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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真回到房間睡了一個回籠覺,睡到中午醒來時,太陽穴自耳後的神經連成一條線開始抽疼。

她不覺得完全是自己洗完澡沒有吹幹頭發的原因,這幾天雪天裏通宵拍大戲,昨天她就有些不舒服。

好在症狀不嚴重,她吃了一粒感冒藥,懶得燒水,就礦泉水吞下膠囊,牙齒、喉管和胃都被冰了一遍,她想起程朗給她調的那杯溫蜂蜜水,突然又心态很好地沒有那麽郁悶了。

沒親到就沒親到吧,但現在的問題是,她很有可能會傳染他。

戎真打開微信,林小園半個小時給她發消息問她中午想吃什麽,戎真回她:剛醒,不餓,先不吃了。

吃了一片吐司後,她想起還要和姜明雪說一下她有點感冒了,等會可能不方便和她對臺詞。

那時因為程朗的話,她想和姜明雪聊幾句,始終沒有恰當的時機。待淩宇楊回到劇組,先發現姜明雪已經與淩宇楊拉開了距離。

非常明顯的,兩個人在片場不再額頭抵着額頭、膝蓋對着膝蓋地低頭看劇本,也不會一起分享一包小零食,再也沒見到淩宇楊講笑話把姜明雪逗得前仰後合。

戎真還裝作無意地和程朗提及,程朗去态度平常,說既然如此,就順其自然吧。戎真自顧想着,見程朗似笑非笑,她問他笑什麽,他搖頭說沒有。她是後來才反應過來,他估計是想起來她以前最常罵他多管閑事。

戎真自己也奇怪,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裏她都有意讓自己變得冷漠,不要自以為是的熱心腸,在這個圈子裏,更應當學會獨善其身。

姜明雪自和淩宇楊關系轉冷後,兩個人的拍戲的狀态都不如從前,姜明雪的僵硬更為明顯,偏偏他們之間還有不少對手戲。

小卯在被迷暈的無修身上發現了帶有血跡的龍脈圖,無修醒來後對發生了什麽一無所知,兩人匆忙找到方丈,最壞的猜測是龍脈圖已經被奸細盜走,不知所蹤的雀釵和沈儒自然最有嫌疑,小卯卻絕對不信,方丈懷疑她的師傅讓她極其憤怒,無修的默然更令小卯失望。

但為了阻止陰謀,小卯和無修不得不按着龍脈圖前往藏寶地,途中因為車馬勞頓無修舊疾複發,小卯勸阻無修暫作歇息,無修不肯,兩人大吵一架竟不歡而散。

兩個少年人在困境中萌發了情誼,卻未曾想到人生的困境既為境,便是一個無法逃脫的結界,一旦踏入,自此便陷入了漩渦沼澤。磨砺并不一定會将沙礫變成珍珠,更多的是将一切變得面目全非。

小卯氣得掉淚,她很想師傅,卻不知道她在哪裏,如何找到她,或許她應該回家,她下定了這個決心,但當眼淚被冷風吹幹時,她停下了腳步,看着茫茫一片的來路,她還是放心不下小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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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明明也沒有什麽本事,卻如此迂腐固執地将天下的責任擔在自己身上。她沒辦法就這麽回她的家去,抹了一把臉,她轉身原路返回,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追上他,卻不料無修就一直等在他們分手的破亭子裏。

冰天雪地裏,像一個不會動的泥人,看見她才傻傻地一笑。

“你在這裏幹什麽?你不是說你一定要去那個勞什子的石頭山嗎?”

“我是要去的,我必須得去,但我心裏想要去找你,進退兩難,我就只好在這裏等着,還好你來了。”

小卯也不知道該氣該怒,破涕而笑。

戎真圍觀過幾場戲,小卯的迷茫憂慮、無修的俠義木讷以及兩人在矛盾沖突裏疏遠與靠近,姜明雪和淩宇楊兩個人演的中規中矩。

程帆不滿意,一場戲便拍了又拍,相比前期單純的日久生情,現在小卯和無修之間的感情本已更為複雜,如果心有雜質,自然更難以掌握,兩人的私人感情已經影響了拍攝進度,程帆怕批評他們會适得其反,只有把戲講了一遍又一遍。

姜明雪自責慌張到試圖去重新調整和淩宇楊的關系,但收獲甚微,程帆無奈調了通告,把戎真和姜明雪的一場戲提前到了明天,姜明雪深感愧疚,決心至少和戎真的戲一定要拍好,因此找到戎真說想要提前對一下臺詞。

戎真的消息還沒發出去,她先收到了姜明雪的短信,與此同時她的門鈴被摁響。

姜明雪:真真姐,我到了。

還有一個可愛的表情包。

門打開,姜明雪看到戎真戴着藍色的一次性口罩,吓了一跳,戎真提前解釋:“我剛想給你發消息,我有點感冒了,擔心傳染給你,你看要不我們視頻?”

“沒事吧真真姐?嚴重嗎?”

“不嚴重,我只是怕以防萬一,不影響明天的拍攝。”

姜明雪急得擺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是擔心明天拍攝……”

“我知道。”

姜明雪也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了,“我沒關系的,你不用擔心傳染給我。”

戎真點頭,她讓姜明雪進房,礦泉水太冰,便燒了壺水。

她和姜明雪臺詞對的挺順利。

沈儒讓飛鷹帶給朝廷的龍脈圖是他自己畫的版本,石頭山顧名思義,怪石嶙峋,地形極為複雜,雙方在進入洞穴之後很快就迷失了方向,在北遼發現按着沈儒的圖怎麽也走不出來時,他們的一小波人馬已經折損。

而無修拿到傳國玉玺的代價是複辟前朝,迫不得已被推上從未想過的位置。

無修本是個和尚,以前小卯打趣他,他會匆匆雙手合十,一副不可亵渎、不可思春的模樣,小卯也想,這可是一個出家的和尚。

但現在他不是和尚了,他當上了皇帝,他不僅可以有七情六欲了,還能妻妾成群,他要她當他的皇後,小卯看着穿上龍袍的無修,心裏卻想得是個那個不好意思摸着自己光禿禿腦袋的小和尚。

她慘然一笑,那個呆呆的小傻子居然變成了這天下的王,但他又怎麽會覺得自己願意陪他而困在這深宮高牆之內。

她逃跑了。

明天她們要拍的這場戲是劇本的最後一幕。

小卯自睡夢中醒來,發現院子裏下了好大的雪,和她剛才在夢裏夢到的一樣大,她興高采烈地去掃雪,她和師傅說她做了一個好真實的夢,她夢見自己下了山,遇到了一個少林的小和尚,兩個人如何并肩作戰打跑了敵人。

但是很多細節她都不記得了,結局好像并不好,因為她發現自己醒來的時候是哭的。

師傅看着她,卻是問:“你想下山嗎?”

小卯不明所以,“當然不會啊,待在這山上多好,不過偶爾做一個這樣子的夢過過瘾倒是蠻有意思的。”她忽然警惕,“師傅,你不會想趕我下山吧?”

師傅笑了,伸出手接住一片雪:“當然不會,你想在這裏待多久就待多久。”

小卯笑眯眯道:“那我一輩子都不會離開這裏嗒!”

她學着師傅的樣子去接雪,但不知道哪一個瞬間,師傅不見了。

“師傅?”她喊,聲音湮沒于撲朔朔的雪聲中。

再轉過身,雪還是這片雪,但師傅一直沒有回來過。

姜明雪與戎真感慨這個結局的悲涼,她是一個樂觀的人,讨厭悲劇。

戎真得知她已經從淩宇楊口中知道了事情經過。

“他一開始并沒有告訴我,說是他也不清楚,覺得可能是哪裏得罪了你,但我知道你不是計較的人,他這麽說我還很驚訝。我是後來自己猜到了。”

“你怎麽猜到的?”戎真問。

姜明雪說是她刷到了趙葳蕤發的月度總結朋友圈,其中有她來影視城拍攝還有和一個男生吃飯的照片,沒有拍到男生的臉,但拍到了手,通過衣服和手表,姜明雪一下子就認出來了這是淩宇楊。

“他們兩個從小認識,又是同班同學,在學校一直是搭檔,”姜明雪低着頭,雙手捧着水杯,“其實我和淩宇楊的關系本來沒有很好的,後來我也不知道怎麽了,我都懷疑是不是我太入戲了?”

“你相信入戲嗎?”

姜明雪點頭。

“你相信入戲的話,你就會入戲。”

“真真姐,你不相信入戲嗎?”

“是的。”

\"那你和程朗老師……”

“我們從來只是在演戲。”

姜明雪苦笑:“真真姐,你會不會覺得我這樣很幼稚啊?”

戎真點頭。

她的直言不諱令姜明雪哭笑不得:“我也覺得自己好幼稚啊,我真的很不想再想這些事情了,好好演戲,但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就覺得自己好傻。”

“你才二十歲。”

“可是你二十歲的時候就在《重山》裏演得那麽好了,而且那還是你的第一部電影,你還不是學表演的。”姜明雪又慌忙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戎真說。

姜明雪懊惱自己自己又說錯了話,情緒再度變得失落。

傾訴必然伴随着情緒失控,如果傾聽者無法給予恰當的反饋,只會給傾訴者造成更大的心理負擔,事後回想起來更加後悔。

戎真在想自己能說什麽。

“你覺得你和淩宇楊,誰演得好?”

姜明雪被問住了,她在戎真的等待下嗫嚅地開口:“差不多吧……他演的戲比我多,爆發力好,不過有的時候有些……”她觀察着戎真的神色,鼓起勇氣繼續道,“有些用力過猛,我覺得我的話,有些太慢熱,特別看狀态。”

戎真點頭:“你的臺詞比他好。”

雖然這個場景不太對,但突然得了表揚,姜明雪心情多少還有事有些愉悅。

“我當時拍完《重山》不繼續拍戲的原因之一,”戎真說,姜明雪不知戎真為何突然提到這,但她很感興趣,眼睛都亮了,“和程朗拍戲讓我覺得壓力很大,我覺得他演得很好。”

姜明雪輕輕地“啊”了一聲。

“後來我之所以繼續演戲,是我想要超過他,也許當你把注意力放到你要演得比淩宇楊更好這一點上,你就會發現他對你的吸引力蕩然無存。”

戎真沒有告訴姜明雪的是,她的這個方法作戰失敗了。

不過她認為這個方法對付淩宇楊應該綽綽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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