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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真對演員明星、電影電視劇等相關名詞的印象構建,幾乎伴随着程朗的演藝事業發展而發展。以前他像一座燈,戎真遠遠地看着,現在他像一座橋,搭在了她的生活和他的領土之間。

程朗自然是不會知道她的這些想法的。

戎真像一只蝦米重新回到了魚群,毫無目的地只顧一直往前走,她不知道程朗為什麽跟着他,有些莫名的心煩意亂,又有點想看看他能跟她跟到什麽時候。

突然右邊的人群發出了歡呼,人潮湧動,戎真差點和迎面的人撞上。

雙方致意後,戎真覺得這個頭花花白的中年人有些眼熟,還沒待她想起來,就聽見身後程朗的聲音:”鄧導。”

哦,鄧一,他頭發更白了,她都沒有認出來。

在認識程朗之前,戎真她就看過鄧一的電影,沒怎麽看懂,但記住了導演的名字,因此後來得知程朗當上了鄧一新電影的男主角,她一個外人都覺得像在做夢。

“程朗,好久不見。”兩個男人發自內心驚喜地互相擁抱。

鄧一的目光落在戎真身上,程朗替她介紹:“戎真,我們一起拍的吳導的電影。”

“……你好,鄧導,我是戎真。”

“你好。”鄧一對她和藹地微笑,“電影拍得怎麽樣?”

戎真不知道他問的是誰,她看向程朗,程朗用下巴朝她輕輕點了點,戎真感到莫名其妙,只好答道:“今天殺青了。”

“這樣啊。”

“以為您沒時間來。”一旁程朗說。

“露個面,馬上就要走了。”鄧一這麽說,但還是關心了下程朗的近況,程朗簡潔而不失重點地說了下他今年到未來的工作安排,這些戎真都不知道,她不禁也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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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認見過程朗很多面。

五年前他大四,前途渺茫,雖然看似自娛自樂,但難掩失意人的落拓;五年後他算是小有成績的新人影帝,抵着壓力、揣着野心,性格多少沉穩了些;還有拍戲時候的程朗,認真嚴肅得像換了一個人,眼睛一瞬不瞬滿是她……她第一次見程朗如此禮貌尊重的謙虛姿态。

末了,程朗回問鄧一,鄧一也說一切安好,他還有話,但顯然不方便在這個場合再說下去。臨走前鄧一拍了拍程朗的肩膀,讓程朗繼續努力,眼裏是毫不掩飾的欣賞和鼓勵。

戎真心中一觸,她在徐曼君臉上也看到過類似的表情。

目送鄧一離開後,程朗從一旁的甜品臺拿了一份草莓布丁給她,戎真說她不吃,程朗還拿着那份布丁,低頭看着她,正要說什麽,被找來的徐曼君打斷。

“戎真!”幾步之外,徐曼君朝戎真招了招手,旁邊還有幾位成功人士模樣的男男女女。

往常會繞道避着的人,這次被喊一聲就要過去,程朗了然,倒是不慌不忙地在她身後補充了一句:“結束後我送你回去。”

戎真微惱,匆匆回頭,“Mandy會送我的。”

結果徐曼君喝大了,宴會結束後,她竟真的被被安排上了程朗的車。

“……你沒喝酒?”看程朗開車,戎真問。

“嗯。”

戎真略有驚奇程朗是如何躲過這種那些酒水,但她又不想再同他多說什麽,轉而看向窗外,是程朗說:“我們再聊聊吧。”

一晚上應酬下來,他也有些疲倦,聲音比平時略顯低沉,因此聽着還有些嚴肅,“沒想到能再見面,有時候有些話不知道怎麽和你說。”

戎真從他的話中得到了自己先前問題的答案,他還記得她,但果然不曾想過她。

夜景飛馳而過,戎真說:“不用委婉,你以前也是這麽和我說話的。”

她脾氣上來,說話就像吃了槍藥似的嗆人,程朗有些被戎真氣笑,但随即他又笑不出來,還是想和她好好談一談:“我說我覺得和你拍戲會笑場是因為,突然和一個以前見面就吵架的初中生演感情戲,你就當我演技沒有那麽好吧。”

戎真:“……”

他真的随便一句話就能讓她不爽。

程朗瞥她一眼,他說的是事實,不知道怎麽又踩到了戎真的尾巴,“我以為你聽到我那麽說會氣得扭頭就走。”

“你應該知道我只會想要狠狠打你臉。”

“挺響的。”程朗表示贊賞,“所以你接下來怎麽想的,繼續當演員?”

“您的建議呢?”

程朗嘆一口氣,讓自己別計較戎真的陰陽怪氣,左轉方向燈後,他提起了另一件事:“其實我高中的時候就和鄧導見過一面。”

戎真不知為何他為何突然提起鄧一,但盤了下時間,她質疑:“所以他後來特意找你去拍了電影?”

“他沒有特意找我,那一面之後我們就沒有再見過了,是後來他為《沙漠夜》找演員的時候,看到了我之前在長尾縣拍的那部短片。”既然說到了戎真的家鄉,程朗順便問候了一句,“阿姨怎麽樣?”

戎真噎了下,“挺好的。”

“我高中有次逃課……”

戎真打斷程朗:“你高中逃課?”

程朗點頭,他幾乎能想到戎真會說什麽,果然,她說:“那你當時有什麽資格教育我好好上學?”

“所以我那是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勸你迷途知返。”

戎真冷哼一聲,“你繼續。”

程朗絲毫沒有被打斷嘲諷的不愉,他的語氣也稱不上懷念,平鋪陳述:“正好遇上鄧導采景,當時我不認識他,就以為是一個普通大叔,他拉住我聊了聊,後來推薦我去看一部電影,我搜了看了,才知道那是他拍的。”

“……《一路沉默的歌》?”戎真猜測。

“嗯。”程朗問,“怎麽猜到的?”

戎真随便亂猜的,也許是出自直覺的判斷,鄧一的片子社會政治性太強,也就他的半自傳比較适合規勸一個叛逆的高中男生,用一個鄉鎮少年的成長故事。

“然後呢?”她問。

“比起電影本身,遇到導演的感覺更神奇。補完他的電影後,我又去看其他人的,天天熬夜看了一個多月後,學校統計藝考生名單,我想了想,也報名了。”

然後遭到了父母的堅決反對,戎真以前只知道這點。

兩人從酒店地下車庫乘電梯上樓,程朗走在前頭,發現自己走得太快而戎真沒有跟上時,慢下了步子:“你如果好奇,當然可以試試,但只是好奇,我建議你不要。”

戎真扯起一邊嘴角:“我覺得你就是不想再看到我。”

“在想什麽都?”程朗有些奇怪地看她一眼,“我是覺得你有更多的選擇,不是說期末考考得挺好的嗎?好好讀書,真要當演員,你這脾氣受得了被觀衆罵?”

說得好像其他工作就很輕松似的,“我脾氣怎麽了?你都受得了,我怎麽受不了了?”

程朗當她小孩子鬧脾氣般地笑了笑。

他送她回房間,戎真的手停在把手上,頓了頓,她轉過身,還是說了最後想說的話:“那時候你也是讓我好好學習。”

“嗯?”程朗不明所以地挑了挑眉,頂光照下,睫毛在臉上投下了長長的陰影,光影融合,并不難看。

“你給我寄了東西你還記得嗎?”

程朗微愣過後,笑:“收到了?”

收到了,一條雪花項鏈和一張印有首都冬景的明信片。

“也不給我回個信,我還以為你沒收到。”

“回哪,明信片上的地址?真實地址嗎?”

“當然。”

“……你直接寄到一中,那萬一我沒考上呢?”

“沒考上就沒有,本來說好了是給你考上一中的獎勵。”

他說的随意,戎真笑,覺得自己深更半夜和程朗讨論這些舊事有一種荒唐的可憐。

他們難得心平靜和地聊了一個晚上,唯一的一個晚上,也是最後的一個晚上,但程朗顯然不知道這有什麽珍貴之處。她的欲言又止他看到了,但是他不懂,她要走了,對他來說也是無關緊要的,正如當初他的離開。

思緒翻湧,戎真忍不住又有些怄氣,在情緒成型前,急匆匆般道了再見甩上門,顧不上門外的程朗是不是差點撞上鼻子。

第二天一早,戎真收拾好行李後退房,徐曼君送她回學校,她在宿舍睡了個昏天黑地。戎真沒有想到的是,當隔天傍晚她拎着行李箱走出宿舍樓時,那人站在沒有葉子的樹下,高大挺拔,與空蕩肅殺的校園格格不入。

那晚重新回到房間後,清醒過來的戎真懊惱自責非常,但是雖然內心的秘密似乎已經暴露了百分之八十,因為可能很難再見面,她又有一些莫名的如釋重負。

而現在只不過兩天,程朗竟然再次出現。

戎真覺得和夢一樣。

他們互相走近,程朗自然地從她手裏拿過行李箱,戎真感覺自己也跟着在一種下沉的狀态裏被輕輕拎起來,放在了平地上。

“走吧,我送你去機場。”他全然不解釋自己的突然出現,他總是有理,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

冷風呼呼作響,戎真裹緊了圍巾走在程朗身邊。

從Z大開車到機場要一個小時左右,一開始誰都沒說話,也沒放廣播或音樂,這天的晚霞霧蒙蒙的,把光禿禿的道路染上了一層夢一樣的紫色。

直到接二連三地遇上紅燈,程朗才說:“前天和你聊完我才意識到,考上大學了,送你一個遲到的禮物,想要什麽?”

“不用。”戎真皺眉,讨厭他這種自居前輩的語氣。

“包?電腦?手機?”程朗自顧自地說。

太陽眨眼間西沉落山,失去濾鏡光芒的天空一顆星星也沒有,又是一個漆黑平庸的黑夜。

見戎真臉色徹底冷了下去,程朗有些頭疼:“你說我态度不好,其實你對我的态度也不怎麽樣,還很難讨好。”

“誰要你讨好了?”

“我想讨好你可以嗎?你一個人在北京,我是應該照顧你一點。”

“什麽應該不應該?我是你什麽人需要你照顧我?”

她後悔昨晚和程朗聊那麽多,原來在有錢人眼裏她是在拿記憶販賣讨要獎勵。

綠燈行,車子啓動,開出幾百米,車廂內再次陷入沉默。屢屢碰壁,程朗有些不耐:“那你想讓我怎麽做?你說我态度不好,不就是想讓我對你好一點嗎?”

戎真閉上眼睛咬牙深呼吸,才能勉強壓抑住自己的羞怒。他大概是真的遲鈍吧,明明來送她一趟她就很知足驚喜了,可以用想象力渲染美化然後一直記得這段車程,但他一定就要破壞它。

“所以呢,你是出于什麽立場想要關心我?就因為我們很早就認識了?就那一個月然後幾年沒聯系的交情?現在拍攝結束後你拍戲我上學,根本不會再聯系的情況你又來說什麽照顧不照顧,我再說一遍,我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顧。”

程朗被戎真開炮開得啞口無言,一直到到了了機場的地下停車室,戎真要下車,他快一步把車門鎖上了。

戎真瞪着他,難以置信地拽了拽紋絲不動的把手。

程朗說:“先把話說清楚了。”

戎真讓他開門,他不為所動。

“我說得還不夠清楚嗎?”戎真說。

程朗心想這姑娘怎麽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什麽事情都憋在心裏,還自以為藏得夠深夠好。

餐廳裏假裝不認識他,拍攝的時候死犟死犟地一個人啃劇本,好在人夠聰明靈活,還真讓她啃下來了,也就是實在不會拍吻戲,才低下頭來找他。他單純問她有沒有接過吻,被她以為耍流氓白白挨了一個耳光,他幹脆提議和導演溝通借位,又不肯,最後在數十個黑黢黢的鏡頭和一雙雙眼睛的注視下,兩片嘴唇碰了一次又一次,沒人注意的地方他的衣角都被抓皺了,整的他也有些不知所措。

“所以你是我覺得我陪你陪得太少?”

程朗的用詞戎真差點聽笑,“我是你女朋友嗎要你陪我?”

話一說出口,戎真知道壞了,她說錯話了。

這句話說出來的真實效果全然不是她的本意。

她看得分明,程朗同樣被她激出來的火氣在怔忡片刻後消散,驚訝和疑惑被他用演戲的方式處理得滴水不漏。

如果真的是片場是戲內,戎真現在會瘋狂地去推車門、錘車窗,試圖逃下車,但此時此刻,她反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靜,以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所以她只是靜靜坐在副駕駛,且看他會作何反應。

車外有人拖着行李箱經過,車輪與地面的摩擦聲咕嚕咕嚕滾得好遠;又有一輛車駛進車庫,車燈在他們面前一晃而過。

可真蠢,戎真在心裏罵他。

程朗在想他或許是愛情戲本看得太少,戎真比他小幾歲來着?大二,記得她好像是年底的生日,剛滿二十不久,比他小七歲,三歲一代溝,他的确是不了解現在的女孩都在想什麽。

他久久沉默,沒有再裝傻的可能性,聽明白了,但可以不放在心上,“你可能剛拍完戲。”

戎真想笑,沒笑出來,他居然還懂得拿入戲來當理由。

她現在一點兒也不生氣了,于是問他:“程老師,你這麽說,我還真的想要請教一下,演員真的可以分清角色和自己嗎?真正的好演員,應該要入戲才可以吧。”

程朗頓了頓:“真正的演員,最能把自己和戲分開。”

“所以你的角色,一點你自己的影子也沒有?”

“可能有百分之一。”

戎真點頭,若有所思片刻,淡然地說:“開門,我要誤點了。”

程朗大概有猶豫,戎真無法參透的猶豫,他按下了解鎖鍵。

擰開車門下車的前一秒,戎真轉身飛快地在程朗唇上印下一吻,她在程朗眼睛裏看到了自己一秒的倒影。

她有接吻經驗了,如果可以,也想繼續這個吻,但她及時地選擇了撤離。

她從後備箱用力提出行李箱時,反應過來的程朗下了車,他什麽都沒說,徑直想幫她提行李箱,戎真緊緊抓着箱子,想要繞開他卻被他攔着,争執幾番未果,她別開臉,對他說:“如果你不想我太難堪現在就放手。”

這和他是否讓她難堪有什麽關系?但這句話很奏效,程朗松開了手。

近三個小時的飛機,落地後,身上的羽絨服就太厚了,勉強穿着,從機場乘大巴趕上最後一班回長尾縣的晚間渡輪,沿着海堤走上二十幾分鐘,就要到家了。

一路奔波,所有該想的不該想的都在飛機上想完了。長尾縣那樣溫暖,久違的海風拂面,她停下腳步面朝大海站了一分鐘,決心将所有所有都在此刻随着海水流去與首都截然相反的方向,在午夜來臨之前。

家門口,媽媽站在小巷子的路燈下。

“媽。”戎真喊。

戎秋蘭長長地“诶”了一聲,快步走上來想要幫她拿行李,戎真說她提得動,戎秋蘭細細地看着她,有些心疼地說:“瘦了。”

戎真無法作答地笑了笑。

”走吧,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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