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選擇

選擇

“分明是妹妹太天真了。日日掙紮在生死線上的乞兒，怎麽還能叫孩子呢？我第一次去見他們的時候，可是差點被扒幹淨呢，還好我有點功夫傍身，這才讓他們心甘情願聽我說話，為我辦事。”

“若是妹妹自己過去，怕是會被賣掉吧。畢竟，以妹妹的姿色，應該能賣不少銀子。”

冷君宇擺弄着印章，突然哦了一聲，“差點忘了。”

他敲敲桌子，高個兒黑衣衛立刻膝行幾步，跪在冷君宇面前。

啪！高個兒偏頭，嘴角滲出一絲血液。

“胳膊很痛，你真的紮到我了。”

高個兒五體投地，瘋狂磕頭，卻不敢說一句求饒的話。

“你也不是故意的，我就不罰你了。”冷君宇閑閑道：“把手砍了，然後讓弟兄們準備起來，該收網了。”

高個兒如釋重負，領命離去，屋內只剩許有儀冷君宇二人。

“妹妹別怕，快坐下。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畢竟這是和哥哥約好的事情。”冷君宇又回歸的初見的樣子，給渾身發抖的許有儀倒了杯茶，“當時我也和你一樣害怕，哥哥把那個老秀才的臉都快杵到我臉上了，那個老秀才醜的很，死的樣子更醜，吓壞我了。”

“還是妹妹漂亮，死了也一定很漂亮。”

“為什麽，要這麽做？”

許有儀紅着眼睛，從牙縫裏擠出質問，她不懂，這樣一個看起來陽光開朗善良的少年，為什麽要處心積慮做這些事情？

“因為我喜歡妹妹呀，看到妹妹要嫁給哥哥了，我就難受，所以想搶過來。”

許有儀嗤笑一聲，突然覺得自己蠢得很，她把17歲的冷君宇當孩子看，但人家可是實打實的黑龍衛六品百戶，能讓高個兒黑龍衛吓得發抖，卻連求饒都不敢，他的手段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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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自己，居然信了他僞裝的樣子。

許有儀把茶水一飲而盡，身子也不再發抖了，反而由內而外的平靜了。

“為什麽是我？”

她知道今日自己怕是活不成了，親手把穆無憂推到絕路，又自己傻乎乎跑到龍潭虎穴，冷君宇說的對，自己确實天真的可以，死也是應該的，只是死之前，她想搞清楚。

為什麽非得是自己？他們兄弟倆打生打死那就去打！為什麽非把自己放在中間拉扯？

冷君宇便呵呵笑了，“看來妹妹從來沒相信過。好吧，其實我就是好奇，你也就長得出挑了些，究竟為何讓哥哥對你另眼相看，擔着包庇的罪名也要娶你？”

“我不理解，但我想試試。剛好我想送哥哥一份大禮，卻總是找不到機會，所以就想讓妹妹幫我。”

冷君宇把點心遞給許有儀，又貼心的滿上茶水，“我就假裝受傷用你試探一下，沒想到哥哥真的不管不顧的來了。我當時有多開心你知道嗎？我終于找到了他的弱點！”

冷君宇神采飛揚，哪怕舊事重提，依舊眉飛色舞的樣子。但他随後就長長的嘆了口氣，

“可我手下的那些人都是廢物，我都把人引走了，還是沒找到機會，不愧是哥哥，倉促離開，還是把書房守得鐵通一般，我折了幾個好手，還是沒有突破成功。還讓哥哥對我大發脾氣，逼着我和他做了個約定。”

“我不動你，他去找我要找的人。當然啦，還有最重要的，不能告訴你。哥哥對妹妹真的很好呢。”

“原來如此。”許有儀口中泛苦，心仿佛被鐵絲一圈圈纏起來，“怪不得他那麽忙。要幫你找人，還要應付你的栽贓陷害。找到了嗎？”

“沒有哇，”冷君宇開心的搖頭，“不過無所謂，本來也不想找，反正一直都想好讓哥哥頂罪噠。”

他費了這些勁兒終于陷害成功，開心的不得了，只想仔仔細細的給許有儀講述自己的行動，

“第一次失敗後，我就策劃了第二次計劃，就是那次刺殺事件，妹妹還記得吧。”

許有儀怔怔點頭，她當然記得，她甚至懷疑過穆無憂和刺客的關系，現在想來，當時明明有很多破綻，但自己都忽略了。

“我派人給哥哥送信，就說我要帶着你和他玩一局捉迷藏。他果然立刻來了。可惜，哥哥倒是引過來了，但是那群廢物又失敗了。”冷君宇噘嘴，“我決不允許自己有第三次失敗！我就在想，既然別人不行，不如幹脆讓妹妹試試。”

許有儀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手心卻毫不覺痛，事到如今，她還哪裏猜不到冷君宇的計劃。

“你挑撥我和他的關系……”短短幾個字，幾乎耗盡了許有儀的全部力氣，“信鴿是假的，你又如何确認我一定會相信你？”

“不哦，”冷君宇搖搖手指，“信鴿是真的，消息也是真的，哥哥那的消息是假的，我故意放給他的。”

“我也沒想過你能相信我，你只要懷疑就行。”

“他如果規規矩矩不告訴你，計劃也不會那麽順利，哎，”冷君宇撐着手臂擺動兩腿，“哥哥對妹妹也太縱容了，都是機密消息，怎麽能什麽都給你說呢？”

“呵呵。”許有儀捂住臉，淚水無聲落下。

穆無憂幾次問自己是不是信任他，他其實早就都知道了吧，但他依舊放任自己帶走通敵信，帶走印章，他用行為證明了他自己的話，絕對的信任自己。

可自己，一次次辜負他的信任。但背叛穆無憂的不止是自己！

“為什麽！”許有儀紅着眼睛嘶吼，“他也一直相信你，穆無憂一直把你當弟弟看待，你為什麽一定要殺了他！”

“為什麽？”冷君宇驀然變了臉色，站在許有儀面前怒吼，“因為憑什麽！”

“剛遇到他，我也把他當哥哥，細心照顧，指點他怎麽才能受最少的傷搶最多的食物。可他呢！”

“他居然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大宅院裏的貴人！那個門，我遠遠的看一眼都要被看門的追着打，可他卻說，他說他厭倦了裏面的生活，要逃出來！”

“我拼一輩子都不一定能進去的大門，他說要逃出來。”

“憑什麽！憑什麽他生下來就是公子，而我生下來就是乞兒？”

真是瘋了！許有儀起身抓住冷君宇，

“他後來也帶你進去了，你也進了那個大門不是嗎？出生不是你們能選擇的，但是他已經做到最好了，他改變了你的命運！他那樣的人，甚至願意為你作弊！你為何要把自己的不甘都怪到他頭上？”

冷君宇直接甩開許有儀，把她推了個趔趄，

“那只是施舍，僞裝！他從來都不想要我好過！那場比試他和你說了？那他有沒有和你說，他答應了會讓着我，為什麽他要還手！”

冷君宇冷笑，打開雙臂轉了一圈，“不過無所謂了，我不需要他的施舍，現在的我很好。他是最年輕的守備嗎，我現在也是最年輕的百戶，以後，我會是最年輕的千戶，同知，指揮使，我是天子近臣，我永遠壓他一頭！”

“你簡直瘋了！”許有儀走到窗邊指向外面，“你以為自己贏了嗎？穆無憂早就知道了你的計劃，外面那麽多巡城軍，你以為你們能出去？”

冷君宇哈哈大笑，“那他們現在怎麽不沖進來？哥哥那麽擔心你，怎麽就沒派個人進來救你？”

“妹妹要不要看看現在外面還有沒有巡城軍？”

許有儀悚然，猛地探身看去，然後驚恐的瞪大了眼睛，為什麽，會沒有人？明明之前還有很多的，人呢？

冷君宇施施然靠近許有儀，

“妹妹不知道也正常，畢竟你只是個商戶。你以為黑龍衛為什麽是黑龍衛？你以為我怎麽敢只帶了100多人就來算計我那個人人稱頌的哥哥？”

“黑龍衛代天子巡視，所在之處，不得擅闖，違令者死！”

“而且，信鴿早就放出去了，我若出事，邊城駐軍的大小軍官，都要給我陪葬！”

“又或者，他也能逃去北邊，不過，那就真成叛逃了……哈哈哈。”

竟然是這樣……許有儀癱坐在地上，淚流滿面。穆無憂從未說過，他的情況這麽危險，左邊是深淵，右邊是地獄，只有一條危機四伏的路，他如履薄冰的走着，卻仍盡力擋了所有的寒風，将毫無防備的後背交給自己。

可最受他信任的自己做了什麽？在他最危險的時候，捅出了最致命的一劍。

許有儀揪着胸口，心痛的無法呼吸。她該怎麽做？她還能做什麽？

“我這裏有兩條路，妹妹選一條吧。”冷君宇貼心的湊過來，确定許有儀在聽，才興奮的說下去。

“第一條，你活，他死。妹妹咬死哥哥通敵，你的證詞雖無關緊要，但只要一想到哥哥可能會有的表情，我就興奮的很。妹妹幫我這一次，事成之後，我帶你去京城，你可以在我的後院養老，我還可以給你看我的收藏，都是從哥哥手裏搶的東西。你放心，只要我活着，你就能安享富貴。如何？”

“休想！”許有儀怒斥，恨不得咬上一口。

“妹妹這是選第二條咯？那就只能是，陪着他去死咯。”冷君宇掏出一個眼熟的信封在許有儀面前晃了晃，“跟蹤妹妹的人順手拿的。這倒是給我省了點功夫，我就說嘛，哥哥怎麽會帶兵求親哈哈哈。反正你本就是哥哥的未婚妻，随便說說大家肯定就信了，一個女人嘛，死就死了，不會有人在乎的。”

冷君宇蹲在許有儀面前唉聲嘆氣，良久，又誠懇的建議，“他死定了，但你還能活，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