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加冕
第五十九幕 加冕
作者有話要說:番外合集拒絕解鎖
拒絕催更
熊孩子我是真的怕了你了
穿越重重迷霧,前方将于何時出現光芒卻是未知。
古老的宮燈散發着熒白的光,淺色的陰影覆在女孩蒼白的面龐上,勾勒出交錯折疊的光影。秋落緩緩地前行,無心去計算究竟已在迷霧中走了多久。
王鳥乖巧地站在秋落肩頭,黑亮的眼睛直直望着前方,與主人一樣,一言不發。
在不知走了多久的某個時間裏,白霧忽如潮水般地退去,飛快地将其後掩藏的建築物顯現了出來——
無數堆積的巨大石塊,模糊的紋路與蒼翠的青苔、藤蔓交織着攀爬其上,沉默無聲地向來者訴說着遠古的故事。秋落擡眸,天空是死寂的灰白色,連空氣都充斥着腐朽的時光氣息。
這裏就是巨人族最後的遺跡——諾亞方舟。漂浮在高空中的巨大石船。
秋落登上了身旁的一塊巨石,站在高處眺望。入目之處盡是古老的青灰色石塊,那些殘破的石塊、林立的石碑、倒塌的石柱構成了天然的迷宮。在這樣的情況下,她想找的地方根本無從找起。
想了想,秋落決定分頭找。
“雪兒。”她輕喚。
站在她肩頭的雪白小鳥立刻飛起,羽翼燃起血色的火焰。它展翅高飛,唳聲長鳴——
待王鳥再出現在秋落面前時,它已恢複了以往那般碩大的體型。它的羽毛仍燃着血般的火焰,每一次扇動都卷起一陣炙熱的氣流。
“去找記錄着奧菲斯的預言的祭壇,雪兒。”秋落伸手摸了摸王鳥的冠羽,輕輕地說。“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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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鳥長鳴,唳鳴清越,經久不息。
它扇動翅膀,如出征的戰士般,帶着堅定不移的信念前去履行王的囑托。
眼看着王鳥的身影化作小點,最後消失在視線中後,秋落才緩緩地收回了手,轉身往王鳥相反的方向走去,一點點地在無數殘破的石塊中尋找不知坐落何處的預言祭壇。
這個堆滿了巨石的遺跡大得簡直到了離譜的地步,舉目都是青灰顏色的老朽石塊,寫滿時光的痕跡。在這裏呆得久了,會連心都枯燥起來。
秋落提着那盞引路燈,不急不緩地在無數巨石中穿梭,熒白的光芒驅散了這個灰白世界的死寂,帶來一絲生氣。
這樣仔細地四處搜尋,不禁使得秋落想起了那時尋找那枚豎琴項鏈時的情景。現在認真回想,若不是她丢棄了項鏈,她也不會遇到那個令她火大的異國少年,更不會遇見幾十年前的亞瑟……
命運真是玩笑般肆意妄為,又如謎團般環環相扣啊……
秋落出神地想着。
說起那枚豎琴項鏈……無緣怕是再找不回來了吧?這幾十年後的世界,當時的那明亮如火焰般的異國少年怕也再遇不見……
……哼,算你小子好運。
秋落賭氣的想。
要是再讓她遇到他,管他是白發蒼蒼的老人家還是快入土為安去了,她都絕對要把那家夥再一次踢進河裏去——話說這麽做對好幾十歲的老人家會不會太過分了?
秋落想着。到了下一個瞬間,路途驀然轉角,于是目光偏轉——
那一抹記憶裏最厭惡的火紅,就這樣突兀地出現在滿目青灰地世界裏。
——有沒有人曾說過,命運就是一個又一個的錯誤堆積而成的天大的笑話?
——我恨這命運,因為它根本沒有給我半點可選擇的餘地。可同時我又愛着這命運,因為它讓我遇見了你,一次再一次。
錯覺?還是幻覺?
秋落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後退,直至後背抵上冰冷的石塊。退無可退。
眼前的異國少年有着與記憶如出一轍的容貌,分毫不差。
少年顯然也沒想過這樣荒涼的遠古遺跡裏竟然會有人,同樣愣住了。不過他的反應明顯比她更快,在她後退之時便一個箭步沖上來,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Crystal!”
這樣的一聲呼喚,仿佛越過了數十年的時光。
秋落此刻只有一個感想。
疼。
被拽住的手腕好疼。
果然一見面就拉得一手好仇恨的除了唐曉翼就剩你沒誰了。秋落額角的青筋突突地跳,眼角微抽:“果然是你啊……”
秋落用力掙開被少年扣住的手腕,然後伸手一把拽住他的衣領,迫使他身子前傾靠近了自己。兩人間本來就夠近的距離再次縮水。
眉頭緊皺,黑瞳眯起危險的弧度。她磨牙,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間硬擠出來的森然:“你還真是讓我好找……項鏈還我!”
要不是這個混蛋家夥帶走了她的項鏈,她也不至于上了那艘船,更不至于遇到亞瑟,最後不得不在他眼前消失……想想就火大,無比火大!
因她的靠近而手足無措的少年茫然地看着她:“什麽項鏈……”
秋落:“……”
四周充斥着的肅殺氣息詭異的沉寂了一秒,然後又如火山般地猛然爆發。
天幹物燥,容易上火。
現在雖然不是月黑風高夜,但這裏卻是荒蕪無人地,她是不是該認真考慮一下殺人越貨然後毀屍滅跡的可能性呢……
“……少裝傻——”
秋落想暴走。秋落想黑化。
雪兒你在哪……為什麽這種時候你又不在了啊啊快回來給她滅了眼前這家夥……!!
她的眼裏倒映着他,黑瞳之中盛滿怒火。
這般模樣的她,終于有了那屬于人類的生氣,不再似以往見到時那般美麗如人偶般的精致空洞。
Crystal,黑色的妖精,改變他一生的奇跡,你終于……
他呆呆地笑了起來,只是那笑卻看得讓人莫名心酸,就像是溺水之人在奮力地伸向那救命的最後稻草一般——
秋落看着他的眼睛,終于後知後覺的察覺到了有什麽不對勁。黑瞳中的怒火融雪般地散去,拽住衣領的手也無意識地松了力道:“……你笑什麽……喂——!”
她的聲音因極度的震驚而變了調,漆黑的瞳孔驀然緊縮。
他伸手取下拽着他衣領的手,然後微微俯身——抱住了她。
那樣緊緊地擁在懷中,仿若此生都不肯放手。
Crystal,黑色的妖精,我年少時的夢啊……
你是改變我一生的奇跡。
而此刻你終于出現在我眼前,再度讓我遇見了你……
秋落用力掙了掙,卻不料想那手臂越收越緊。她不禁惱火起來:“……喂,想死嗎?”
咬牙切齒,切齒咬牙。四個字說出來冷得像凍上了足足兩尺厚的冰層。
少年你是不想看見明天的太陽了對吧?!
然而,少年平靜的聲音傳來,堅定認真不見半點猶豫:
“即使死掉也沒關系。”
他毫無波瀾的決然話語,終于讓秋落滿腔的怒火得以冷靜下來。狀況不對勁,很不對勁,非常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她聽見他心髒的跳動聲,快得讓人懷疑下一秒是不是就會不堪重負地破裂。她還察覺到他顫抖的呼吸,恐懼的、喜悅的情緒混雜在一起,強烈得已經不容得她忽視。
于是某個念頭顫抖着從心底冒了出來,然後帶着能将心髒凍結的溫度一路蔓延,瘋狂生長。
一時間,秋落被心底浮現的猜想震驚得甚至忘記了掙紮。
“Crystal。”她聽見他喚她的名。
恐懼像決堤的洪水,頃刻将她淹沒。
“只有在這一刻,我感謝命運的安排。”
——不要說。
“我想見你。在還是少年模樣的時候再次遇見你。”
——請你,不要說。
空氣的溫度迅速升高,血般的殷紅火焰像怒放的花朵在青灰色的世界裏盛開。
秋落的平靜下來,緊皺的眉舒展,黑曜石的眼睛恢複毫無波瀾的沉寂。
“請松手。”
她的聲音極輕,沒有惱怒,沒有冰冷,卻是比之前者更為殘忍的淡漠。
“……Crystal?”他有些遲疑地喚她的名字。秋落在這一瞬間裏用力地掙開了他的手臂。
秋落謹慎的和他拉開距離,漆黑的瞳孔倒映他的錯愕與茫然。她望向他的目光淡漠到了極點。
“我知道,這是你的執念。”秋落搶在他之前開口道,聲音清冷淡漠。她不給他解釋與說明的半點餘地,直接而了當地告訴了他最後的結局:
“——我不會再出現在你眼前了。”
漫天仿若花朵盛開的血色火焰聚集,一點一點模糊玄衣王者的模樣。待到火光散去,滿目青灰色的世界裏只餘遍地老朽的巨石。
那般毫不猶豫地拒絕,不留半點回轉的餘地。
少年癡癡地望着她消失的地方,許久之後,僵硬的面容終于露出了一抹苦澀的笑容。
“真過分啊,Crystal……”
我不會再在你面前出現了。
所以,請不要再企圖靠近我。請不要喜歡上我。
親愛的少年啊,追尋王者的蹤跡是一種時光的悲哀,愛上不老不死的一族更是一種來自靈魂的折磨。
緊抓着一個世紀不放的,那已不是喜歡或愛,而是執念。如果你放不下,那麽我便不再出現,不會給你……不必要的希望。
布滿時光痕跡的巨石上,周遭盡是破碎坍塌的遠古遺跡。秋落将宮燈放在一旁,自己則坐在巨石邊緣,黑曜石的眼睛眺望遠方。
這個青灰的世界裏沒有空氣的流動,腐朽的氣息凝聚不散,讓人覺得呼吸都充滿了時光的哀嘆。
秋落沒有去找刻有預言的祭壇。她只是這樣沉默的坐在危險的仿若懸崖的巨石邊上,再向前一分就是墜落的深淵。她靜靜地遙望遠方,看不出半點情緒的面容似是在沉思。
明明只是相處了幾個月而已,期間她對他的敵意顯露得清楚無疑,他到底是崩壞了幾根筋才會……
秋落想不通。想不通。
許久之後,秋落終于還是放棄了思考,輕輕嘆了一聲。
總之,以後都不要再遇到他就是了!……雖然至今都不知道他的名字,當初語言不通怪誰。不過被不知道名字的人喜歡上還真是……以為這是童話故事嗎?
……
繼名字之後,秋落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忘記叫他把項鏈還回來了。”
于是莫名的又有點火大啊。
而就在此時,一陣清鳴悠悠傳來。秋落微愣,轉身望去,只見一身雪白羽翼的王鳥正展翅向她飛來,黑亮的眼睛裏滿是欣喜。它落在她身旁,仰起頭顱看她,像一個滿心期待着誇獎的孩子。
秋落擡手輕撫了撫它的冠羽,黑眸低垂,嘴角彎起:“嗯,我知道了。做得很好。”
得到誇獎的王鳥氣勢更加高昂。它興奮地展翅高飛。圍着秋落所在的巨石飛了一圈又一圈,唳鳴悠揚。
秋落站起身來,拍去玄黑古衣上的塵土,撫平衣料的褶皺,然後彎身提起一旁的古老宮燈,擡眸,道:“雪兒,去祭壇。”
“唳——”王鳥應了一聲,停止了興奮的轉圈運動。它的身上冒出血色火焰,在秋落前方引路。
秋落擡腳,在落下的瞬間裏,空間置換——
DODO冒險小隊此時正面臨着極度不妙的處境中。
為了營救被擄走的墨爺爺,追查鬼影迷蹤的藏匿地點,他們與其他幾支冒險小隊一起進入了浮空城的謎境,但卻因遭到了安卡的襲擊而導致隊伍分散了。現在好不容易成員聚齊,卻面臨着被謎境中的詭異‘二重身’圍殺的大危機!
墨多多一邊奮力地撒開腳丫子逃,嘴裏還一遍嚷嚷:“嗚哇哇啊……這個時候如果落落姐在就好了!!嗚……阿玖姐姐其實也可以的……唐曉翼也行的!總之是個人就好!!”
查理氣極,要不是此刻正在逃命,鐵定給墨多多一個爆栗:“這個時候應該自己想辦法脫困,別老惦記着別人來救你!”
“我有在努力地想辦法啊瘋狗太郎你連讓我叫的權力都不給嗎?!”墨多多立刻反駁了回去。
一人一狗對話間,他們因跑錯了方向,已經自己跑進了死胡同裏了。
背抵着冰冷的石壁,墨多多沒法淡定了。他剛想開口說什麽,眼角的餘光卻瞥見了一抹殷紅的顏色。
那顏色如此醒目,哪怕只是一瞬,墨多多也被吸引了去。不由自主地轉動頭顱——
那是一股血色的火光,在圍攻他們的八個冒牌貨上閃現,眨眼間搖曳升騰,仿若一朵朵盛開的花朵。僅僅只是眨眼的時間裏,便将那冒牌貨們吞噬殆盡,連灰都沒留下。
DODO冒險小隊的四個孩子:“……”
查理:“……”
沉默幾秒後。
扶幽:“那……火焰……好、好眼熟……”
婷婷皺着眉頭:“嗯,好像是……”
墨多多很是興奮:“一定是落落姐聽到了我的祈禱!!”
然後查理一爪子拍了下去:“墨多多你白日夢做夠了沒有!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趕緊離開這裏,完成任務和協會取得聯系!”
虎鯊立刻向墨多多揮了揮拳頭,表示支持自家老大:“聽查理老大的沒錯!”
墨多多頓時就如洩了氣的皮球般,蔫蔫地點了點頭,和夥伴們趕緊離開了安卡的祭壇。
待DODO冒險小隊遠遠離去後,祭壇遺跡的某個角落的陰影裏,一身玄衣的秋落從中走出,黑色的眼眸低垂。她輕嘆:“查理還是敏銳到不像一只動物呢。”
王鳥低鳴了一聲。像在附和,又像在不屑。
“雪兒。”秋落輕輕地喚了一聲。
“唳……”王鳥的冠羽瞬間頹廢地耷拉下來,一副小動物受傷的委屈伴着失落的神情。但即使如此,它還是乖乖地展開翅膀,向着DODO冒險小隊消失的地方飛去。
眼看王鳥化成的雪白小點漸漸遠去。秋落抿唇,沉默許久後才輕輕地低喃了一句:“謝謝。”
四周寂靜無聲,秋落可以清楚的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她緩步走上安卡的祭壇一級,最後在一根石柱前停下。青灰的顏色與周圍的巨石沒有什麽不同,石柱上爬滿枯藤與青苔,古老的文字被時光磨去,已漸漸看不出曾經镌刻的話語。
秋落擡手,纖細蒼白的手指劃過符文般的古老文字,一點點描繪着時光的故事。
巨人族一夜間消失的秘密啊,那屬于遠古時代的過往,埋葬在重重謎團之下的真相,永遠永遠都不能被世間凡靈得知的真實——
劃破指尖,裂開的皮膚湧出鮮血。王者展開歌喉,開始吟唱遠古的歌謠:
“「太陽之子奧菲斯」
「吟游詩人奧菲斯」
「你是時光的旅者」
「你是命運的寵兒」
「古老的神之血脈啊」
「遠古時代的預言者」
「請你此刻,于我眼前,展現你的真容——」”
神秘種族的古老發音,吟唱着梵歌般的咒語。
每唱起一個音符,那腐朽石柱上镌刻的遠古字符便被點亮一分,散發着熒藍的光芒,仿若沉眠無數年的力量被逐步喚醒。
待到最後一個音符落下,預言者的石柱猛地放出強烈的熒藍光芒,破碎的祭壇遺跡亦浮起無數熒藍光團,一切的一切都與那時開啓界門的情景如出一轍——
秋落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四周已經變成一片熒藍光芒的海洋,明亮卻并不刺眼。
眼前站着一個人。
一個金發碧眼的俊美男人。
“「吾王。」”金發男人向她行禮,深深地彎下|身去。“「懇請您,寬恕巨人族的罪過。」”
秋落只是抿唇,沉默地看着。
金發男人的聲音她永遠也不會忘記,因為當初正是它告訴她:命運不可逃避,無處可逃。
只是此刻這聲音并非那冰冷的機械聲音,而是柔和而動聽的,屬于一位真正的吟游詩人的歌喉之聲。
他是奧菲斯。
巨人族的奧菲斯。太陽之子奧菲斯。
預言者奧菲斯。
“「德裏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他的貢獻使得族人心生貪婪與欲望……」”奧菲斯仍在訴說着,像在唱一首遠古時光的歌謠。“「我只懇求,您的原諒……」”
眼前的奧菲斯只不過是數萬年前遺留的影像。而現在,他只是在重現數萬年前記錄在石柱與祭壇上的預言。
秋落只是靜靜的聆聽,聆聽預言家講述的歷史與未來的命運。
聽,吟游詩人的歌聲是多麽的美妙,而預言家唱着的未來卻那般悲哀——
“「時代的洪荒啊,已經到來」
「命運的車輪啊,誰也無法阻擋」
「仁慈的海神遺落本心,失去自我」
「他的妻子将為他而死,」
「天下凡靈皆為之悲泣」
「吾王啊,吾王」
「布莉莉安特」
「您會死去,您會安眠」
「身軀化為塵埃,魂靈消散于世」
「承神之福澤與詛咒的王者血脈啊,」
「将于父與母的血肉中誕生!」
「這個孩子将是最後的審判,」
「新生之王将見證宇宙的死亡!」
「她的出生要葬送生母」
「她的歸來會埋葬生父」
「世界的命運偏離最初的軌道」
「審判的天平傾斜既定的度量」
「新生之王啊,精靈族的後裔」
「她是最後的王者,她是最後的審判」
「世界會抛棄她,親人會遺忘她」
「她的悲哀不可言說,她的痛苦不能共享」
「她的王途布滿荊棘,她的王座堆滿枯骨」
「她将去往世界與命運的盡頭,」
「見證宇宙與一切覆滅的瞬間!」”
随着最後一個音符的落下,奧菲斯的吟唱也已終止。他依舊保持着行禮的姿勢,深深的低着頭。秋落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數萬年前的遠古時代,預言家奧菲斯就已在歌唱着王者與世界最後的命運。
一切都将在死亡中凋零。一切都要覆滅。
一切從虛無中誕生的,也自虛無中消亡。
從起|點而來,自當往終點而去。
沒有過去,沒有未來。
生命不過是一場無休止的輪回。
“「吾王。」”
奧菲斯終于站起身來,那雙仿若愛琴海般清澈美麗的碧藍眼眸恭敬地望着她。
秋落一愣。
只見奧菲斯輕輕擡起了雙手,像在做某種歡迎的禮儀。他望着秋落的目光尊崇而真摯:
——“「歡迎歸來,最後的精靈王。」”
歡迎歸來,最後的精靈王。
這一句仿若烙印般刻在記憶裏的話語,秋落至今記得清楚。當初在海底城時,她踏入那扇黃金大門,抵達路的盡頭。那個失去了生命的青灰色人頭用機械的聲音,宣判般地訴說她的命運與未來。
在秋落沉浸在回憶裏時,四周的熒藍光芒忽然漸漸地黯淡了下去,仿佛從遠古殘留至今古老的力量即将告罄。然後,秋落聽見四面八方遠遠傳來無數聲音的頌唱,純粹而空靈,像是唱詩班的真摯禱告,又像是朝聖者的虔誠梵唱:
“「歌頌吾王的歸來,死亡是為不朽。」”
“「奏響絕唱的序章,毀滅即是新生!」”
有光華随着歌聲聚集而來,在她眼前愈演愈盛。光華中隐隐勾勒出某件物品的形狀。
奧菲斯再次深深地彎下身去。吟游詩人歌唱預言的未來:
“「新生之王啊,吾王克莉斯多」”
“「——這世間無人能為您加冕!」”
音符落下的瞬間,秋落眼前聚集的光華猛然散去,露出了其中包裹的物品——那是一頂王冠。
銀灰色的冠身泛着淡淡的冷光,像是由某種不知名的珍稀金屬制成,帶着一種金屬特有的質感。仔細看去,還能看見其上銘刻的古老紋路。王冠整體很是簡樸,只在其上鑲嵌了一顆血色的寶石。
然而下一秒,這頂王冠便在淡淡的光華中漸漸變換了模樣,銀灰的冠身變幻成漆黑如墨的顏色。原本菱形相接的冠身長出尖刺,一叢一叢地纏繞其上。最後,連那血紅的圓形寶石都變成了森冷的藏青色菱形寶石。
王冠徹底幻化成形的那一刻,這個由熒藍光芒構成的海洋連同着奧菲斯的影像一同消失了去,映入眼底的就只有這王冠和那破財殘缺的遠古祭壇。
秋落看着眼前的王冠,緊緊抿着唇,垂眸不語。
精靈王的王冠與王座一同從上一代王者手中繼承,交接的瞬間将幻化成此任王者命運所指的模樣。當初布莉莉安特退下王座,脫去審判之名。她将王者的王冠托付于預言家奧菲斯,作為原諒巨人族罪行的證明。
布莉莉安特,她的生母,前任王者的王途,命運所指的方向為劍與鮮血。
而她,克莉斯多,新生之王的王途,預言指出那将是一條布滿荊棘與殺戮的征途。
秋落緩緩地勾起嘴角,黑瞳眯起,諷刺地笑道:“荊棘王冠嗎?呵……這究竟是王者的象征,還是命運的鐐铐?”
四周靜悄悄的,秋落自言自語的諷刺話語,轉眼之間便随着時間一同消逝了去。
浮在她眼前的荊棘王冠通體玄黑,冠身勾勒着深青色的詭谲紋路,與她身上所穿的玄衣如出一轍。那顆鑲嵌其上的藏青寶石泛着森冷的光芒,猶如她另一姿态時變換了模樣的眼瞳。
最終,秋落還是伸出手,接過了那頂繼承自生母的王冠。此刻它已變幻為最後的精靈王命運所指的模樣,昭示着她的未來将布滿無數深深梏入血肉之中,帶來刻骨疼痛的尖刺。
一切就如吟游詩人歌唱的那樣。
最後的王者,唯一的存在。
王途之上荊棘叢生,王座之下屍骸累累。
命運啊,即便是過去也好,此刻也好,未來也好,我永遠都不會向你低頭。
我已在母親面前立下王者的誓言:無論被抛棄,無論被遺忘。無論經歷何種悲傷,無論遭遇何種痛苦。
哪怕無人為我加冕,我仍願身化鐮刃,冠審判之名。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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