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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亦好心提醒：“不是一班組的局。”

程柏遠點頭:“我知道。”

他态度淡然，絲毫不擔心會不會尴尬或是能不能融入。

這幅樣子，倒像該在意的是曹明他們。

“确定要去？消息發出去就沒機會反悔了。”

他說着，點開仍在鬼哭狼嚎的群。直覺告訴他，程柏遠一定會去。無所謂回答确定還是不确定。

右手在包紮，不習慣左手打字。他摁住語音鍵，丢出一句驚為天人的話:“帶個人一起。”

宋林立馬接上:“誰啊？漂亮小學妹？”

“管理員禁言。”池亦面無表情道。

管理員指哪打哪，下一秒，宋林被強制封口，群頓時安靜不少。

曹明發消息問:“在一班交的朋友？”

池亦斟酌了下說:“算是吧，你們認識，不是陌生人。”

曹明:“誰？”

池亦慢悠悠道:“程柏遠。”

從通知發出到此刻，群裏才算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安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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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無聲息。

方才還在嚎叫嘲笑宋林的人一秒禁音。

不知道以為，池亦說了什麽不堪入耳的內容，被十班集體請出群聊。

他點開語音聽了一遍，沒覺得有問題，問程柏遠:“他們為什麽不說話了”

程柏遠一圈圈纏繞繃帶，聞言趁着間隙擡眸瞥了眼說:“可能激動到無法用言語表達心情。”

“激動什麽”

“我要去。”

“……”

*

程柏遠今天沒頭沒腦的行為，池亦屬實沒看懂。

原本以為他是專門來炫耀成績，轉念一想，他不是這樣幼稚閑着沒事幹的人。

天色漸晚，程柏遠終于想起要回家的時候，外面路燈已經亮了一個多小時，燈下清晰可見飛舞的蚊蟲。

他走下樓，發現池國中兩口子還坐在沙發上沒動。先前被噎好幾下的女人貼着男人耳朵低聲說着什麽。

見到他，立馬收起這副姿态，重新帶起笑。

這個舉動忽然讓程柏遠很不舒服，讓人覺得她披着一層皮，誰也看不透。

不過，不難看出她缺心眼，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用的通透。

至于旁邊那位，可以是人也能是鬼。

他下到樓梯口與一樓拐角處，忽然扭頭看向身後的池亦。

不管家裏情況怎麽樣，最大受害者估計還是他。

這裏光線不是很充足，程柏遠的眼睛和池亦的臉都隐沒在暗色當中。

外頭投射進的光影斑駁，落在池亦下巴，勾勒出模糊不全的輪廓。

程柏遠在黑暗中撚了下指尖，近乎克制地壓下不合時宜的想法。

“怎麽停下了”池亦問。

“沒什麽。”

他忽然覺得喉嚨裏堵了什麽，難受又刺痛。

可能是池亦平靜到不再過多搭理親生父親，任由強行介入的女人慢慢抹掉他在家裏的痕跡。也可能是覺得自己來晚了，沒在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朝池亦伸出手。

他總覺得心疼和遺憾。

程柏遠盯着池亦看了許久，最後用只有兩個人聽見的聲音說:“以後常來我家吧。”

我喜歡你，能給你擁有的一切。

“”池亦對這句沒頭沒腦的話表示不理解，他快速眨了下眼睛說:“一個星期去五天，不算常住”

程柏遠很沒臉沒皮說:“周末沒去。”

“哦，”池亦笑了聲:“這次意外，池國……我爸，突然回來，我才懶得到這兒。”

“走了。”池亦輕推他肩膀說:“回去休息。”

聞言，程柏遠才又擡腳，離開時出于教養，還是和池國中說打擾了。

程柏遠走到院門口，回頭望了一眼，目光沉沉。他忽然攥住池亦手腕，五指骨節緊緊搭在腕骨，指腹蓋住那顆黑痣。

“相信我麽？”他聲音有點低，帶着點啞：“不用現在回答，好好思考過後再回複，我等你答案。”

他想了想，又說：“手機。”

池亦掏出手機遞給他。

程柏遠按了幾下，存上他的電話號碼。

“有事打電話。”

池亦沒說話，靜靜目送程柏遠背影融合在夜色當中。這條道路兩側盡是青蔥樹木，微風滾過，帶起一陣沙沙聲，在無人的路上尤為突出。

在虛無恍惚中，池亦幻聽似的，耳膜上撞擊着自己絲毫不亞于風聲的心跳聲響。

不過瞬息，又平靜下來。

他就這麽站着，直到池國中聲音從背後傳來：“池亦，回來，我有話和你說。”

池亦趿拉新拖鞋，慢悠悠晃到沙發邊，坐在離林英最遠的地方，一副眼不見心不煩看的林英咬緊了牙。

“說。”池亦懶洋洋靠在沙發背。

池國中知道池亦一直對自己不過半年娶新妻子過門頗有異議，但沒想到他們之間的關系已經僵硬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當着一個外人，不給林英好臉色，着實讓他有點掉面子。

“池亦，你今天的行為很讓我失望。”池國中大男子主義病發，開始一條條挑池亦刺：“林姨好歹是你長輩，你考慮過她感受嗎？還記得我是你爸嗎？”

其他到沒有掀起什麽波瀾，中間那句給他聽笑了：“你問問她做的每件事是長輩能做出的事麽？”

“她只要敢說，我立馬道歉。”池亦大爺似地抱着胳膊，眉眼之間有些不耐：“說啊，敢做不敢承認？”

池國中看向林英。

“小池…”林英像是被熊孩子鬧得無奈了：“我那件事處理的不和你胃口，大可提出來，不用這樣…在你爸面前捏造一些不存在的事。”

她說着用手指抹了下眼角，眼眶紅紅扭頭對池國中說：“家裏有監控，什麽事一查就知道，靠争執解決不了問題。”

池亦皺起眉：“監控？什麽監控？”

池國中咳嗽兩聲說：“去年年尾，你還在學校的時候裝的。也是為了防患于未然。”

池亦微怔，開始四處掃蕩一樓每個角落。

他原以為，池國中可以不顧愛人過世不滿六個月就娶人進門已經算是厚顏無恥，狼心狗肺。卻實在沒猜到池國中會這麽對付他。

池亦小時候脾氣并不暴躁，甚至可以歸檔為溫和一類。他性子随媽媽多一點，嘴硬但是心軟。路上看見流浪貓花零用錢買點貓糧來，喂它們吃完，才拍拍手回家。

很多時候，媽媽會站在院門口，看着池亦笑，朝他招手：“小池回來啦，今天又去幹嘛了？”

池亦伸出兩只髒兮兮爪子，笑着說：“喂了貓。”

“洗手吃飯。”媽媽刮刮他鼻子說：“今天做了你愛吃的糖醋魚。”

池亦歡天喜地脫掉鞋，擺好放在鞋櫃裏。

日月交替，時光流轉。原本笑着在桌邊等他的媽媽，模糊了線條，帶着笑意的臉龐也在時間的消磨下淡化在歲月中。直到另一個女人出現，坐在她最喜歡的位置。于是她完完全全消失，定格在墓碑上小小的黑白照片和池亦不斷镌刻和描摹的腦海裏。

“客廳沒有，別找了。”池國中大概心虛，他清清嗓子強裝鎮定道：“廚房和…你房間門外各有一個。”

池亦真是氣到極點笑了：“怎麽？怕我在家殺人放火，錄點證據好讓法院判刑？”

他摁住指關節，咔嚓一聲，響聲斷在三人的沉默中。

到現在，池亦才能真正說得上不在意。他已經沒什麽好說的，大有離家出走的想法。這可能是林英最想要的結果。

但他不會簡單遂她意，至少離開不會太幹脆，換句話說，不會空手離開。

就算是以後沒有摻和池國中財産的想法，他也必需把自己和媽媽那份心血拿到手。

“小池…”林英低聲下氣道：“你爸爸這麽做有他的不由己和無奈。主要怕你出事，時時刻刻看着才放心。”

“哦。”池亦冷笑：“我是不是該誇誇你們心思細？還是誇你有想法？”

“池亦！”池國中低聲喝道：“我們做父母的一切事情最初出發點都是為子女好。”

“抱歉，我眼瞎，倒沒看出來。”

池國中那點為數不多的耐性已經耗完，态度逐漸惡劣：“這件事到此為止，以後不要再說了。”

林英插話道：“是啊小池，最開始你爸擔心你會做什麽出格的事，才想到這樣的辦法。你多體諒。”

池亦沒說話，只是将視線放在地面與玻璃矮幾交界的某處虛空，有些微微愣神。

他沒有依靠也就多了幾分忌憚，有些話不必要在外人面前袒露。

早有定論的事，過多糾結沒意思。

池亦垂下眼睫，一聲不吭。

池國中這才有點緩和，輕聲說：“你那個同學今天來耀武揚威我不管，以前和你林姨有什麽矛盾一筆勾銷，今天只是想告訴你，林姨她懷孕了，兩個月。”

他說着，撿起桌面上有幾道極深折疊痕跡的白紙，遞給池亦。

池亦眼也不擡，更不會伸手接。任由池國中在半空中舉着，他還是那副不搭理人的樣子，輕描淡寫丢出一句：“恭喜了。”

池國中有些尴尬地收回手，在林英眼神示意下，勉強壓下火氣。

“不管是男是女，以後都叫你哥哥，希望你能收斂點，給他們做個榜樣。”池國中話頭踉跄幾下，繼續道：“也希望以後做事多考慮考慮林姨，多照顧孕婦的心情。”

池亦淡淡哦了聲，抓着手機問：“還有別的事？”

“沒有。”

他實在沒精力聽倆人一唱一和，頭疼得厲害，于是轉身上樓，在拐角處停了幾秒，在黑暗中偏過頭。手搭在欄杆，露出一點下巴輪廓。

“希望你不要忘記最開始答應我的話。”

說完，頭也不回地上樓，腳步比平時略顯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