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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池亦一怔，想起昨晚的事，心裏頓時更加愧疚：“他什麽時候給你的？”

曹明道：“剛才啊，我拿到就來找你了。”

不會是昨晚寫好了，準備給被他一句話堵回去了？

池亦輕咳了聲：“哦。”

而後整節課，池亦都在觀察這張紙。

像平時看的漫畫，知識點出現在對話框裏，一個個火柴人活蹦亂跳，嘴裏不停争論什麽。

池亦越看越覺得有意思。

差點笑出聲。

他莫名其妙記住了一些，像是镌刻在腦海，一直沒忘記。

池亦佩服地五體投地。

晚上池亦洗漱完，換好藥，躺在床上抱着手機，琢磨要怎麽和對方道歉。

都怪林英，沒事發什麽消息。

池亦對着聊天框苦思冥想，準備打出一行字。

【睡了嗎？】

這個點肯定沒睡，看起來好生硬，删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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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作業多嗎？】

等等，他一個學渣問這幹嘛，删掉。

【在嗎？】

一看就圖謀不軌，删掉。

【今晚月亮好圓啊。】

池亦往窗外望了眼，好像沒月亮。

池亦快抓狂了，從沒覺得聊天是這麽困難的事。

真想把手機一扔就這樣算了。

他躺屍了半分鐘，心口上的手機嗡了一聲。

【程柏遠：要說什麽？快十分鐘了還沒發過來。】

池亦一下子坐好，捧着手機小心翼翼道【你今天心情怎麽樣？】

程柏遠故意道【不太好。】

池亦蔫吧了【對不起，我昨天不是故意的。】

【程柏遠：所以什麽事？】

【池亦：就道個歉，你別生氣了。】

【程柏遠：嗯。】

程柏遠态度格外冷淡，池亦不好說別的話，只能一步步滲透，大不了每天道一次歉，道到對方不生氣為止。

這是目前，池亦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

誰讓自己有求于人。

至于補習的事，轉班之後當面和他說，比較有誠意。

池亦學程柏遠之前那樣，發了句【晚安。】

立馬退出軟件，生怕晚一秒，會被追殺一樣。

池亦緩了緩，看了眼時間，估摸池國中沒休息，撥通了電話。

對方接通，他沒興趣也沒時間寒暄，看門見山道：“我想去實驗班，你想辦法給我轉。”

池國中蒙了一瞬：“去實驗班學習？”

“嗯。”池亦淡淡道：“不然去受罪？”

池國中雖然不明白學校分班的機制，但知道實驗班配置比普通班好，裏面全是成績拔尖的學生：“實驗班的進度你跟不上。”

池亦不做過多解釋：“你幫我轉就行，其他事不用你操心，我有辦法。”

池國中沒說話。

池亦道：“想我提成績，什麽都不付出有點為難人了。”

池國中有的是辦法，別說池亦想去實驗班，池亦想拿學校股份他也能辦到。

不過是錢投多投少。

池國中沉吟片刻：“行，我有個條件。這麽大的學校不是鬧着玩的，下次考試進步一百名，做不到你立刻回到原來的班上。”

池亦非常爽快地答應：“可以。”

其實他一點把握都沒有，為了唬住池國中，只能硬着頭皮表現自然。

池國中明顯被他的演技蒙蔽雙眼，隔日早自習剛上一半，班主任楊數踩着恨天高，在門外叫他：“池亦，來趟辦公室。”

池亦不意外，感慨池國中效率真高。

進了辦公室，班主任朝對面揚了揚下巴：“坐吧。”

“轉班自己提的？”班主任打開電腦，看池亦成績。掃了一眼便關上，實在沒什麽好看的。

池亦應了聲：“嗯。”

“想搞學習在平行班比較好，實驗班進度快，平常人跟不上。”班主任看着他：“特別是你這種忽然插進去的。”

這話聽不下三遍，池亦點頭：“知道。”

“行。”班主任例行公事說了兩句，歡歡喜喜把人交到一班班主任手裏。頗為愉悅地笑：“你看着點，辛苦了。”

她這樣子，活像池亦是燙手山芋，有朝一日丢走，面上平靜心裏比誰都高興。

池亦：……

一班班主任姓宋，叫宋知，三十出頭的樣子，臉上挂着溫和的笑，領池亦去教室。

路上，他拍拍池亦肩膀：“希望你盡快融入，跟上大家步伐。”

池亦認真點頭。

一班在二樓走廊最盡頭，陽光好，裏洗手間不近不遠。

到地方，宋知拉開門對衆人說：“同學們先停下手中的事，我們班來新同學了。”

所有人擡頭看向講臺，不認識的好奇，認識的震驚、不可思議。

除了高一受處分，國旗下念檢讨，池亦沒被人這麽看過，差點扭頭跑了。

“池亦同學秉持積極向上，團結友善，樂于助人的精神，”宋知笑着說：“雖然以前做過錯事，但決心醒悟努力學習，希望大家多幫幫新同學，鼓掌歡迎。”

四十多人的班級鴉雀無聲。

每個人的表情都有點裂痕。

“開玩笑吧。”

“怎麽突然進人了。”

“校方有病。”

“他進來幹嘛，打架？”

有些男生頗有異議。

女孩們挺歡迎，短暫地震驚過後，面上露出溫暖的笑容。

一班的女孩們有時候也逛逛貼吧，可能看多了關于池亦的帖子，對他的印象沒那麽差，反而覺得他怪可愛的。

池亦站在講臺上，緊張地手腳不知怎麽放。

聽到這些毫不顧忌地議論後，整個人徹底冷了下來。

他只在高一打過一次架，當時隔壁的混子欺負殘疾人，把人堵在巷子裏惡語相向，最後居然還搶錢。

在他們準備離開的時候，池亦路過，見到這幅場景，脾氣一上頭和這群人幹了一架。

池亦學過散打，幾人不是對手。

女孩杵着拐棍，在旁邊快吓死了。

後來躺了一地的人，池亦越過他們把女孩扶出巷子，臨走不忘踹了為首一腳。

混子們玩不起，打不過直接舉報到校方。對方的家長十分潑辣，池國中還沒到，已經把池亦罵的畜生不如。

池亦沉默着接受一切，幻想池國中來給自己撐腰。

沒想到，池國中第一件事是道歉，第二件事是按住池亦道歉。

池亦不可置信地看向池國中，嘴唇動了動：“爸……”

池國中一記冷眼橫過來：“別說話。”

校方見池國中這副姿态，默認全是池亦的錯。

池亦吃了出分，停課一周。

**

池亦是不學習，落在一群學霸的眼裏，像犯了滔天大錯。

他有點想解釋，卻覺得沒必要。

轉班名額是池國中花錢買來的，他只管用，不管其他。

宋知似乎不贊同某些人的話，擡手示意安靜：“我始終相信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是不是學習大家通過平常生活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池亦沉默半晌，聞言擡起頭。

他掃過衆人的臉，有不屑有歡迎，各式各樣的感情糅雜在一起。

想了想，池亦扯出一個笑，算是回應那些女孩，變相的感謝。

下一秒，視線裏撞進一個人。

程柏遠坐在第三排靠走廊的位置，支着下巴，正看着他。

不過這次沒有慣有的笑意。

陽光一半傾灑在桌面上，程柏遠的發絲在光下泛着金黃色。

池亦和他對視，隔着幾米的距離，臉上的表情對方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他思考一秒，而後朝程柏遠彎了彎眼睛。

小心翼翼地試探沒有預想中的回應，程柏遠幾乎是瞬間垂眸，修長的手指勾着筆，注意力重新回到桌面的白紙上，繼續圈圈畫畫。

池亦茫然地看着他那個方向。

程柏遠再沒擡過一次腦袋。

池亦嘆口氣，估計程柏遠還沒消氣。

忽然擔憂，程柏遠會不會同意他的請求。

班上的哄鬧聲漸漸淡下去，宋知轉頭問池亦：“你想坐哪？”

教室空位置不多，只有程柏遠旁邊和最後一排靠垃圾桶沒人。

池亦毫不猶豫地指向程柏遠：“他旁邊可以嗎？”

宋知哈哈一笑：“有什麽不可以，最後一排從來沒坐過人。”

池亦松口氣，第一個目标達成。

剛好宋知做完所有工作，下課鈴聲響起，到吃早飯的時間，學生們陸陸續續離開。

池亦把所有的書轉移到一班外面的空櫃子裏，對着窗口猶豫很久，先是探頭看了眼，見程柏遠還在，他走進教室。

他有目标似的，徑直走到程柏遠桌邊。

教室為數不多的人刷刷看過來。

池亦腦子有點混亂，一時不知道怎麽開口。

程柏遠跟沒有反應似的，絲毫察覺不到身邊有人。

池亦站在走廊，一手撐着桌面，一手曲起手指，骨節敲敲桌板，幹巴巴道：“程柏遠，幫個忙。”

為了避免尴尬，池亦特地将腦袋偏向一邊，視線聚焦在地板上某個黑點上。

程柏遠擡眸，似笑非笑地看他。

對方毫不意外他轉班，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支着側臉欣賞池亦別扭的行為。

“說來聽聽。”程柏遠懶懶道。

池亦沒什麽底氣道：“輔導我學習。”頓了頓補充：“給錢的那種。”

程柏遠沒立即說好還是不好。

池亦如同上刑場，等待淩遲一般。

原本攤開的手指此刻蜷在一起，拇指不停掐刮食指側面。

忽然，手指一涼。

程柏遠用鐵制鉛筆的另一頭，挑開池亦的拇指。

他笑着，琢磨不透心思。

雙眸如黑夜大海一般，深不見底。

“怎麽樣。”池亦完全不敢看他眼睛，生硬道：“考慮一下。”

程柏遠手指輕點桌面，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只是略微想想。

經過一段時間的厮磨，池亦的心态慢慢放平。

就在他耐心耗盡，準備轉身離開時，耳邊響起程柏遠平淡的嗓音。

“我們不是不熟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