會散架,你那點小心思,早就路人皆知了。”

阿玖:“……”

撅嘴,哭。

“唐曉翼你敢不敢再過分點啊嗚嗚學姐都失蹤一天半了整整三十七小時五十六分七秒零八了嗚嗚雪兒誰知道它靠不靠譜雖然葉無律那混蛋說過了學姐沒事但沒見到學姐本人我還是很擔心啊嗚嗚我就是哭了怎麽了怎麽了我樂意!難道還要你唐曉翼允許嗎你以為你是我的誰!!!嗚嗚……”

看,哭得稀裏嘩啦好不悲慘。

扶額,唐曉翼決定不再理會這妹子,卻也不走開,只是靜靜的站在一旁。

……

瞥了眼,還在哭。

“哭這麽兇當心你心髒病發。”

“嗚……唐曉翼你不說話、會死是不是!”

阿玖肩膀一抽一抽的,滿臉淚痕,一副狼狽的模樣。

忽然,唐曉翼湊近了她。“你剛才說的葉無律……是誰?”

心髒狠狠一跳,阿玖再次慶幸還好自己和葉無律約定過三天之內不讓她病發,不然這兩天裏她都不知道躺倒多少遍了。

同時,阿玖再次懊惱自己嘴太快,這麽容易就把自己給賣了。

“……我能不說嗎?”

“你都已經上了賊船了你覺得你還下得去?”

“……”

.

不知道多久後,房門再次被打開,但進來的人不是夏佐,而是兩個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秋落看都沒有看他們一眼,依舊是靜靜的坐在角落。

門外傳來一個冰冷的女聲:“把她帶出來。”

很不幸,那個女聲說的貌似是英文,英語弱渣秋落一個字母都沒聽懂。不過只要進來的兩個男人聽懂就可以了,他們向秋落靠近,目光帶着謹慎,又流露出些許貪婪。

一個男人抓住了她的手,秋落吓了一跳,根本還沒有來得及掙紮就被兩個高大的男人抓住手臂,直接沒有任何反抗餘地的扯出了小房間。

秋落讨厭被這種眼神注視。

貪婪着,畏懼着。

一路上的動作牽動手上和腳上的铐鏈碰撞,發出清脆的金屬碰撞的聲音。

前面帶路的人也穿着白大褂,但從背影來看,一眼就看出來是個金發女人。

到達另一個實驗室,拽着她雙手的兩個男人終于松手,秋落揉揉被抓住的地方,白皙的皮膚上浮現紅印,可見用力之重。

背對着秋落的金發女人轉過身來,微抿的紅唇吐出一句中文:“冒犯了,尊敬的精靈王殿下。”

這個女人說話的方式和葉無律差不了多少,用冰冷的聲音說着毫無尊崇的話。

秋落眼睛都沒擡,只顧揉着自己被抓疼的地方。

“我可不認為自己是精靈王。”

下巴驀地被人抓住,強迫着擡起。金發女人勾着紅唇,露出迷人的微笑。“我的殿下,你在說謊。可你體內流淌着的不老不死的血液不會說謊。”

毫無溫度可言的聲音。

剛才的路上,任何一個見到她的人都會露出那種讓她讨厭的眼神,但是眼前這個女人有一點不同,她是秋落迄今為止見過的最漂亮的女人,當然不算上安菲特裏特公主。

她也是金發碧眼,不同于安菲特裏特公主的尊貴高雅,她精致得就像玻璃櫥窗裏擺放着的SD娃娃。

她看過來的眼神沒有貪婪,沒有畏懼,甚至沒有其他的一些東西,清淨得過分。

這樣的眼睛看過來的目光,像在看一個死物。

秋落擡起黑眸,毫不畏懼地與金發女人直視。

“別怪我沒有提醒你,不老不死是要付出代價的。”

金發女人眯起她漂亮的碧色眼眸,紅唇彎起,露出一個毫無溫度的笑。

“我漂亮嗎?”

雖然這個問題非常無厘頭,但秋落還是按着自己真實的內心回答。“對,你很漂亮。”

“那麽我就告訴你,為了保存這份美麗,無論什麽代價我都願意付出。”

她捏捏秋落面無表情的小臉,輕笑,冷冰冰的。

秋落沉默。

為了維持自己的美麗……呵,真是個單純又可悲的理由。

秋落決定不再說話,因為和這種陷入偏執的人根本就無話可談。

這樣的美麗,不過是精致的,空洞的,冰冷的,毫無生氣可言。

.

他們帶秋落出來,是為了做一項實驗。

金發女人捏起她的下巴,硬是把一杯不明成分的水灌進了秋落嘴裏,嗆得秋落差點沒把五髒六腑給咳出來。

“乖乖合作,不就沒有多餘的罪受了。”金發女人在一旁看着她,冷冷道。

秋落無力的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平息下咳嗽的沖動,擡手抹去嘴角的水漬,鎖铐貼着皮膚,冰冷冰冷的溫度。

實驗室裏的小白鼠有選擇的餘地嗎?

答案當然是沒有。

右手臂被針管紮入的刺痛感還在,血液的流失帶來蒼白的無力,身體從來都沒有這麽虛弱的感覺,恨不得閉上眼睛就此沉睡,再也不要醒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大量失血帶來的虛脫感愈發強烈,秋落甚至有一種錯覺,她連抱緊自己的力氣都沒有了,她連自己安慰自己的聲音都散失了。

身體逐漸冰冷,記憶碎片裏蔓延出熟悉的感知,整個世界都在被黑暗一點點吞噬,蠶食殆盡,然後,分崩離析。

項間,黑色繩索纏繞的小小物體忽然浮出淡淡的紅光。

金發女人不知為何蹲下了身子,那雙危險的碧色眼眸讓秋落瞬間打起十二分精神,黑眸直直地盯着她。

她伸出纖長好看的手,拽住了秋落的項鏈挂墜。

秋落的眼睛頓時充滿了攻擊性。

金發女人勾起紅唇,擡手取下秋落脖子上的項鏈。幾乎是瞬間的,這個女孩的深沉的黑眸裏露出了殺氣。

是的,殺氣。

“還給我!”秋落在那一瞬間忘記了身體的虛脫感,伸手就要拽住被取下的項鏈。然而有人的動作比她更快,背後伸來男人的手牢牢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按回原處。

“居然有如此激烈的反應,這個項鏈一定是很重要的東西吧,精靈王殿下?”金發女人的笑依舊迷人,同樣的,依舊冰冷。

“還給我!”秋落只是睜着大大的黑眼睛,死死盯着金發女人。

金發女人挑眉。“若我不還呢?”

“還給我!”秋落仍是固執的重複這三個字。

金發女人卻是愉悅的彎起了唇。

看看這雙眼睛,原本只是一潭死水般的靜谧深沉,但是在觸及這件小東西的瞬間,這雙眼睛裏浮現了殺氣。

殺氣,在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的眼睛裏。

居然也能如此美麗啊!

緊咬下唇,眼睛死死盯着金發女人,秋落的呼吸逼得幾乎窒息,每一個字冷冷的像是從牙齒裏硬逼出來:“我詛咒你。”

“我詛咒你們……我詛咒你們,在劇毒之花盛開之後,痛苦将伴随你們永生!你們所呼吸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将伴随着巨大的痛苦,如同附骨之蛆!……”

秋落話音還未落下,後頸便傳來一陣劇痛,昏迷過去。

意識再次回歸身體的時候,睜開眼睛第一眼看見的便是夏佐那張笑得極其欠扁的臉。

秋落眼皮都沒擡,面不改色地飛快擡起手掌對着夏佐的臉就是一記黯然銷魂掌過去了。

很不幸,由于身體原本就失血過多,再加上剛剛從昏迷中醒來,秋落才擡起手臂就被夏佐眼疾手快地在半空中抓住了。

“一醒來就打人,看來精神狀态還不錯啊,小刺猬。”蘿莉控夏佐怪蜀黍一如既往的調侃語氣。

“十一小時五十六分八秒三的時間不見夏佐怪蜀黍你果然還是這麽一如既往不遺餘力的猥瑣犯賤啊。”秋落小蘿莉面色蒼白聲音虛弱但說話一如既往的毫不留情。

“加上你昏迷的時間,我們相隔了十五小時三十一分十三秒九的時間終于又見面了。”

“時間精确到零點幾秒這也太假了吧夏佐怪蜀黍麻煩你說大話也先打打草稿再說OK?”

“咦,我這不是按着你的時間邏輯來的麽,難道你也是瞎編的?”

“哼,我樂意。”

秋落別過頭,哼哧哼哧的不再理會夏佐。

“真傷心啊……小刺猬對待救命恩人就是這麽個冷淡的态度,怪不得你們的禮儀之邦會流傳有東郭先生和狼這樣寓意深刻的故事了~”

喂喂,去掉末尾那個可以的上揚音調這話才有點說服力吧?!

“我沒要你救。”秋落幹巴巴的回答。

雖然被救了的确應該很高興可是一想到救她的人是這只千年老妖級別的大狐貍她就怎麽怎麽都高興不起來了= =#!

……那個時候……她在心裏的某個地方,是在祈禱着誰來救她呢……

是……誰呢?

……

廢話當然是雪兒啊啊啊這只據說與她有傳說中無比神奇的心靈感應的熊孩子啊呸呸熊鳥兒怎麽還沒找到她!

一串黑色繩索手工編織而成的項鏈從眼前晃過,秋落又開啓了咆哮模式的那點內心活動登時被踢到了九霄雲外。

她一把對着項鏈撲了過去,黑眸放光,活像一只見血的小餓狼。

“還給我!”

完全忽略身體虛弱指數和身處位置的弊端就是有高達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會與地板來個親密擁抱,少年毫不客氣的張開懷抱,等着蘿莉自投羅網。

“呀呀,小刺猬這麽感動,決定投懷送抱以身相許了嗎?”

回應夏佐的是秋落一記毫不留情的黯然銷魂掌。

連扯帶拽的奪回項鏈,秋落重新退回椅子上坐好,看都不看一眼夏佐幹淨的臉上浮現的紅印。

“……下起手來還是這麽狠啊小刺猬。”夏佐勾唇,扯動臉上的肌肉,被巴掌扇到的地方相當的疼。“虧我還救你于實驗室的苦海,虧我還幫你拿回你的項鏈……”

秋落攥緊手心的項鏈,略有些心虛的別過頭。

“……哼,要不是你我也不會被抓,救我是你應該的!”

淺色栗發的少年終是無言,女孩沒有看見的地方,勾起一抹寵溺意味的笑容。

果然吶,刺猬本能+傲嬌屬性的蘿莉軟妹最萌最可愛了~

所以說夏佐你的狐貍尾巴露出來了……好吧其實就沒有掩飾過= =

看着女孩小心翼翼的把項鏈挂回脖子上,那視若珍寶的模樣,真是讓人忍不住深思呢。

夏佐眯起了眼睛。

他勾唇,笑。“小刺猬,那顆石頭對你很重要?”

秋落回給他一個‘你在說廢話’的白眼。

“那麽,可否把它的故事告訴我?”說到這裏,夏佐忽然擡手,微涼的手指按在秋落眉心,撫平那裏的皺痕。

“我可都把我的過去都告訴你了呢。”

意料之外的,秋落沒有瞬間掃開他的手然後又一記黯然銷魂掌招呼過來。

她只是低眸凝視着那枚古樸的藍紫色石頭,嘴裏說着毫不留情的話。

“那是你自己告訴我的,又不是我要求你說的。”

下一次吧,下一次我再告訴你好了。

夏佐怪蜀黍,這只不過是一個俗套又狗血的故事而已,沒什麽好知道的。

不過是發生了一件于我來說很悲傷的事而已。

不過是生命裏有一個重要的人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去了而已。

不過是那個孩子去了那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之後,永遠永遠也不會再回來了而已。

這只不過是……一個簡單的離別故事而已。

.

秋落詢問過夏佐才知道,那時候她氣極了随口而言的所謂‘詛咒’居然讓抓着她的學者産生了恐懼,一個手刀幹淨利落的敲暈了她。而這時夏佐非常及時的出現了,撂下一顆迷煙彈後非常有效率的擄走昏迷蘿莉一枚項鏈一串,還順帶破壞了實驗室龐大的數據庫。

“……說的你多厲害似的。”秋落不加掩飾的懷疑之。

“我只是實話實說。”夏佐笑眯眯的,笑得像只大狐貍。

那時候夏佐帶着昏迷的她一路大搖大擺的離開,借口居然是轉移實驗室,更加匪夷所思的是一路上居然沒人攔着他!

關押秋落的那個實驗室原來是秘密建在一座海上游輪上的,無時無刻不在移動,怪不得雪兒這麽久了都沒找到她這來。

不過話說回來,真的不是隔的太遠感應信號癱瘓的緣故麽……值得深思啊值得深思。

“那你又為什麽抓了我又放了我?”秋落盯着夏佐笑眯眯的臉,雖然那個紅印挺損其形象的……但不得不說這個傑作真是越看越養眼!

“其一,抓走你我能得到六位數額的美金。”

“……貪財要有下限,夏佐怪蜀黍你的節操還在不在。”

“小刺猬,我記得你的國家有一句古話叫做‘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吧?”

“君子……哼,你連僞君子都算不上,蘿莉控怪蜀黍一個。”

“毒舌功力見長啊小刺猬。”

“少扯開話題,你到底為了什麽救我出來?”

少年笑眯眯的盯着她,直到女孩額角冒出憤怒的十字路口,全身都豎起尖刺般的攻擊狀态才慢悠悠地移開目光。

小刺猬還是這麽可愛。

“當然是因為美金到到賬,就可以毫不顧忌的翻臉啦~”

……這銷魂的小波浪線。

秋落心裏許久沒有出現的小號自己默默地鄙視夏佐。“那其二呢。”

少年先是詭異的沉默了會,然後用一種沉寂的聲音緩緩道來:“我不想去地獄的第十九層。”

染白的發是給自己一個罪惡的警醒,世間本來就沒有絕對的對錯,應與不應,該或不該,全憑悔恨與否而已。

當年的錯誤,犯一次就夠了。

氣氛有點沉默,有些靜谧。

秋落眯着黑眸,挑眉。“夏佐怪蜀黍,你其實是想說……‘小刺猬看我如此深明大義舍暗投明從此你就以身相許吧。’這一句話的對吧?”

“……還真是了解我啊,小刺猬。”

不得不說,小刺猬你真的是……敢不敢再不解風情一點。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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