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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泓影》拍攝進程過半的時候,方欣然終于回國,正好她要來影視城和人談新劇本,工作結束後戎真請她吃飯。

方欣然戴着深琥珀色的框架眼鏡,簡單地打了底、畫了眉毛,口紅薄塗,皮膚曬成了漂亮的小麥色,大半年沒見,戎真很喜歡看到她現在越來越神采奕奕的模樣。

而見到戎真,方欣然的第一句話是:“你怎麽又瘦了?”

戎真也沒有辦法,拍古裝電影嘛,想要仙風道骨可不得瘦,所以吃完今天這頓飯,回去她又要加強飲食控制。

兩人就着飲食管理聊起藝人的自律性,讨論觀衆對男女明星的不同标準和業內的标杆們,于是方欣然自認為自然地提起程朗,她說她去年年底在某個活動見過程朗一面,很帥,有成熟男人的特別氣質。

戎真舀了勺湯,吹了吹,她對程朗“成熟”的人設形象仍然嗤之以鼻,畢竟他這個年紀也不适合裝嫩了。

“你們現在是……”方欣然對着戎真眨眼睛。

“什麽也不是的同事。”

“什麽都沒發生?”

“是啊,除了拍戲就是拍戲,能發生什麽?”

衆目睽睽之下,難不成真讓他們當一對劇組夫妻?

方欣然說不是這樣的,她說話不比寫作,整理了半天,一語驚人:“我以為你們都對對方有感覺。”

戎真笑:“你要不要說得這麽直接?”

“所以是嗎?你還喜歡他嗎?”

其實她的情感遠比單純的喜歡複雜,但若要一言以蔽之,戎真是承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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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欣然問:“那程朗呢?他喜歡你嗎?”

戎真想了想,說不知道,她覺得程朗應該是還喜歡她的,但要說喜歡……

說來很不高興,她在意了他那麽多年,在每一個人生節點。

如果她沒有去看那場年終大戲,沒有遇上徐曼君,沒有在二十歲那年與程朗重逢,她應當能夠将他作為人生中一個特別的過客而已。但程朗如何,她不清楚,他甚至并沒有說過喜歡她——雖然她也一樣沒有說過。

因為方欣然是唯一一個知道她和程朗之間故事的人,所以戎真在她面前很坦蕩,是和在程朗面前不一樣的坦蕩。

她在《殺式》的殺青戲也是整個劇組的最後一場戲,晚上劇組慶祝,人生中第二次殺青,她喝着酒,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拍攝《重山》時候的一幕幕,還有那個來溫室花園找她的人。

酒喝多了,一時失控,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糊糊塗塗地把往事說給了方欣然聽。

從她初三那年程朗來長尾縣拍戲他們認識起,講到她因為賭氣也因為他才答應去拍《重山》,再到現在她是為了自己,想要認真地當一名好演員。

雖然她略過了很多細節,但方欣然是編劇,她的想象力足以讓她自我腦補了一個故事,她的好奇心則讓她十分關心現實中的男女主角結局。

到了她們這個年紀——其實還很年輕,但一旦走出校園、進入社會,開始自己照顧自己時,和他人聯結才會發生的愛情就變得不那麽重要。愛情依然是刻骨銘心的,但已不是值得擔上責任的必需品。

它是審時度勢生活中的順其自然,有的轟然,有的腰斬。

她的初戀,看似平平淡淡地迎來了一地雞毛,實際上,轟轟烈烈,她一度很受傷。

李鋆在酒後突然吻她,讓她當他的女朋友,她不知所措地答應後,他在深夜首都的街頭一把把她抱了起來轉圈,她被吓到了,但笑到停不下來,那種興奮到眩暈的快感,方欣然至今記憶猶新。每當她再走在首都的夏夜裏,她都會想起曾經有一個人晚上,她不怕熱地和人十指緊扣着走漫步于空悠悠、黃澄澄的街道,彼此的手心滿是黏膩濕滑的汗水。

然而幾乎是第二天,酒醒後,李鋆的态度就變了,她看得出來,他在自責懊悔,她忐忑地問他是否還記得昨晚發生了什麽,甚至善解人意地準備好了最沒自尊的臺詞,但他說他記得,她松了一口氣,然後當了他為期兩個月的女朋友。

所以戎真答不上來,方欣然也覺得這樣沒什麽不好的。

若即若離的暧昧最為動人,好似一層朦胧玻璃紙,微甜的,但含在嘴裏怕化了,方欣然覺得這是愛情故事最美好的時刻,不要強求結果,注重視當下感受。

“對了,”戎真問,“你那期節目什麽時候播出?”

“不知道,大概得很後面。”方欣然有些窘羞,叫戎真還是別看,看了也別和她說。

她被拉去錄制的旅游綜藝《百分百的一周》前幾天首播,第一期收視率不到24小時就破了億。

風景美麗,嘉賓活躍,剪輯有趣,看得出來節目組對當地文化做了詳實的考察。現在綜藝能拍得輕松有趣已屬實不易,在這個基礎上再做出深度就更難,這已經不是李鋆第一個收視口碑齊飛的綜藝。

戎真問她:“你和李鋆現在還有聯系嗎?”

“沒。”方欣然搖頭,“你看節目了嗎?”

“看了。"

”怎麽樣?”

“挺好的,”

前兩年得知李鋆去做綜藝的時候戎真驚訝過,或者該說,認識李鋆的人沒有不驚訝的。

“……所以我感覺我以前從來沒有了解過他,大學的時候他帶着我們排練話劇、寫劇本,脾氣好得不得了,但就是感覺溫溫柔柔的,哪裏想到還有喜劇天賦?然後這次錄制,”說到這,方欣然頓了頓,“我們還是有聊一聊的,他說拍綜藝讓他快樂輕松很多。”

戎真若有所思,她沒當過導演,沒錄過真人秀,算是外行,從外行的角度看,李鋆拍的綜藝和電影風格的确是截然相反。

戎真換了個話題:“和前男友錄制綜藝的感覺怎麽樣,其他人知道你們交往過嗎?”

“不知道,知道還怎麽拍?感覺……沒什麽感覺。”方欣然夾了一只蝦仁,嘗了嘗,稱贊,“好吃。”

“我還擔心你們會複合。”

方欣然抓住了戎真話裏的關鍵詞,她看她一眼:“你是不希望我們複合?”

戎真問:“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其實她和李鋆雖然不算很熟悉,但拍《殺式》的時候還是建立了一定情誼,得知他的渣男行為,戎真也頗為意外。

她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李鋆時,心想這個圈子裏的人可真都是不可貌相,還是說方欣然其實是把人家騙過來的?但交流過後,她意外發現李鋆特別能挖掘方欣然劇本文字外的延伸意義,并将其轉化為鏡頭的語言。

方欣然沉默了會,忽然輕聲道說:“戎真,我發現他有在吃藥。”

“什麽藥?”戎真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艾司唑侖。”方欣然說,“可能還有別的,但當時我只看到了這個。”

曾經有一段時間戎真因為過度疲勞陷入嚴重失眠時,醫生也給她開了這個藥,“……他知道你知道嗎?”

方欣然搖頭。

“……所以,你是心疼他了?”

方欣然面無表情地咀嚼完嘴裏的食物,然後勉強笑了一下:“說不上心疼,實際錄制起來,其實和你說的一樣,能發生什麽,但現在錄制結束了,算一下,幾天了?也快一個星期了,反而老是想起他。”

是不是交往的時候就已經生病了,所以才奇奇怪怪的,還是說是在他們分手之後,那,他們分手應該沒有對他造成什麽影響吧?方欣然忍不住在腦海裏将各種猜測盤來盤去。

她不說,戎真也知道她在糾結什麽,她給出自己建議:“要麽,你找李鋆當面問清楚,要麽,再過一個星期,把這事忘掉。”

方欣然再度搖了搖頭,“他們下一期應該會在國內錄制,十二月份的時候。”

戎真說她知道。

“李鋆找你了?”

“Mandy和我說的。”

“怎麽樣,有興趣嗎?其實還蠻好玩的。”

“聽說是定在北邊拍攝,太冷了。”

“正好可以趕上下雪。”

戎真聽出了方欣然的言外之意,“再看吧。”

方欣然猶豫了一下,還是想要補充解釋:“其實我不是想讓你幫我去看看他還是怎麽樣,我……”

“我知道。”戎真給方欣然倒了一杯茶水,“你能放下,李鋆那邊也邀請我,正好我拍完戲,是可以過去調節一下,就是太冷了,我再想想。”

方欣然雙手捧着茶盞笑了笑。

她們聊了許久,離開包廂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多。走到門口,戎真臨時想給林小園帶一份這家店的招牌糕點,便折返回前臺點單,等待途中,餘光瞥見熟悉的身影,以為是姜明雪和淩宇楊,正想着小年輕膽兒真大不怕被拍,卻發現女生是一個陌生面孔。

淩宇楊看到戎真的時候,正好看到了戎真毫不遮掩的表情變化,頓時慌了神,像作弊被老師逮住的學生,但随即讓自己冷靜下來。

服務員遞來接過裝有糕點的手提袋,戎真接過,淩宇楊和旁邊的女生向戎真和方欣然打招呼,戎真這時認出了人,是一個叫趙葳蕤的女孩,這幾年蠻火的年輕小花,記得好像也是童星出身,她頓時了然。

“大家認識?”戎真問。

方欣然說:“之前見過。”

戎真問了一句:“來吃飯?”

“嗯。”淩宇楊略有尴尬,趙葳蕤不禁也瞧了她一眼。

戎真看了看淩宇楊手裏提着的同款手提袋,擡起眼,朝他笑了笑。

趙葳蕤敏銳地察覺到氣氛的不對,又主動對戎真自我介紹了一番:“戎老師你好,我是趙葳蕤,我特別喜歡你演的戲。”

戎真微笑:“謝謝。”

寒暄裏,淩宇楊的心情在戎真的似笑非笑下猶如過山車,由最初的慌張轉為沮喪再到隐隐的懊惱,最後勉強地向戎真和方欣然道別。

方欣然悄聲問戎真怎麽了,戎真倒無意編排別人的不好,簡單提了提,方欣然知道她的脾氣,但勸她不要過度介入,炒cp炒到最後難以收尾的例子屢見不鮮,她不是當事人,如何替人打抱不平。

戎真自然知道,她早已不再意氣用事。

過了兩天,姜明雪更新微博,其中一張live圖她捏着咬了一口的糕點作可愛表情,戎真看到後,還是忍不住心想真是個傻姑娘。

淩宇楊讓她想起她剛認識程朗的時候,那時程朗和淩宇楊一樣大,同樣是表演專業的學生,待遇卻天壤之別,一個有排着隊的資源,一個則跟着貧窮的學生劇組東跑西跑,跑到了長尾縣。

她和淩宇楊在劇組因為對手戲少本來接觸就不多,關系平平,這幾天他見着她多了一分虛情假意,戎真感到可笑,沒有搭理,再過了幾天,他估計放下了心,終于消停。

但姜明雪卻細心察覺到了她和淩宇楊之間微妙的矛盾,好幾次試圖詢問,戎真都假裝聽不懂地敷衍了過去。

姜明雪卻更為忐忑了,淩宇楊最近有一個宣傳要跑,她也不知道怎麽想的,曲線救國找到了程朗身上。

這天晚上大家一起吃飯,程朗幾次注意到姜明雪似乎有話想和他說。酒過三巡,他出去回了個電話,收起手機準備返回包廂時,姜明雪就等在拐角處,輕聲喊道:“程老師。”

姜明雪被程朗帶到外頭的庭院裏講話,被冰涼的晚風一吹,她忽然有些清醒過來,意識到她來找程朗也許并不是一個好辦法。

只是因為他和戎真的那些傳聞?只是因為她知道他們一起晨跑?即使程朗真的幫她問出了原因,她又能幫上淩宇楊什麽呢?

而且,會是什麽原因?

但事到如今,她不得不将困擾告訴程朗,她緊張地等待他的回複,“程老師,你可以幫我問問真真姐嗎?”

程朗沒想到自己還會被咨詢這種專屬于年輕人的青澀煩惱,”讓我問?”

姜明雪解釋:“因為我覺得你們關系很好……”

程朗聽了想要笑,秋夜融融,他問姜明雪:“你和戎真之間呢?她對你怎麽樣?”

姜明雪張了張嘴,“……挺好的,真真姐雖然嘴上不說,但我知道她其實挺照顧我的。”

“如果有一天她對你态度冷淡呢?”

姜明雪一愣:“我會覺得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麽事情……”

“無論是誰,”程朗說,“當別人對你态度變差,你不要自我貶低就以為是自己的原因。”

他語氣平常,不是忠告也沒有安慰,只是明明白白告訴她,姜明雪心頭一熱,這句話在她心裏回響了一遍後,她鄭重地點了點頭。

程朗又對她說:“不過戎真不是會無緣無故冷淡別人的人,所以我猜她和宇楊之間應該是有什麽事情,建議你直接問宇楊。”

姜明雪這才有些被程朗點醒,戎老師肯定聽出來了她想問什麽,幾次避而不談,就是不想說,根據這個邏輯,她隐隐約約有不好的猜想,至此,她有些後悔把這些話捅到程朗面前,讪讪地道謝後,見程朗沒有要走的意思,“……程老師,不回去嗎?”

“你先回去吧。”

“好。”姜明雪不敢再問,但還是忍不住道,“程老師,感覺你很了解真真姐。”

程朗淡淡問:“多了解算了解?”

姜明雪咬了咬舌,又懊惱自己多說了話。

她答不上來,不敢說的是,她愈發肯定程老師和真真姐的關系絕對不只是他們表面上的普通客氣,但這也不是她所能知道的了。

姜明雪走後,程朗在原地看了會高懸的月亮,才說:“人走了,出來吧。”

蹲在假山後頭看魚的戎真沒動。

“腿麻了?”

“……嗯,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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