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琴溪山莊十
第31章 琴溪山莊十
雲念忽地驚醒。
她坐起身來, 大口大口喘着氣。
她朝窗外看了一眼,原先黑沉沉的天際漸漸發白,已經要天亮了。
她這才驚覺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系統:【你怎麽了?方才你一直在出汗, 我怎麽都喊不醒你。】
雲念虛弱在腦海中回它:“做了個夢。”
但真的是個夢嗎?
她分明沒有見過皇後,為何皇後的臉會那般清晰的存在。
還有青年時期的皇帝,嬰孩期的沈之硯, 一張張臉就像是她見過一般。
雲念擡起手, 手腕上的玉镯依舊熒光流轉。
是因為這镯子嗎?
“師姐?”
少年的聲音從枕邊的玉牌中發出。
雲念初時有些回不過神, 以為自己幻聽了。
直到謝卿禮又喚了一句:“師姐,你怎麽了?”
不是幻覺。
玉牌還連同着嗎,他沒挂。
她忙拿起玉牌,“我沒事, 就是做了個夢。”
“噩夢嗎?”
“不是……記不太清了。”
雲念打哈哈糊弄過去。
“還睡得着嗎?天色還早, 還能再睡一個時辰。”
雲念靠着軟枕,滿腦子都是方才看到的奇怪記憶。
“睡不着, 我在想些事情。”
謝卿禮沒說話。
雲念聽到他那邊悉悉窣窣的聲音,随後是房門開啓, 腳步聲蔓延。
他敲了敲房門。
雲念呆坐在床上。
系統在腦海裏催促:【去啊, 他在等你呢。】
謝卿禮:“師姐。”
雲念起身下床穿上外衫。
她并未束發,及腰的烏發柔順披散在身後, 小臉素淨未施粉黛。
她拉開門, 少年一身白袍, 安靜地站在外面。
“師弟?”
謝卿禮衣着整潔,神情看起來也不算頹靡,絲毫不像剛睡醒的模樣。
“你一晚沒睡嗎?”
謝卿禮搖頭:“我睡眠淺, 今夜思緒繁雜索性便不睡了,不礙事的。”
雲念讷讷點頭:“這樣啊。”
謝卿禮後退些, 示意雲念跟他走:“師姐,不若出來聊聊天?”
可他們幾個時辰前才聊過。
雲念也不知道自己這小師弟為何這般喜歡聊天。
系統樂的看熱鬧:【去啊,總歸你也睡不着。】
雲念聽不得它看戲的語氣,反手切斷了聯絡通路。
世界終于一片清淨。
她朝謝卿禮走去:“怎麽了,突然想起來聊天?”
她随着他來到湖中的亭閣中。
謝卿禮從乾坤袋中取出大大小小的盤子,裝滿了糕點。
雲念霎時間以為謝卿禮被奪舍了:“你什麽時候買的?”
謝卿禮将糕點整齊擺在她面前,笑着道:“在雁平川的時候買的,後來師姐被傀儡抓走,我追了過去,便也忘了這些。”
雲念拈起塊梅花糕,入口滿是軟糯。
她的雙眼微微眯起,方才的沉悶也被愉悅取代。
謝卿禮笑了瞬,默不作聲靠向身後。
雲念邊吃邊問:“你不嘗點嗎?”
謝卿禮仰頭看天,聞言搖頭:“不了,師姐吃吧,我沒胃口。”
耳邊是她小口小口咀嚼的聲音,謝卿禮的餘光可以看到她微鼓的雙頰。
想捏一把。
雲念懶散靠在他身邊的椅背上,這時的天半明,一半暮色,一半天明。
天際的白光逐漸擴大,吞噬掉幽暗深沉的黑夜。
随着雲念的動作,手腕上的玉镯滑落,剛好卡在小臂處。
謝卿禮的視線落在镯子上。
少女突然湊上前,她擡起手腕在他眼前晃晃。
“我做了個很奇怪的夢,總覺得是因為這镯子。但要說是夢,實際上更像是一個人的記憶,你知道這人是誰嗎?”
謝卿禮很淡然,像是知道答案,又像是不在乎答案。
總之神色毫無波瀾。
“師弟。”雲念看着他的雙眼,“你知道我看見誰了嗎?”
謝卿禮的唇瓣翕動,淡聲道:“皇後。”
“你為何會知道?”
“師姐夢中喊了皇後。”
雲念坐了回去,無意識看着手腕上的玉镯。
她能感受到那記憶的主人對她并無壞心,更像是想讓她看完這段記憶。
但雲念不懂,這玉镯到底是何來歷,有為何是她看到這些記憶?
皇帝送她這玉镯是為了什麽?
真的只是普通的賞賜嗎?
雲念喃喃着:“我看到的那段記憶,是皇帝和皇後的,皇後似乎很讨厭皇帝,還有些懼意,而皇帝對皇後表面百般寵愛,但暗地裏卻拿着太子威脅她。”
她問謝卿禮:“師弟,你知道皇後嗎?”
謝卿禮的目光有一瞬間的凝滞,在雲念狐疑地看過來時,他點了點頭。
“皇後名諱不詳,祖籍不詳,十七歲被皇帝迎娶進宮,皇帝力排衆議堅持要讓她為後。二十歲誕下太子沈之硯,二十五歲病逝。”
他頓了頓,道:“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記載。”
二十五歲便病逝了。
雲念想起了夢中看到的那一身素服的女子,是很溫婉秀麗的人,周身恍若春水般柔和。
但面對皇帝時痛哭嘶嚎的模樣,卻與她的外貌形成了鮮明的割裂感。
雲念說:“我看到她哭着,喊着,求着皇帝廢後,連自己的孩子都願意舍下,一心想要離開皇帝。”
“皇帝威脅她,以太子的命拿捏她,說此生只有她一人,不可能廢後。”
雲念摘下了手腕上的玉镯,瑩白的指腹撫摸着玉身。
“師弟,皇帝若是那般喜歡皇後,為何在皇後病逝半年後便納了貴妃,甚至将太子過繼給貴妃,給了貴妃萬千寵愛。”
雲念擡起頭,漆黑的眼裏幽暗不明:
“所以,琴溪山莊的事情,會不會與皇後也有些關系呢?”
現在的入手方向只有兩個。
傀儡師和皇帝。
傀儡師不知躲藏在琴溪山莊的哪裏,這山莊這般大,他又是千年大妖,若想藏起來實在太過容易。
皇帝是君主,修士與平民雖然同出一族,但彼此之間又有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潛規則,在沒有确鑿的證據前,他們無法擅自對皇帝動手。
而皇帝至今并未露出什麽明顯的破綻,除了這奇怪的玉镯和這段陌生的記憶,還有——
“貴妃的屍身。”
謝卿禮道。
雲念若有所思。
貴妃的屍身也是個迷。
他們至今沒有見過屍體,只從皇帝和元奚的口中聽說了貴妃已經身死,但皇帝早早便将貴妃的屍身放入冰窖之中保存,又派了一隊守衛把守。
雲念道:“天亮後,你和我去找太子,師兄去探皇帝的口風,如何?”
若要從皇後入手,怕是太子會是個突破口。
太子被過繼之時已經五歲,不知對皇後的事情知道多少,有沒有聽別的人說過。
雲念輕嘆,再有半個時辰就要天亮了,她靠在椅背中望着天際,視線虛無沒有焦點,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麽。
那玉镯又被她重新戴了上去。
謝卿禮的鼻息間是她身上的清香,微風卷起她的發絲,發尾掃在他的臉上有些癢。
身邊坐的是珍視的人。
時刻提起的心只有在她身邊才能稍稍松懈幾分,連經脈中的霜寒都好似沒那般難捱了。
謝卿禮閉上眼,在琴溪山莊的這兩晚總共睡了不到兩個時辰,陡然間放松下來,緊繃的弦松開,鋪天蓋地的疲倦席卷包裹了他。
“阿禮……”
謝卿禮指腹動了動,任由自己墜入夢魇。
着一身藍服的稚童被抱起,軟乎乎的手攬住女子的脖頸。
他奶聲聲喊:“阿娘。”
抱着她的女子打開了扇櫃門,取出其中的木盒。
“阿禮可知道這是什麽?”
稚童縮在女子懷中:“阿禮不知。”
女子輕笑着親親他的額頭,打開了木盒将其中的東西遞給他。
“這是你小姨給阿娘的玉,阿娘打成了龍鳳扣送給你,若日後阿禮娶了媳婦,便送給她另一半,要好好保護人家。”
玉佩被穿起挂在脖子上,不過三四歲的孩子雙手捧着,全然不知這是何物。
“小姨是誰?”
“你小姨啊……”
女子抱着他穿過長廊,來到屋內。
她來到面牆前,抱着他仰頭望去,目光眷戀好似陷入了場回憶。
悲哀又眷戀。
“你小姨,是個很漂亮的女子。”
壁畫上的女子身穿紅衣,明明是極其張揚的顏色,偏生一張臉秀麗溫婉。
壁畫栩栩如生,筆畫間皆是生氣。
落筆——
程氏,念清。
“師弟,師弟?”
遙遠的聲音仿佛從洪荒亘古傳來。
少年長睫輕顫着睜開了眼,臉色有些蒼白。
雲念伸手想要去探他的額頭:“你怎麽了,臉色這麽不好?”
謝卿禮偏頭躲開。
“師弟?”
“無事。”
謝卿禮閉了閉眼,死死壓抑住經脈中暗潮湧動的寒意。
眉上凝結了層冰霜,又被他迅速用靈力化去。
他喘着氣,掩在衣袖中的手在顫抖。
已經多久沒夢見過往事了?
他自己都記不清了。
裏衣被冷汗打濕,風吹過貼在身上,謝卿禮渾身冰冷。
“師弟,你怎麽了?”
雲念想去拉他,少年站起身垂首看她。
“師姐。”他溫柔一笑,“天亮了,我回去換身衣裳再來。”
雲念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少年徑直轉身。
他身高腿長,不過幾步便離雲念甚遠。
雲念看着他進了門。
再也看不見他的身影。
他這是怎麽了?
雲念直覺不太對勁。
他方才不知何時便睡着了,雲念本無意打擾他,卻瞧見他的身子在輕顫,額上漸漸爬上細密的冷汗,好似陷入了夢魇中。
他夢到了什麽?
雲念縮在長椅上,望着緊閉的房門一言不發。
直到最後一縷暮夜被吞噬,金光鋪灑在天際,日頭升起了個頭。
這一晚總算過去了。
真是事多的一晚。
她總共也就睡了兩個時辰左右。
雲念輕捏眉心緩解着疲憊,拖着身子回屋眯了一個時辰。
她收拾好剛出門,隔壁緊閉的門同時打開。
雲念與謝卿禮雙目相對。
少年先颔首示意:“師姐。”
他換了身衣裳,身上還有沐浴過後的清香,好似還洗了個澡。
她關上房門,問他:“你當真無事?”
“無事,師姐。”
他還是那句話。
雲念仔細觀察着他,他的臉色比之前确實好了許多,臉色也恢複正常,不像之前那般蒼白。
經歷琴溪山莊這些事,雲念算是下定決定了,等出了山莊一定先想辦法找人修複他的經脈。
她不信他那些唬人的話,謝卿禮的經脈絕不是中毒這般簡單,但他不願意說,雲念便也不想逼他說。
她等他主動開口的那一天。
雲念道:“辰時快過了,想必太子殿下也已經起了,我們去看看。”
“好。”
謝卿禮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
***
江昭來到主殿外,陣法覺察出了他的氣息并未阻攔,內侍和宮女們瞧見他齊齊行禮。
他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大殿內。
皇帝依舊高坐在主座,居高臨下看着江昭,狀态較之之前頹靡不振的模樣好上些許。
但奇怪的是,往日寸步不離的元奚此刻卻并未守在皇帝身後。
江昭俯身行禮:“陛下。”
皇帝坐直了身體:“江公子不必如此多禮。”
江昭起身的功夫,皇帝瞧了眼他身後空無一人的大殿,語調微微上揚。
“江公子,你那三位同門呢?”
江昭微垂着頭,聲音冷靜沉穩:“阿楹昨夜被傀儡師所傷,如今還在療傷,念念和我師弟在山莊裏巡查,看能否找到傀儡師的蛛絲馬跡。”
“蘇姑娘可有礙?傀儡師為何會突然動手?”
“不知,我此番前來便是為與陛下探讨此事。”
“這樣啊。”皇帝擺擺手示意江昭坐下,“江公子請坐吧,辛苦幾位了。”
江昭颔首坐下。
他微微斂眉,目光帶着不易察覺的審視。
雲念走之前與他說,讓他把握好度,不要告知皇帝他們已經懷疑到了皇帝身上。
他不能告訴皇帝,他們已經知道了傀儡師的目的是修士們這件事,否則很輕易便能令皇帝警覺。
江昭道:“昨夜阿楹巡夜,被傀儡重傷,因此我們懷疑,這傀儡師從始至終都在琴溪山莊。”
皇帝畢竟身居高位久了,大大小小的事情也都見過,聞言只是皺眉,并未有其他失态的表現。
“江公子可有辦法找出來這傀儡師?”
江昭搖頭:“我與師弟師妹們正在商議,不過,阿楹早已傳信給我師父扶潭真人,可師父遲遲未到,那信或許也被傀儡師攔了下來。”
他微揚下颌,字字珠玑:“傀儡師一直在盯着我們,或者這琴溪山莊有什麽東西可以攔截傳信。”
皇帝眉心緊擰,神情一派肅重。
他沉思了瞬,問:“江公子看應當如何處理?”
江昭起身來到殿中,身形筆直眉眼冷凝:“在下今日來這裏,有兩件事希望陛下相助。”
“江公子請說。”
江昭道:“第一件,希望陛下告知修士們傀儡師作祟一事,确保修士們有所防備,莫要讓傀儡師鑽了空子。”
“第二件,希望陛下能允我前去看一眼貴妃遺體,或許能從中找到些痕跡。”
皇帝的臉色微沉。
江昭毫不退避。
大殿之中一時之間陷入詭異的寂靜。
江昭說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在挑戰帝王威嚴。
皇帝沉默許久,江昭依舊有耐心地立于大殿正中。
無形的對峙結束後,皇帝敗下陣來。
“第一件事,朕不能允你。”
江昭并不意外。
皇帝說:“朕知道此事太過自私,但請江公子諒解,琴溪山莊說到底還是帝王家籠絡權力的途徑,每十年舉辦一次,邀貴胄,此為財;邀宗門弟子,此為勢;邀百官,此為權。”
“若琴溪山莊有邪祟作亂,先不說這裏會亂成什麽樣,若日後再舉辦宴會,大家又是否會來?中間牽扯太多,朕無法允江公子此事。”
“但是,江公子放心,元太傅修為不低,朕此番帶來的修士也不少,朕會盡全力确保弟子安全,總歸那傀儡師的目的是朕,應當是不會對其他弟子下手。”
江昭笑了聲,笑意卻浮于表面:“陛下,您又怎知他不會對弟子下手呢?他可是妖,抓人排戲戲弄,殺人只為自己歡快的妖。”
皇帝神情一僵,嘆了口氣,無力捏了捏眉心:“朕不是這般意思,若傀儡師真的對弟子們下手,朕一定會告知弟子們此事,全權保護弟子安危。”
“只是告知弟子們琴溪山莊有妖這件事。”皇帝擡眼:“不到萬不得已,朕不敢冒這個險。”
江昭心下想笑,面上卻還是風輕雲淡。
他早先便知是這般結果,不多勸阻,點了點頭答應的爽快:“好,聽陛下的。”
皇帝眨了眨眼,有些詫異他竟會這般利落。
“這……江公子明事理。”
江昭問:“那第二件事,陛下可否允我?”
皇帝看了他許久,脊背微彎似是洩了力。
“可以,江公子請随我來吧。”
皇帝起身走下高臺,江昭跟在他的身後。
來到某處地方,皇帝按下了方暗扣,緊閉的石門緩緩打開。
這裏是琴溪山莊的冰窖。
牆壁結滿了厚重的冰,正中間的位置立着個冰棺。
一身華服的女子閉眼沉睡在其中,五官明豔動人,妝容華麗,身上穿的是大紅色的芙蓉裝。
她的衣衫完整,看不出來左胸處有一致命傷。
皇帝扶着棺材,眸中溢出些許光亮,呼吸急促別過頭,高大的脊背微微佝偻。
江昭問:“在下可否探查?”
皇帝頭也不會,擺擺手道:“允。”
江昭并未伸手觸碰,而是用靈力在貴妃的屍身中游走。
他的臉色逐漸冷凝,下颌繃緊。
結果出乎意料。
江昭收回手。
“江公子可查出了些什麽?”
江昭抿了抿唇線,似有些不甘,最終還是拱手道:“并未有新的發現,此番是在下冒犯貴妃了。”
皇帝看起來有些失望,來到冰棺前,隔着不遠的距離望向館內躺着的女子。
“不怪江公子,若要怪,該怪朕無力保護她。”
俊美冷厲的皇帝,明豔動人的貴妃,本該是一副上好的美景。
江昭一顆心卻跌到了谷底。
他們猜錯了。
***
雲念與謝卿禮前去太子的寝殿,遠遠便瞧見了一身華服的青年坐在院中。
他躺在搖椅中捧着本書,對周圍的動靜絲毫未曾覺察。
雲念從他身後看去,這才發現他拿倒了書。
她眼角抽了抽。
沈之硯的頭一點一點,雲念和謝卿禮抱劍站在一旁看他困得直點頭。
婢女和內侍們則守在亭外,對這邊的動靜充耳不聞。
在沈之硯終于要栽倒之際,雲念伸出劍柄托住了他的頭。
沈之硯的額頭與聽霜的劍柄碰撞,冰涼的觸感瞬時間便将沈之硯的瞌睡盡數驅逐。
他捂着額頭皺眉看過來。
雲念笑盈盈給他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謝卿禮沖他點頭:“殿下。”
沈之硯挑眉,揉了揉額頭站起身來。
“什麽風把您二位吹來了。”
他這吊兒郎當的模樣,看起來是從貴妃身死的悲痛中脫離出來了。
至于是不是用笑意掩蓋心痛,雲念也無從得知。
不過總歸比之前天的狀态要好上許多,雲念便松了口氣。
她頗為熟絡地在沈之硯對面坐下:“來看看太子殿下。”
沈之硯笑了一聲,喚人來上了壺熱茶。
“雲姑娘不必擔心我,畢竟是帝王家,學會冷血是父王教給我的第一課。”
他說這話時毫無反應,垂眼斟茶。
雲念與謝卿禮對視一眼,默默壓下了心裏準備好安撫他的話。
宮女們端了壺茶上前來。
沈之硯笑着看謝卿禮,伸手示意他坐下:“謝公子,別光站着啊。”
謝卿禮也不客氣,徑直坐在了雲念身邊。
沈之硯端起茶盞陰陽怪氣:“謝公子可真粘雲姑娘啊,這般大——這般大的人果然看重同門情誼!”
他的話在謝卿禮的注視下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雲念接過宮女遞來的茶水輕抿口,裝作漫不經意問:“秦木呢,之前不是還跟在你身邊嗎?”
沈之硯頭也不擡:“在宮殿後方守着呢,父皇說近些時日不安全,便調了幾個修為高的修士來護我。”
“他們知道傀儡師的事情?”
“知道,但知道的人少,且都是父皇信任的人。”
“這樣啊。”
雲念抿着茶水應聲。
沈之硯與她閑聊着,他是個話多的人,很快便能熱起來場子。
但雲念此番是來套話的。
她瞧着聊了許久都沒引到正題上,無奈想了個法子。
雲念伸手倒茶,不動聲色地露出了手腕的玉镯。
本來還興致盎然閑聊的沈之硯忽地僵住,目光直勾勾落在雲念的手腕上。
少女細白的腕間戴着個墨青色的玉镯。
沈之硯眼也不眨地看着。
他看的時間太長,謝卿禮微微皺眉,正準備伸手拉下雲念的手。
一只手先他一步,大掌直接扣住了細腕。
他力氣太大,雲念的腕間即刻便起了一片紅。
“這是誰給你的?”
謝卿禮握住沈之硯的手,聲音似切冰碎玉:“放手!”
沈之硯理也不理他,只顧着看雲念,眼眶微微紅潤,鼻息也粗重起來。
他的音量陡然拔高:“這是誰給你的!”
“我讓你放手!”
謝卿禮直接揮開了他的手。
周圍的宮女和內侍們齊齊圍上來,“放肆,竟敢對太子殿下不敬!”
沈之硯冷着臉:“都下去!”
“殿下!”
“下去!”
人群散去,直到院中只剩下他們三人。
沈之硯咬牙,抑制住眸中的淚水:“這是我父皇給你的?”
雲念毫不回避:“是,陛下賞賜我的。”
沈之硯問:“你可知這是何物?”
雲念搖頭:“不知。”
“這是我母後的遺物。”
雲念無意識吞咽了下。
果然。
真的是皇後的東西。
那她看到的記憶,是皇後想讓她看到的嗎?
雲念抿唇,道:“抱歉,我不知這是皇後的遺物,若冒犯我可以給——”
“不必。”
沈之硯別過頭揩去眼角的淚。
他急促呼吸着平穩自己的情緒,雲念和謝卿禮一句也不說。
直到沈之硯穩定後。
“既是父皇給你的,便收着吧,不過是個死物罷了,母後人都沒了。”
沈之硯看了許久那玉镯。
他看了太久,久到似乎回憶了一場漫長的往事。
許久後,他終于啞着嗓子開口:
“我對母後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印象中,她與父皇關系不好,他們總是吵架。”
“母後去世時我堪堪五歲,我被過繼給了貴妃,她對我很好,從未在我面前诋毀過母後一句話。”
“她告訴了我很多母後的事情,我不知道她們是怎麽認識的,貴妃也從未說過,但她時常與我說,我母後才是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人。”
沈之硯苦笑。
雲念問:“你可知皇後的生平?”
謝卿禮擡了擡眼。
沈之硯道:“母後姓程,除此之外,什麽都沒留下,我只聽父王叫她阿清。”
他靠向椅中,長舒了口氣。
“我時常覺得有種割裂感,一直居于貴妃的母妃經常抱着我,與我說母後的事情,告訴我母後有多愛我。”
“深愛母後的父皇,在母後去世後半年便納了貴妃,兩人幾乎形影不離。”
雲念和謝卿禮沉默地聽着沈之硯講這些往事。
“聽我母妃說,母後喜歡看戲,父皇時常請些宮外的皮影師或戲團來為母後排戲,他明明這般愛——”
雲念急忙擡起頭。
“你說什麽?”
沈之硯一愣,下意識重複:“他明明這般愛——”
“上一句!”
“父皇時常請些宮外的——。”
“再上一句。”
“母後喜歡看戲。”
是了。
皇後喜歡看戲。
傀儡師喜歡排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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