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破壞媒親

第二天,待到日上三竿,宋璟方才悠悠醒轉。

“哎喲,疼。”

宋璟從床上坐起來,晃了晃頭痛欲裂的腦袋。

就說這酒不能多喝,史承德和馬賢君還使勁灌他。

要不是為了那塊藍田翡翠玉,他才不去花街柳巷那些鬼地方呢。

宋璟正在心裏嘀咕着,八貫和三金聞聲進來了。

“少爺,您醒啦?”

兩人給他準備着洗臉水。

“八貫,三金,你們倆過來。”

宋璟沖二人招招手,一瞥眼佯裝鎮定的問道,“那什麽,昨天,老爺他……”

“少爺您放心,老爺什麽都不知道,您一回來小的就伺候您睡下了,沒跟老爺打上照面。”主子張張嘴,下人就知道想問什麽,八貫邊給宋璟捶着肩膀邊殷勤答着。

“是啊少爺,回府要轎子的時候也避開了大宅子裏的人,沒人知道少爺昨晚喝醉的事。”

三金也連忙應着。

“那就好。”

宋璟點了點頭,他一扶額,嘶的一下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額頭怎麽疼的厲害?”

宋璟下了床就要找鏡子。

八貫和三金望着自家主子額上的一塊淤青,心虛的相視一眼,默默退出了房間。

幸好少爺不是那種苛刻的主兒,不然就照顧不周讓主子受傷這一條,就夠他倆挨板子的了。

待宋璟轉了一圈找到銅鏡後,一陣哀嚎從宋小王爺的房間裏傳來了出來。

“大宛城最俊逸的臉龐,就這麽有了瑕疵!”

宋璟氣呼呼的放下鏡子,倒背着手煩躁的走來走去。

他眯起細長的桃花眼,想了又想,似乎想起了一點什麽,但又毫無頭緒。

“少爺,玉飾鋪的老板派人來說,您定的那塊藍田翡翠玉已經到了,請您過去取貨呢。”

沒多久三金過來敲了敲門說着。

“這麽快就到了?”

宋璟往額上淤青的地方胡亂塗了點藥膏道,“看來昨天的酒沒白喝呀。走,咱們這就瞧瞧去。”

“宋公子,您來啦。”

一進玉飾鋪,老板便殷勤的迎了上來。

“昨個禮部侍郎家的史公子連夜退回了這塊藍田翡翠玉,指名說轉給您呢。”

老板說着,沖夥計招了招手。

“宋公子您看,上好的翡翠玉,僅此一塊。”

老板打開了鑲金帶彩的玉飾盒子。

宋璟拿起翡翠玉瞧了瞧,通透渾圓,潔淨質翠,果然是塊好玉。

這下爹爹可得對自己刮目相看了。

宋璟好心情的一咧嘴角,對老板道,“包起來。”

“哎,好嘞!”

遇到大主顧,老板自是喜不勝收。

買下藍田翡翠玉之後,宋璟準備去史府道謝。

走到半道,他突然一拍腦袋。

這史承德和馬賢君昨晚留宿在了怡紅院,自己好說歹說才從後門逃了出來。

看他倆當時那醉醺醺的樣子,怕是這會兒的還在怡紅院睡着大覺,沒回自己家呢。

這樣一想,宋璟停了腳步。

“少爺,怎的不走了?”

三金懷裏揣着翡翠玉的盒子,停在宋璟半步之後不解的問着。

“走,怎麽不走。”

宋璟頓了一下,複又邁起了悠閑的步子。只不過方向完全相反了。

好不容易出府一趟,不趁機晃蕩一圈再回府,多可惜呀。

宋璟眯起細長的桃花眼,樂呵呵溜達到了古雲街旁邊。

“璟兄好興致。”

剛一進古雲街,宋璟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他循聲往街道兩旁的石獅子上望去,見一個黑衣束發的少年正懷抱着翎劍在上面潇灑的坐着。

“韋大捕快,果然是你。”

韋羽一躍從石獅子上跳下來,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塵道,“璟兄怎的到這平民百姓的市場來了?”

“小爺我來體察一下民情。”

宋璟随口說着,往四周環顧了一下問向韋羽道,“怎麽,這附近出什麽事了嗎?”

韋羽向來正經,做事也認真負責,沒什麽事情的話,他是鮮少出門閑逛的。

“最近古雲街有幾起偷盜的案子,雖說主要頭目已經抓到了,不過我想着還是加強一下巡視,清理一下餘黨。”

韋羽說着,跟宋璟一起進入了古雲街道裏面。

街上百貨雲集,但多是些民間玩意。

商鋪攤位的擺放也甚是雜亂,不像大宛街一樣店鋪琳琅,錯落有致。

在這裏,賣魚的,賣菜的,賣糖人的,賣古玩的,賣首飾的,全都無甚章法的排列在同一條街上。

宋璟環顧一周,正要收回目光,突然眼角一閃,一個瘦削清麗的身影進了他的眸子。

宋璟盯着首飾攤位前的海棠看了好一陣,早上腦子裏零散的記憶突然連成了串。

他望着海棠面前放着的那條白藍玉腰帶,一撇嘴角眯起了眸子。

好啊,害他昨晚摔了個狗吃屎的女的,原來就躲在這個小市場裏。

海棠将攤位上被顧客弄亂的首飾重新擺好,側身跟旁邊賣魚的小艾說了幾句什麽話。

她身上的氣質清麗冷豔,雖然穿一襲淺色布衣,可也難掩姣好的面容與明媚的五官,在這市場中顯得鶴立雞群,茕茕盈盈。

宋璟擡手摸摸額角的淤青,看着那條寫着屈辱的白藍玉腰帶暗暗咬牙。

這口氣,他一定要讨回來。

宋璟眼眸一轉,好看的嘴角微微翹起。

他戳了戳旁邊的韋羽,擺出一副可憐相對他道,“韋捕快,有人偷我東西你抓不抓?”

正在環視四周的韋羽聞言回頭,只見他嚴肅起一張臉龐認真道,“有人偷盜,自然是要抓回衙門的。”

宋璟偷偷一樂,月牙似的眸子無辜的彎起。

他正要對韋羽指正海棠,只聽一陣“抓小偷”的叫聲響起。

一個婦人正抓着自己的荷包袋子焦急的往前追着什麽人。

韋羽聞聲而動,急忙趕去幫忙。

宋璟望着韋羽絕塵而去的背影一撇嘴,得,這仇他自己報。

宋璟氣勢洶洶的向海棠走去,只見一位老婦人先他一步擋在了海棠的首飾攤位前,身後還跟着一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少年。

粗布藍衫,看起來老實巴交的樣子。

宋璟轉身在隔壁攤位停下,拿起一只梨子似模似樣的聞着,耳朵豎的老高聽着旁邊人的對話。

劉姥姥将自己的侄兒推攘到海棠面前道,“海棠啊,這是我侄兒,劉貴,今天剛到大宛城。”

海棠擡眸看了一眼,禮貌性的點了點頭。

劉姥姥樂呵呵的又道,“阿貴啊,你先幫我看着白菜攤,等今天收了攤子,咱們和海棠姑娘一起吃頓飯。”

劉貴擡眸看了海棠一眼,紅着臉龐緊張的搓着衣角道,“好。”

從鄉下到城裏,這一路上他還從未見過這麽好看的姑娘。

看起來冷冷傲傲清清淡淡的,可又長得明媚俏麗。

宋璟一聽,心下了然。

這是在給她說媒啊,他一咧嘴角,放下梨子大聲誇張的咳嗽了起來。

等到周圍商販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之後,宋璟滿意的揚揚下巴,大搖大擺的走到了海棠面前。

海棠不解,擡眸看他,“公子要買首飾嗎?”

只見宋璟倒背着手,也不像是要買東西的模樣。

劉姥姥和劉貴也停下了動作,目光不停的打量着他。

宋璟一樂,慢騰騰拿起了海棠擺放在桌角的白藍玉腰帶。

就在腰帶要離開桌面的時候,海棠伸手扯出了腰帶的另一頭。

“這位公子,實在不好意思,這腰帶不賣。”

海棠微微蹙起秀眉。

昨天晚上一個沒留神,将那醉鬼公子哥的腰帶帶了回來。

這腰帶一看就價值不菲,反正那公子哥應該也經常去怡紅院,海棠想着尋着機會到時候再還給他。

宋璟一聽,挑起了眉毛,腰帶不賣?

當然不能賣!那可是去年生辰時爹爹送給他的禮物。

不過,宋璟盯着海棠俏麗的眼睛打量了好一會兒,她好像不記得自己了?

“你,不知道我是誰?”

宋璟出言試探。

海棠淡漠的瞧他一眼,搖了搖頭。

幾縷發絲在她細長白皙的頸間拂了拂,看的人心裏有點癢癢的。

宋璟不悅的撇嘴,行啊,打了小爺這麽俊逸無雙的美少年,居然還不記得了?

他清清嗓子,待到衆人的目光重新聚集到他身上之後,方才一咧嘴沒個正經道,“還抓着我的腰帶,這麽依依不舍啊,昨晚你拿走了它,這會兒應該可以還給我了吧?”

他故意将這話說的暧昧模糊,欠揍的腦袋還向海棠跟前湊了湊,細長的桃花眼促狹的瞧着她。

海棠眉頭微皺。

宋璟瞧着她皺眉的模樣心裏一樂,拾起她的一縷發絲又沒個正經道,“不如,我把你娶回家做我第十八房小妾如何?”

衆人聽了這話一陣寂靜,古雲街的商販大都住在羅子巷,鄰裏之間,基本都互相認識。

最初的寂靜過去之後,議論的聲音小聲響了起來。

劉姥姥也詫異的望向海棠。

只見海棠手裏抓着的,确實是一條男人的腰帶。

另一頭正抓在宋璟的手裏,兩人看起來十分親密的樣子。

“難怪海棠總是會晚上出門啊,原來是……”

“你看這公子哥,穿的可是綢緞哪,一看就非富即貴,海棠攢的那些錢,說不定就是……”

議論聲漸漸響起,劉姥姥臉一黑,拽着劉貴的手就轉身走了。

她還當海棠是什麽好姑娘呢,也是,長得這麽招眼,怎麽可能本分!

“你們別亂說,海棠不是那樣的人。”

這時,在一片非議之中,一個姑娘的聲音弱弱響起。

宋璟擡頭一看,是海棠攤位旁賣魚的姑娘。

雖然她出言極力維護海棠,怎奈聲音太小,沒人理會。

海棠打掉他的手蹙起了眉頭,她凝神盯着宋璟。

宋璟被她俏麗的眼眸這樣直勾勾的盯着,一霎時心裏居然升上了一股不自然的感覺。

她的表情明明冷淡的很,可宋璟愣是覺得自己從她眼眸裏看到了彩光流轉。

宋璟心一虛,不自覺的松了手上的腰帶。

他撓撓腦袋,一撇眼瞧向了別處。

他的眼尾微翹,一顆桃花痣在眼角處尤為明顯。

海棠一抿嘴角,想起了他是誰。

昨晚那個醉鬼,眨眼睛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的。

宋璟偷偷擡眼瞧着她抿嘴蹙眉的樣子,頭一次覺得姑娘家生起氣來居然也挺嬌俏好看的。

海棠懶得跟他一般見識,拾起白藍玉腰帶就扔到了他的懷裏。

“你的,拿走吧。”

清清淡淡的幾個字一說出口,周圍的商販又炸開了鍋。

“海棠姑娘這是承認了嗎?”

“十八房小妾都做,為了銀子也真是……啧啧。”

海棠未理會這些聲音,拉回了沖上前想要幫她辯解的小艾,沖她搖了搖頭。

小艾咬着下唇,想沖宋璟瞪眼。

被宋璟的眸光掃過之後,小艾心裏一抖,避開了眼神。

怪不得人家都說富貴人家惹不起,這身上的氣勢就比旁人強了不止一星半點。

小艾氣不過,轉而沖宋璟身邊的三金瞪起了眼睛。

三金一側頭,便見一位嬌小白嫩的姑娘正拿一雙杏仁似的眼睛使勁盯着自己。

他不由的臉龐一紅,整整衣擺沖小艾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白白的一排後槽牙都清晰可見。

小艾一怔,哼了一聲轉頭收拾魚筐子去了。

正在市場騷動不已的時候,八貫帶着幾個人擡着一頂嶄新的雕花轎子趕了過來。

只見轎子上用墨金寫了一個碩大的“宋”字。

“少爺,老爺叫您回家呢。”

八貫擦擦臉上的汗急忙道。

在大宛城找了好大一圈,要不是遇到了韋大人,恐怕這兒的還找不着自家主子呢。

宋璟回頭一看,樂得兩只眼睛彎了起來,每當他這樣笑的時候,總是帶着一股子稚氣。

他喜滋滋的問向八貫道,“爹爹從來不用轎子接我回去,怎的今天還派了轎子出來?他老人家是不是心情很好啊?”

宋璟說着,就要往轎子裏鑽。

八貫急忙出手攔住。

“少爺,轎子是咱們王爺前兩天定制的,今日正好派人來取。他知道您又溜出府,正發着脾氣呢。”

八貫瞧着自家主子一臉天真的模樣,心裏一陣無奈。他不安搓了搓手掌。

“什麽?爹爹發脾氣了?”

宋璟放下了準備跨進轎子裏的腳,一張俊臉頓時垮了下來。

剛才捉弄海棠時的得意形态不複存在,宋璟招呼一聲,急忙跟在轎子後面打道回府了。

“你說說你呀。”

宋璟邊走還邊敲着八貫的腦袋道,“既然老爺心情不好,那為什麽還要告訴他我在外面呢?你又不像三金,你都進府多少年了,連這點心眼還沒長嗎?”

“是是是。”

八貫一面應着,一面委屈的扯着衣袖。

待宋璟一行人加上那頂華麗的轎子消失在街角之後,古雲街商販之間的議論之聲又響了起來。

“那轎子上一個宋字,又說是王爺定制的,該不會就是那個宋王爺吧……”

“宋王那可是當今聖上的親哥哥,這公子哥怕是宋王爺家的少爺。”

“那就是宋小王爺咯?哎喲,能嫁到他家去可是前世修來的福分哪!”

“是啊,有權有勢還有錢,難怪海棠會同意做第十八房小妾。”

“二十八房也得願意啊,那可是飛上枝頭做鳳凰的好事!”

“海棠以後怕是要榮華富貴了吧……”

議論聲嘀嘀咕咕響了一陣,因為海棠不予理會,過了一會兒聲音便也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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