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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

那晚,程柏遠說剩下的事他解決,不知道怎麽個解決法,池亦再沒看見那幾個混子。

後來聽說他們自己申請退學,離開的匆忙,有些莫名。

按說池亦作為鬥毆事件參與者,竟然輕易脫身,有點不合規矩。他斷定程柏遠費了不少力氣,所以往後一段時間,都很順從對方。

程柏遠沒說計劃,沒說方案,只給池亦一疊小人圖畫紙,和拜托曹明給的那張一樣,有不少公式。

池亦花一天時間看完,主要看完小人的面部表情和旁邊對話框內容,順帶瞥一眼公式,便開始憂愁。

他問程柏遠:“你真有把握?”

畢竟就他這鬼樣子,進步一名都要死要活,別說一百名。

程柏遠淡定地問:“相信我麽?”

池亦立馬點頭:“信。”

程柏遠攤開平常用的練習冊,上面圈畫出不少題目,為了提高辨識度,還在題號前畫星星标記。

他說:“搞懂這些題,月考基本沒問題。”

關鍵不在于題目,而是池亦根本搞不懂,他看着程柏遠,眼中情緒複雜,好似聽見什麽不該聽到的內容。

“當然,我會把每道題都講一遍。”程柏遠補充道。

至此,池亦才算真正放下心。他暗中呼了口氣說:“什麽時候開始?距離月考還有不到一個月。”

說是一個月,其實只超半個月五天,可能這種說法會讓池亦有個心裏安慰,畢竟一個月聽着比半個月長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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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柏遠算過時間,說:“只用白天幾個小時,可能不太夠。”

白天被課占去大半,自習教室安靜,學生很少讨論題目。這樣想下來,就課間十幾分鐘有空。

池亦拿起練習冊,大致掃了一眼,估摸題目數量,覺得程柏遠說的有道理。

他問:“那怎麽辦?”

“有一個辦法。”程柏遠說:“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他微偏過頭,眸光映照透過玻璃的陽光,給深不見底的眼眸平添一絲清亮,也蒙上一層猶豫不決的假象。說完這句,陷入良久沉默,似乎在等池亦思考過後開口問是什麽辦法。

但他不想要這樣的回答,他想要更直觀的,比如可以,我願意。

事實沒想象那麽好,池亦在聽到這句話後,表情遲疑一秒,接着和程柏遠一起沉默,半晌才問:“什麽辦法?”

程柏遠說:“晚自習後幾個小時非常漫長,拿來睡覺的話有點浪費。”

池亦:“然後?”

“不如去我家。”

“…”

“學完直接在我家睡。”

“…”

池亦:“我住宿。”

“沒事,和宋老師說一聲。”

來回對過幾句,池亦依舊沒有抉擇,他看向程柏遠,眼中的遲疑快要溢出來。轉念一想,這确實是個不錯的辦法。不管從哪個角度入手,程柏遠都是不受益的那個,他也就沒什麽好糾結。

于是當晚,池亦跟在程柏遠身後,再次走上那天熟悉的小路。

晚上的路格外不好走,每家門前只有一盞暖黃色的小燈,光線發散範圍有限,并不能将每一個落腳的位置都清晰映現出原本的樣子。

他只能像上次那樣,緩慢的試探,盡量保證不摔倒。

程柏遠走在斜前方,和池亦只有十幾厘米的間隔。他似乎察覺到什麽,腳步适時頓了下,而後将手臂向後擡起,手指在昏暗的環境中勾起說:“要我拉你麽?”

他嗓音微沉,在沒有過多光亮的夜裏,泛着涼意。

池亦愣了愣,說:“不用,我能自己走。”

程柏遠沒再堅持,或許思緒和池亦對上。反正池亦覺得這樣的做法有點奇怪,不正常。至少前十幾年沒有人因為夜太黑說要帶他走,更不會想這樣把手交給他。

到盡頭,程柏遠走上前,手指搭在指紋鎖,滴答一聲。

池亦準确找到自己的鞋,換好後,自覺坐到沙發上。程柏遠像那晚一樣,沒做其他事,而是走進廚房,打開冰箱問:“吃東西麽?”

池亦從沒有吃宵夜的習慣,這幾天被程柏遠投喂次數有點多,在晚自習期間或是之後。要麽是一份分量不太足的章魚小丸子,要麽是比較好消化的水果,以至于到點之後不吃些東西有點不适應。

他沖程柏遠說:“還是混沌?”

程柏遠胳膊搭在冰箱門,側身看過來,說:“其他也能做。”

池亦真就認認真真思考,左右權衡後,挑選最簡單的:“上次早上吃的面。”

程柏遠了然,轉身洗手帶圍裙。

池亦靜靜坐着,不時看向後方,程柏遠定在瓷臺前,微低下頭。他忽然有些感慨。

才幾天,對方不僅答應給自己補習,甚至還意外獲得點菜的權利。有時候想想真挺神奇,可能命好,遇見程柏遠這麽心軟的人。

雖然最開始有點不正經,結合此情此情都是小事了。

池亦吃完飯,時針指向九點。

他打開作業,等程柏遠。這次依舊沒讓他進廚房,不知道以為裏面有不能見人的東西。

程柏遠洗完東西,泡了一杯水端着走來。池亦看見裏面有檸檬片、玫瑰花苞以及其他很多認不出的玩意混在一起,升騰縷縷熱氣。

程柏遠把杯子放在池亦眼前,朦胧水霧沾上睫毛。他垂眸,又仔細看一遍:“這是?”

“安神茶,怕你用腦過度晚上失眠。”程柏遠說。

池亦虛虛握住杯口轉了下,說:“其實我還沒學多少。”

程柏遠笑道:“白天講的沒聽懂?”

“也不是,”池亦端起杯子,淺抿一口。裏面似乎多放不少蜂蜜,把花茶的異味掩蓋,入口全是清甜香味。

近幾年,池亦從沒有這種經歷了。還沒付出什麽就得到獎勵,也不能說一杯茶是獎品,而是細膩的照顧。

很久沒人管過他的想法,更別說這些細節。

說從沒有過是假話,上次有人如今晚送來安神助眠補品,還是在三年前,媽媽在時。往後就再沒有了。

池亦吸了下鼻子,忽然眼眶有點酸澀。像上次醉酒,程柏遠幫他吹頭發,他很認真說謝謝。

這次一樣,他将茶咽下去,對上程柏遠深邃的眼睛,說:“謝謝了。”

程柏遠勾的題,每道涵蓋一個知識點,最後一面是多個點雜糅。前面池亦聽得勉勉強強,有種醉生夢死的感覺。

程柏遠都是采用最簡單的方式,大多和老師講的有些出入。當然,池亦聽不出區別在哪,只覺得程柏遠說的,他好像有點明白。多年之後,池亦再次運轉腦子,有種久違的感覺。

整個過程,池亦有點震驚,不是因為程柏遠講出口的方法淺顯易懂,而是他根本不想睡覺。以前沒發現,程柏遠聲線清清涼涼,尾音綴着點沉,特別是這種靜谧的環境,有點像冰塊混着清水,輕晃間敲擊杯壁,一下一下勾着他。

到末尾,池亦短暫走神,眼前的景象逐漸模糊,連帶程柏遠面孔一起融合在暖黃的光亮中。

他漸漸沒了反應,程柏遠用筆頭點點桌面,把池亦拉回來。回過神後的視線落在題目前的四角星标上。

上午随意翻開時沒注意,這時候就有點驚訝。

但仔細看過四角星後,池亦噎了一下。

他指着那畫問:“為什麽是四角?”

程柏遠說:“不會畫五角星。”

池亦表情空白一秒,手指點着練習冊:“騙誰呢?幼兒園小朋友都會的東西,你一高中生不會?你不學神麽?”

程柏遠理所當然道:“誰規定高中生一定要會畫五角星。”

他神色正常到不能再正常,好像在說特別普通的事。他手指在空中劃了幾下,說:“不知道怎麽拐彎。”裝不懂的樣子像模像樣。

池亦明顯有點動搖:“真的?”

程柏遠誠懇道:“真的。”

“行。”池亦撈來一支筆,在草稿紙一橫一拐,轉角圓潤的星星被勾勒出來。他垂眸仔細看了眼,确定非常完美後,手指一滑,把紙扒拉到程柏遠胳膊邊。

“送你了,不謝。”

他特別潇灑,仿佛給的不是白紙,而是一張價值百萬的支票。

程柏遠勾唇,看看星星看看他,說:“我想自己畫。”

池亦猶豫片刻,終于悟出程柏遠話的意思,但不确定:“所以?”

“教我。”程柏遠說。

“…”

池亦真的很想拒絕,畢竟他不是當老師的料,哪怕教的內容非常簡單。但對上對方的視線,忽然就沒那麽堅定。他說:“好吧。”

這東西自然而然,會就會,不會沒辦法。池亦絞盡腦汁想不到能讓程柏遠一次學會的好方法。這種小兒科一般只可意會不能言傳。

池亦支着下巴想了很久,就在他準備說算了吧的時候,程柏遠忽然開口,帶着夜裏的一絲涼意。頭頂燈光勾勒他的身影,勁瘦但不薄弱。

他看着池亦,可能是時間有點晚,投過來的目光裏含着懶意和些許的困倦。在不太明顯的雙眼皮映襯下,有點溫和缱绻。

他就這麽抵着側臉,嘴角勾着笑:“要不你手把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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