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一夜成名

一夜成名

諾裏連續換了幾個頻道，全都是一樣的節目：滾動新聞。

畫面上是A組幾個人，手持變态黑科技武器，吊打外星低階蟲族的振奮情節。看得出來媒體非常偏愛斐爾卓，他幾乎承包了所有的特寫鏡頭，不論是□□的側顏、完美的45度角自帶修顏寫真，還是威風凜凜的正面微仰視角，都把世界最完美的少年戰神刻畫得栩栩如生，英姿飒爽。

是的，就在諾裏與白萌這對最衰組合拼命逃跑的時候，A組也遭遇了地下聚居的蟲族的合圍式攻擊。但是人家憑借着小組配合和高尖端武器輕易解決了，看視頻錄制的過程，簡直就和聯機網游一樣爽快。

相比之下，白萌和自己的艱難求生之旅，就像那幾張主旋律低成本B級片一樣的……爛，所以原本諾裏心裏很是慶幸沒有自己的鏡頭。但是，不知道是因為諾裏明顯東區人的外表，或者白夫人幕後所為，一家東區的電視臺開始瘋狂轉播Z小組船艙殘骸裏的監控錄像……然後一切就一發不可收拾。

兩人這時候已經在舒服的主控艙裏，對面是白苓面無表情的冷臉，諾裏覺得自己尴尬的情緒已經能蓋過所有的疼痛了。白萌和她裹着一模一樣的毛毯，但是神情比平時冷靜許多，好像還呆呆回不過神。飛船馬上就到達到藍星了，白苓剛打開視訊大屏，就教鋪天蓋地的新聞消息震了一下。

諾裏在新聞上看見自己時，震驚得呆住了。她看見穿着破破爛爛的自己和白萌，在一片蟲海包圍中，舉着臨場組裝的電磁脈沖武器，實則不過是個烤爐，這玩意發出一股爆破光彈般不科學的熱流，燒出一條血路。然後自己又在遠處空地上飛上飛下，瞬時組裝成了一架破爛的舊式飛行器。

白萌清清喉嚨，說了長久以來的第一句話，“當時太緊張了，看不出你動作是這麽快的，在視訊上看，好像都能看到虛像了。不過好像沒有組裝熱熔槍那一段，不是每個學院的機械師都能在連說明都沒看過的情形下，瞬間組裝好熱熔槍，還自配液燃的。”

白苓立馬眼光銳利地瞥向諾裏，一臉若有所思。諾裏微微一僵，在心裏吐槽是不是這回刺激太大，叫白家的小公舉竟然黑化了一點點……果然，白萌又立馬追加了一句，“你願意畢業後到白家名下的科技公司就職嗎？白家雖然隸屬軍部，但是旁系庶出大多在科技公司上班，如果我做了科技部經理，你願意來做技術總監嗎？”

就算不轉頭，諾裏也知道白苓的臉色一定黑得不要不要的。白萌一直屬于埋頭蟄伏的無能小妹，忽然間要出頭和未來家主候選人叫板，非常像在作死。但是……經歷了昨夜生死與共，諾裏當然知道她不是來真的，很可能只是怨憤不甘所以嘴炮兩句膈應膈應這個哥哥，于是很配合地答應：“當然好，求之不得。”

看着她淡然的表情，白萌終于覺得自己恢複了笑的能力，将嘴角翹了翹。雖然，白苓已經要冒出黑煙了。

一般來說情節平靜了許久，也該到好景不長的地方了。剛剛壓了驚，狼狽下船一心只想洗澡睡覺的兩人一踏上藍星的土地，就被黑壓壓不輸于蟲族的歡迎人群包圍，但是兩人的心裏是拒絕的。

姜學院長親自帶隊，就站在人群中央，黑色長風衣呼呼飄揚着，黑色寬邊墨鏡顯得神秘非常，諾裏還以為是保安系統的長官。

姜尚.A.辜然長着一張偏向東區的臉孔，丹鳳眼狹長窄細，笑時風度謙謙，凝神直視時又自帶一絲妖邪。但他卻又長着個偏西區的鼻子，高鼻梁一杆直挺，像白石雕像。

他親切又寬和地與兩人依次握手，諾裏一手都是幹涸的血跡液體；白萌一手都是焦黑的燒痕。但他連神色都沒有變一丁點，在周圍閃雷般的照相閃光中，用完美的pose完成三人合影。他轉向媒體大衆，用簡單的幾句官方說辭應付一下，就輕巧地将兩人從團團簇擁當中夾帶走了。

諾裏在他的黑色飛碟一樣外形奇怪地飛艇上小睡了一覺，醒來時竟然發現只有自己和學院長兩個，立馬驚住。

他取下墨鏡，随便挂在自己外套前襟，眼光飄向諾裏，十分仔細地将她從頭打量到腳，諾裏甚至覺得随着他目光掃視，自己的汗毛自下而上豎起。

“白萌先進去了，這裏是學院醫療診所，你們應該先治療一下。”姜尚淡淡解釋了一句，将眼光轉開，挑起一絲絲笑意，“晚上可能會有新聞記者來采訪你們兩個，不過白萌……她應該會被接回家去，所以你自己一個人可以嗎？”

諾裏一僵，“……或者先住院呢？”

姜尚完全是笑着的，“依我看，還用不着住院吧。不如現在就開始組織語言，你一定能說得很好。”

看他好像等着看熱鬧的神情，諾裏略微平靜一下，“我也這麽覺得，我都等不及把自制簡體版熱熔槍的原理公之于衆了，明天一定會上各個社交論壇的置頂帖。”

“當然那個不行，”姜尚還是慢條斯理，“還有你做的那個電磁類武器也不行，不能透露一個字。”

“哦，好吧。”諾裏順勢而答，“我還有好些可以講，就講講三分鐘自制小飛艇好不好？”

姜尚終于收斂了笑意，“你不能說任何有關于軍用設備的話題，一個字也不行，你知道學院的課程也涉及保密法吧？有沒有人跟你說過學員不能做任何家教服務？”

“是的，我知道。”諾裏擡頭平視着他，眼神寂靜到冰冷，“但是什麽都不解釋，顯然活下來的可能性是零，難道說我有超能力嗎？誰也不信，在學校上了兩天學，就能刀槍不入了吧。”

“我很能體諒你現在憤懑的心情，但是顯然你還什麽也沒明白：首先，你不是一個轉學生，而是正統的國家學院機械師。你不能透漏現在手上的一切證書駕照是入學前考的。其次，你不能透漏任何學院內的政策和規矩，包括A組Z組間的等級制度上的不平等，當然還有第二姓氏學生的特權。”

諾裏還是保持平靜聽完了他說的話，“其實我也不是一個熱血的中二病學生，非得要出頭什麽的，即便您不提醒，我也不會說什麽。不過我還是很好奇……”她神秘地停頓了，教姜尚也露出了凝神靜聽的表情，“被一個從鄉下來的什麽都沒有的窮鬼知道了這麽多的秘密，您為什麽還能這麽有恃無恐？”

姜尚也神秘地笑了笑，“你絕對不是個鄉下來的窮鬼，看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

諾裏進到醫療診室內的時候，裏面已經亂成了一團，不過好像白萌的治療已經差不多完了，因為她正在……補妝，或者說被補妝。化妝師是個極其消瘦的長發男人，諾裏仔細看了兩眼他胸前才下的定論，他的鼻尖像顆長圖釘似的削薄，臉面也極窄。旁邊坐的就是白夫人奧菲娜，她雍容華貴至極，豐碩的白發盤成個繁瑣的發結，用一條巨碩晶石固定，細長的手指間華光閃爍，戴着寶石戒指和細銀鏈子。白夫人和白萌倒是有七八分相像，不過氣質上大相徑庭，白萌像朵小雛菊，白夫人完全是金絲菊。諾裏盡量鎮靜地走上前，她一身邋遢的屌絲打扮教白夫人極其驚愕，差點教保安把她叉出去。

“這是我最好的朋友，”白萌平靜地介紹，“而且還是一年級最好的機械師。”這等最高贊譽，教白夫人的表情平緩了很多，而且也露出點笑容。

“這恐怕我還不敢當。”諾裏也客氣一句，“不過我要敬謝夫人您對我們各方面的支持，特別是過幾天就要到來的魔輪車大賽。”

“什麽？”白夫人好像完全沒聽懂一樣。

“要完……”聽懂了得白萌低聲咕哝。

諾裏被裝進醫療倉裏，這也是最新的醫療科學成果，只要這個小盒子一關閉，一開啓，所有的外傷缺口就都可以愈合，原理是刺激細胞的快速生長。但是跟刺激有關，恐怕意味着過程也很“刺激”，諾裏還是惴惴地躺進去了。看着一束藍色激光狀的直線掃射而過，教她驚恐了一瞬，有一剎那以為自己會被剖成兩片。皮膚裏的感覺非常奇妙，那種……凝長久而一隙之感，真是難以形容。就好像體會着身體裏長出什麽東西似的，她一低頭，就看着燒傷的焦痕像影視片特效一樣消失了。

負責治療的是本學院的老師凝寧，她認真仔細地盯着倉體頂端的電子屏，上面數據正有序跳動。諾裏出來時穿着暴露的布條狀病服，只為了露出更多患處以便治療。凝寧将一切數據填好，然後狀似輕松地問了一句：“我看了你的……透視圖，你沒有生育系統，是發生了什麽事麽？”

諾裏僵硬了十秒鐘，然後極快調整好表情，轉過頭，“是的，在我成年之前，做了節育手術，因為我打定主意進國家學院做個機械師，所以不想在東區偏遠村莊虛度一生。”

“我理解你，我也做過。”凝寧表情平靜，她潔白得好似發光的皮膚像蒙了層珠光，姜黃色的貓一樣的眼睛閃閃動人，“不過我不如你那麽果決，我只是做了階段性的結紮手術，不像你一次性全部摘除，你自己下的決定嗎？”

“不，我媽媽下的決定。”

“她是對的，”凝寧愛憐地說，“相信我，這個世道最好是沒有孩子。”

諾裏将腳落在冰冷的地面防護層上，又有點奇怪地問：“您都沒有結婚，為什麽要着急做結紮手術？”

“誰說我沒有結婚？”凝寧聳了下肩，“我結了，為了拿帝都戶籍，為了居住權，我嫁了個男人。後來才找到這個工作，不過也是多虧了這個男人。”

諾裏頓了頓，猶豫地問：“那，你不愛他麽？”

“哦不，任何幫我拿到帝都戶籍和找到工作的男人，我都愛。”凝寧面帶笑容，理所當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