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寧古塔(入v一更)
宋璟随着押解宋震威的衙役急急忙忙來到衙門,見孫丞相、史承德和海棠都已經跪在衙堂裏了。
海棠身上穿着囚服,頭發也零散了下來不少。
宋璟一看到,就止不住的心疼。
“海棠,你怎麽樣了?”
他忍不住上前,伸手拂掉了海棠肩上的一根茅草出言問道。
海棠擡眸瞧他,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衙役命宋震威跪下,宋璟一聽,立馬轉過了身。
他扶住屈膝的宋震威擰眉沖衙役黑臉道,“你們幹什麽?”
堂上的唐柯拍了拍驚堂木,對宋震威一拱手道,“宋王爺,對不住了。查案職責所在,還請王爺配合。”
宋震威推開宋璟,一掀衣擺凜起胡須跪下了。
“爹,海棠。”
宋璟被衙役請到一旁,只能着急的望着二人。
唐柯使了個眼色,兩旁的衙役喊起了威武。
待衙堂裏安靜下來之後,唐柯正式開始審理案件。
“今日之案,先從幾個月前的官大人不舉案說起。”
唐柯一拍驚堂木,緩緩開口道,“如先前韋捕快在所整理過的卷宗中所說,大宛城的許多官大人,在去過怡紅院之後,回了家第二天便得了此番病症。”
唐柯道,“韋捕快久查未果,直至前些天,本官才發現這案件中的玄機所在。”
作為不舉之案的受害者,堂下的史承德聽得尤其仔細。
目的很簡單,他想揪出兇手,拿到解藥。
“這不舉之症的突然染身,韋捕快先前猜測是與怡紅院的花茶或者其他物件有關。”
唐柯捋捋胡子道,“這查案的大方向倒是不錯,可惜小細節還是忽略了。”
唐柯沖身旁的衙役招招手,衙役呈上了一本圖冊。
韋羽認真聽着,看着那本圖冊的封面微微皺眉。
宋璟看了也是一愣,這不是他在史承德家看過的那本圖冊嗎?
幫劉富賈擒賊的時候,也見過這本圖冊。
“難道說,官大人得了不舉之症,是和這春宮圖冊有關?”
韋羽出言猜測道。
唐柯點點頭,“不錯。兇手正是将毒粉灑在了春宮圖冊上,并且她還囑咐過銷賣圖冊的沈佩瑤,這批定制的貨物,一定要由貨主親自打開。”
唐柯看向海棠道,“因為這毒只有薄薄的一層,一旦打開過一次之後,毒粉便随着空氣消散了。”
“所以定制這批圖冊的官大人雖多,可是得了不舉之症的卻只有因為着急娶新妾而翻看的那幾位。”
聽了此話,宋璟想到,當初他在史承德處看了那本圖冊,确實并沒有什麽異常。
原來竟是圖冊已被史承德打開過,毒粉早就被他吸入消散了。
宋璟點點頭,突然想起了幫劉富賈擒賊那次。
那本圖冊是新的,而且是他第一個翻開的。
所以晚上回了宋府,第二天他便也出現了不舉的症狀。
可是,自己怎麽那麽快就好了呢?
宋璟想到,如果是王太醫的藥方有效,可是當初他給史承德也送去一份,怎的史承德就沒好呢?
正當宋璟百思不得其解之際,唐柯突然面向海棠又道,“在春宮圖冊中下毒,最為便利之人便是繪制春宮圖的畫師,海棠姑娘,本官說的可都正确?”
聽了這話,宋璟一愣。
什麽意思,海棠是繪制春宮圖的畫師?
宋璟唰的回頭望向海棠,海棠見他回頭,輕閃了一下眼波避開了目光。
只見她垂眸抿起嘴角,不出聲的默認了。
宋璟心裏噼裏啪啦立馬炸開了。
一連串的信息在他腦海中混混沌沌,難怪他會被如此逼真肖似的畫進春宮圖裏!
“海棠,你……”
宋璟耷拉着眼角一臉的委屈狐疑不可置信。
海棠握緊髒亂的衣角,不想看到宋璟此刻的目光。
他一定讨厭透了自己了。
宋璟想要靠近海棠看清她的神色,這時唐柯又開口道,“接下來本官再說一說史大人暴斃案。”
這案子在衙門擱置了許久,宋璟也想知道兇手是誰。
他擡起頭來,凝神聽着。
“本官重新驗屍之後,發現史大人之毒是被女子或者矮小消瘦的男子所下。”
唐柯道,“本官排查了韋捕快所記錄在案的嫌犯之後,發現史大人死前與他接觸過的人員之中,并未有矮小的男子。”
“于是本官便将嫌犯鎖定在了與其接觸過了三名女子之中。”
唐柯舉起了桌上的春宮圖繼續道,“一個偶然的機會,本官發現,這下在春宮圖上的毒粉,與下在史大人手腕之上的□□,藥性相同,兩者恐怕是同一人所為。”
“本官先排除了小艾的嫌疑。”
他放下春宮圖道,“接下來只剩下兩名女子,這兇手不是沈佩瑤,便是海棠。”
唐柯再次看向海棠,“本官在詳細的審問過沈佩瑤之後,發現她對于春宮圖塗毒一事概不知情,而此時,海棠姑娘也主動承認了她毒殺史大人一事。”
海棠不想佩瑤在牢裏受苦,便主動找到了唐柯。
唐柯繼續道,“那日你與史大人在街上相遇,借幫助沈佩瑤解圍的機會,将這□□滲入在了他的手腕之中,以至史大人回家之後便開始身體不适,最後暴斃家中。”
說到此處,唐柯拍了下驚堂木厲聲問道,“罪民海棠,本官說的,可都是實情?”
這一番話聽得宋璟已是呆立在衙堂。
驚堂木一響,他才恍如隔世的回神。
宋璟急急轉頭望向海棠。
他希望海棠凜起眉眼說不,就像當初幫助他擒賊時一樣的清冷利落。
然而海棠只是擡起眉眼,沖他輕輕笑了一下。
那微笑裏分明帶着悲傷,帶着訣別的情意。
她垂下眸子點了點頭,認了這罪名。
宋璟僵直了身子,他一眨不眨的望着海棠,仿若靈魂出竅似的緩緩走向她。
正在這時,一旁的史承德突然掙脫了衙役的桎梏。
“你這個惡毒女人,你還我爹的命來!”
史承德怒吼着,撲上前去想要掐住海棠纖細的脖頸。
宋璟擰眉回身,伸手攔住了他。
“你害得史府至今沒有新的子孫出生,快拿出解藥來!”
史承德揪住宋璟的衣領将他扯開,沖海棠目眦欲裂道,“你這個蛇蠍毒婦!”
史承德的力量很大,宋璟一個趔趄,險些跌倒。
衙役團團圍上,奈何根本制止不住。
要是讓史承德就這麽過去了,海棠說不定會被打傷。
想到這兒,宋璟整個兒和他扭打在了一起。
他使勁抱住史承德的肩膀,不讓他亂動。
史承德掰扯着他的手腕,一副瘋了的樣子。
他胡亂撕扯着,突然咯嘣一聲,宋璟手上的手鏈被他扯斷了。
那是海棠送給宋璟的手鏈。
手鏈落地,墨綠色的玉石珠子滾在了地上。
宋璟見狀一愣,他望着碎掉的手鏈,凜眉揮手就給了史承德一拳。
史承德不甘示弱,擡手還了回去。
他見宋璟彎身想要撿起已經斷掉了的草編鏈子,伸出腳掌便将其碾的粉碎。
宋璟咬牙,起身就要再次撲上去。
這時回過神來的其他衙役連忙上前,将兩人分了開來。
唐柯在堂上凜着臉色一拍驚堂木,沉聲道,“擾亂衙堂,像什麽樣子!”
宋震威也在一旁氣的連連拂袖嘆氣。
墨綠色的玉石珠子咕嚕嚕的滾到了海棠的腳下。
她伸出手撿了起來,垂眸瞧了一會兒,将其輕輕的握緊在了手心裏。
“唐大人,作為案件的受害者,我讨要一份解藥不是過分的事情吧?”
史承德怒氣的整了整自己淩亂的衣衫,沖宋璟瞪了一眼問道。
唐柯點點頭,對海棠道,“案件既已偵破,你便是将解藥給他一份吧。”
衆人回頭看向海棠,只見海棠輕輕的搖了搖頭。
她望向史承德道,“解藥只有一份,原來是有的,現在沒有了。”
“什麽意思?”
史承德不耐的問道,“什麽原來有現在沒有,別整那沒用的,快點交出來!”
海棠一擡眼皮,看向地上被碾的粉碎的那條手鏈淡淡開口道,“解藥就是那幾顆藥草根,被我編成了手鏈,只要在身上靠近血管之處佩戴幾日,病症便會痊愈。”
她看着那堆粉末對上了史承德的目光,“而現在,它被你自己毀了。”
海棠扇合着嘴唇清淡道。
“什麽?!”
史承德青筋暴起,“我要殺了你!”
他掙紮着又要上前,但已被有所防備的衙役提前攔住。
為了防止他的叫罵聲影響接下來的案情審訊,唐柯示意先讓衙役堵上了他的嘴巴。
唐柯搖搖頭,望向海棠感慨道,“想你也是官宦家的小姐出身,怎的就做了殺人犯了呢?”
海棠抿唇,她擡眸望向唐柯道,“罪民不後悔。”
她眼神有光,眉目堅定。
宋璟一愣,想起了他先前翻閱過的卷宗。
海棠的父親海成,原本是宮廷畫師,深受皇上賞識。
只是不知為何,其一家在七年前突然陷入了貪污受賄的醜案之中。
在案子待審期間,府宅失了大火,一家老小都被燒死在了海府之中。
不,不對。
宋璟搖了搖頭。
不是一家老小,是有一個幸存者逃過了這一劫,她便是當時只有十歲的海棠。
“爹和哥哥,還有海府那麽多的仆人,全部都是被史達那狗官害死的。”
海棠望向史承德道,“他明明是自己貪污,卻非要誣陷到我爹頭上。”
海棠皺眉怨憤,“我爹不受他的賄賂,堅持讓朝廷徹查此案,史達心懷不軌,害怕事情暴露,便趁夜放火燒了海府。”
說到這兒,海棠的聲音有些哽咽。
她俏麗的雙眸紅彤彤的,閃着水光。
“所以,殺了他,我不後悔。”
唐柯想必也是早已經探查到了事情的起因。
只見他嘆惋的搖搖頭,扔了判令下來道,“罪民海棠,擾亂大宛城秩序,毒殺禮部侍郎史達,雖情有可原,但其藐視王法,私自尋仇,死罪雖可免,但活罪仍舊難逃。”
唐柯命韋羽記錄道,“判其流放寧古塔三年,擇日押解動身。”
海棠微一叩首,擡起髒亂的衣角擦了下眼睛道,“謝謝大人。”
她避開了宋璟投射過來的目光。
卑賤的殺人犯和尊貴的小王爺,就算在城東頭王先生的話本故事裏,也不敢這麽講。
所以她才說,他們不合适。
根本不合适。
“海棠……”
宋璟被一系列的案情變故打擊的有點發懵。
他看着海棠泛紅的眼眶和隐忍淚水的模樣,只想什麽都不管的上去摸摸她的頭,給她一個溫暖的胸膛。
“此兩案既已查清,接下來便是芙蓉丹死人和科考舞弊的案子。”
唐柯拍拍驚堂木重新喚回了衆人的思緒。
宋震威在堂下恨嘆了口氣。
“爹……”
宋璟望向宋震威,一時也不知說什麽勸慰。
他只得看向唐柯,等着他對此案的判決。
“芙蓉丹一案,先前韋捕快已經查的很清楚了。這罪魁禍首便是新任禮部侍郎史承德。”
唐柯說道,“不過,這芙蓉丹死人案與科考舞弊案之間的暗線,韋捕快還是沒有查清。”
唐柯捋了下胡須,看向堂下的孫丞相道,“孫大人,今年的科考試卷全部是由你負責批閱的,這私自受賄篡改考試結果的罪名,你認不認?”
孫承光立馬點了點頭道,“認,認。”
他嘆息着搖頭道,“都是老朽連累了宋王爺啊。”
孫承光愧疚的望向宋震威道,“我那不争氣的兒子孫諒,偏偏迷上了什麽芙蓉丹,為了吃這個東西,可謂是花盡了府中的錢財。”
濁淚在孫承光滿是皺紋的臉上流下,他擡起衣襟擦了擦道,“老朽也試過不給他吃這東西,可是根本不行,只要斷了這芙蓉丹,他就像瘋了一樣暴怒無常,甚至連我都打。”
“為了滿足他的服用要求,老朽一時鬼迷心竅,收受了劉景文和花大的賄賂,将探花和狀元的名頭賣給了他們。”
孫承光繼續道,“只是老朽沒想到,這劉景文居然在考前就被人殺死了。”
“我和宋王爺一直在宮中忙活科考之事,根本不知道死人的消息。”
孫承光嘆道,“那劉景文的試題沒有找到,我便私自僞造了一份,這才出了死人中榜的事件,實在是……唉!”
孫承光老淚縱橫,頗有些悔不當初的意味。
韋羽心下明了,唐柯說的兩案之間的暗線,原來是有着這樣的因果幹系。
“本王作為科考的監管人員,也是犯了不察之罪啊。”
聽到了真相的宋震威,連連搖頭感慨着。
唐柯嘆息一聲扔出了判令。
“史承德私制禁藥,為害百姓,領四十大板,牢獄十載。”
“孫承光徇私舞弊,貪污受賄,即日起罷免丞相一職,抄家示衆,貶為庶民。”
孫承光連連磕頭領罪。
宋震威凜起胡須,肅起臉龐等待着判決。
唐柯搖頭看他一眼,繼續道,“宋震威作為科舉考官,監查不力,由六翎王爺降為三翎,杖三十,即日起,宋王府……”
“大人慢着!”待其他判決還為說出口之時,宋璟突然上前阻止了唐柯。
“宋公子,這是為何?”
唐柯看着凜起臉龐跪倒在前的宋璟,不解的問道。
“大人。”
宋璟挺直腰板迎上唐柯探究的目光開口道,“在下作為宋王爺之子,願意為宋王府承擔一切罪責。”
宋璟沉聲道,“在下願自動請罪流放寧古塔,求大人高擡貴手,免了我爹的杖刑和宋王府的其他責罰。”
“這……”唐柯猶豫。
他本想宣判的是,兩年內革除宋王府的一切特權。
作為皇室子孫,讓宋璟代宋王府領罪前去流放,刑罰未免太重了些。
“璟兒,不許胡鬧!”
寧古塔是何等兇險之地,宋震威立馬肅起臉龐出言訓斥。
“請大人成全。”
宋璟頭一次沒有聽他爹的話,而是面向唐柯堅持道。
宋震威年事已高,三十大板,只怕是會傷了他的元氣。
自己年輕力壯,領了這三十大板也不會傷筋動骨。
宋璟依舊挺直着腰板向唐柯堅持。
唐柯猶豫,看向宋震威。
這時宋震威起了身,帶着怒氣來到宋璟跟前,揚起手臂就要打下去。
宋璟擡手一把抓住,目光毫不躲閃的望向宋震威道,“爹,別費力了,打也沒用。”
他是下定這個決心了。
宋震威被他坦然如炬的目光震的一愣。
這一刻,他似乎從宋璟身上看到了骨氣與氣勢。
這渾天渾地的痞小子,居然頭一次有了一些自己年輕時的模樣。
宋震威抖了抖短平的胡須,漸漸放下了手臂。
“唉!”
他一拂袖嘆了口氣,算是同意了宋璟的做法。
一向見到自己就縮頭孫腦一副慫瓜模樣的兒子,如今也開始有了這樣的擔當。
宋震威望着衙堂感慨,忍不住有些濕了眼眶。
唐柯見宋震威默許了,便應下了宋璟的請罪。
“宋震威作為科舉考官,監查不力,由六翎王爺将為三翎,宋璟作為其子,代其領杖三十,擇日由衙役押解流放寧古塔,守塔三年。”
唐柯重新下了判令,所有的案子在其判決下一錘定音,一一有了歸宿。
宋璟和海棠被關進了等待流放的大牢裏。
兩人的牢房之間只隔了一層空蕩的欄杆。
宋璟頹着腦袋坐在地上揪着身下的茅草。
海棠抓着欄杆望向他頹喪郁悶的樣子,輕輕垂了眼眸開口道,“對不起。”
她也不知道她說這三個字,究竟是為了将他畫進春宮圖的事情而歉疚,還是覺得自己辜負了他的情意。
看到宋璟沒精打采的樣子,海棠就覺得自己心裏也不好過。
聽到海棠的聲音,宋璟猛地擡頭。
他起身過去皺眉問道,“海棠,幹嘛突然道歉?”
“因為我看你……”海棠有些不安,抓緊了手中的欄杆。
“我只是在想,流放寧古塔這一路兇險無比,怎麽才能讓你少受些苦。”
宋璟拿下了她的手掌,輕輕的握在了手心裏。
海棠有些動容。
她拿另一只手揉了揉發紅的眼睛,低聲開口道,“我是個殺人犯,你不用對我這麽好。”
她盯着自己的腳面,鼻頭有些發紅。
“你說什麽呢。”
宋璟擰眉不高興。
他扯下了海棠揉眼睛的手掌,輕輕擡起她的下巴眯眼道,“史大人做了那麽多喪盡天良的事情,這個結局也是罪有應得。”
就算海棠不動手殺他,他遲早也會被衙門抓進大牢審判的。
海棠錯就錯在,不該藐視王法私自動手。
宋璟望向她含着水光的俏眸柔聲道,“在我心裏,你就是海棠,我會永遠對你好。”
宋璟斂起眼眉,用指節擦了擦海棠的眼角。
海棠無聲抿唇,眼眶紅紅。
她頭一次主動擡手,回握住了宋璟的手掌。
衙門安排好押解他們的人員之後,将海棠和宋璟放回家裏一天。
衙門讓他們在這一天內收拾好自己要帶的換洗衣物,即日啓程上路。
海棠回到羅子巷,只見巷子裏挂紅披幔,一片喜慶的氛圍。
鄰裏福伯不忍海棠一個姑娘家被流放,送來了好些吃的。
海棠這才知道,科舉一案查清之後,朝廷重新批閱了試卷。
杜之陽以其高妙的才學奪得了狀元頭籌。
海棠簡單的收拾好了東西,望着床角裝首飾的那個籃筐一陣愣怔。
其實如果就這麽一直在古雲街和羅子巷生活下去,好像也沒什麽不好。
報仇之後,她遠沒有自己想的那樣開心輕松。
春老才覺短,別後方知遠。
海棠環顧着四周,曾經感覺乏味的生活,如今遠去了才知道平淡的可貴。
今日一別後,與這小小的羅子巷還有沒有明日的緣分,實在是難說。
海棠坐在床邊感慨着,一擡眼,發現杜之陽敲敲門進來了。
“之陽。”
海棠起身道,“你考上了狀元,這真好。”
海棠由衷說道。
她撫撫老舊的桌角,帶着些許的傷感道,“可惜我不能為你慶賀了。”
海棠擡眸望着他一笑,開口道,“劉姥姥,祥林嫂和吳媽福伯他們一定很開心,我看到他們為你挂的彩幔了。”
“海棠。”
杜之陽望着海棠淺笑的模樣一陣心疼。
他溫潤的臉龐帶着些溫柔的悲傷。
杜之陽對海棠開口道,“你如果不在羅子巷了,我就算考中這狀元又有什麽可開心的?”
他望向海棠的眼眸溫柔真誠,海棠瞧着一愣,稍稍往後挪了下身子。
“不過,眼下倒是有個法子可以讓你留下。”
杜之陽說着,從懷裏拿出了一塊龍紋牌子。
只見上面用燙金的字體寫着一個遒勁的免字。
“這是什麽?”海棠側頭問道。
“今年的科舉出了這樣的亂子,皇上覺得有愧于莘莘考生。”
杜之陽解釋道,“于是在重新批閱過科考試卷以後,皇上許諾,給今年的狀元特別發放一塊免罪牌,狀元及其正妻與子孫,可世代使用。”
可免罪的機會只有一次,現在用了,以後便沒有了。
杜之陽将免罪牌放到了海棠手上,他握住海棠的手掌輕輕開口道,“海棠,你願意嫁與我為妻嗎?”
他的眼眸溫柔含情,言語溫潤認真。
海棠登時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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