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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來的有點多，班長帶頭換了個大包廂，裏面三大張桌子。

陸陸續續入座，池亦晚來一年，和一班衆人感情沒多深，加上無意識躲人，他的存在感是全場最低的。

他默默選了個靠裏的位置，縮在角落。然後眼神開始飄忽，四處找程柏遠的身影。

按說程柏遠很好找，一身黑色獨特顯眼。池亦記得自己慢慢挪過來的時候看見程柏遠坐在鄰桌。他腳步頓了一下，撚了撚指尖，最後還是沒去程柏遠身邊的空位。

這會兒聽見周圍人都在交談，心裏有些後悔。因為平時在一班，程柏遠和別人沒多少交流，會不會也像他一樣不自在。

可坐都坐了，再刻意換位置，池亦真的招架不住。但是看了一圈，沒見到人。

于是摁下這個念頭，解鎖手機開始刷視頻。

忽然，眼前屏幕上的燈光暗了下來，一道影子橫在餐桌上，罩住池亦低下的腦袋。

池亦擡眼，看見一只手晃在眼前，然後就聽見程柏遠的聲音落下，在悶熱的房間裏透着一絲清涼。

程柏遠指了指旁邊空餘的位置，對旁邊的人說：“不好意思，能換個位麽？”

那人愣了一秒順着方向看過去，眼角眉梢泛起笑意：“行啊，”暗戀的女孩就在空位右邊，真是天助他也。

他立馬起身道了句謝，強裝淡定走過去。他倒是裝的像，池亦卻有點惶恐，別說淡定，甚至有些坐立不安。

耳邊傳來窸窸窣窣拖拉凳子，坐下的聲響。從始至終，池亦沒敢擡頭。他捏緊手機，吞咽了下，硬生生扯出一個笑容，沖程柏遠說：“最近過的怎麽樣。”

氣氛随之僵了一秒。

程柏遠懶懶笑起來，眸光淺淡：“怎麽樣？你應該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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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亦心又是咯噔一下。被噎一句，不敢再開口，畢竟他清楚，程柏遠這時候有任何不如意都是他造成的。

菜陸續端上桌，一群人一邊吃一邊說。包廂哄哄鬧鬧，沒有片刻安靜。沒了高考的束縛，在這種場合多少放的有點開。

池亦不說話，想吃的菜轉到手邊才會夾一點，其他時間耷拉着肩膀發呆。

期間一直是其他人轉玻璃盤，後來變成程柏遠，池亦面前的空碗慢慢堆起菜。仿佛剛才一句發洩了池亦晾他幾天的悶氣，他就什麽都不計較了。

越是嘈雜的環境，程柏遠給他夾菜時，筷子不小心碰到瓷碗發出的清脆響聲越是明顯。

他垂眼撥蝦，眼眸似乎盛了一汪月下水，翻湧的厲害。池亦匆匆塞完碗裏的東西，借口去上廁所，消失在包間。

池亦捧起冷水潑在臉上，覺得自己實在不是個東西。他說不是同性戀，大可一走了之切斷聯系。

那之後呢，眼見程柏遠慢慢退出自己的世界，他自問做的到麽？

他要的時間期限很長，他需要時間來緩沖來思考，短短幾天不能可以解決的事，五六天得不到答案。

還沒譴完，門口傳來模糊的摩擦聲。池亦擡眸，見程柏遠靠在門框，不知看了多久。他下意識還是躲。

比之前還小一倍的空間安靜極了，最後程柏遠先開口問：“你怎麽了？家裏出事了還是——”

“沒。”池亦打斷他，笑着轉過臉：“什麽事都沒有。”

他扯張紙擦幹臉上的水：“我洗完了，先走了。”

說着便從程柏遠身邊的空隙側身出去。

門的尺寸不大，程柏遠占了一半位置，走過去時不可避免的發生肢體接觸，池亦胳膊碰上程柏遠手肘，陌生又熟悉的溫度交疊傳遞一秒，便又錯開。

快要出去時，程柏遠忽然拉住他手腕：“別走。”

池亦瞬間被釘在原地，再擡不起腳。

“你之前答應過。”程柏遠看着他無意識垂下的眼皮，一字一頓提醒道：“不管什麽事都會告訴我。”

“前幾天糊弄我的理由，我真的聽不出不對麽？你要時間我給了，你還是這麽把我排除在外，我們就…好聚好散。”

池亦心尖莫名被刺了下，又酸又麻的疼起來。

不管什麽時候，他始終認為，程柏遠這樣好的人不該擁有失落這種情緒。

哪怕他曾經親過自己，在這一刻，瀕臨結尾的時候一切顯得沒那麽重要。

池亦一把拉住程柏遠撤回的手，睫毛在白湛燈光顫了顫，抿抿嘴唇，好半天才開口：“那天中午，你親我的時候，我其實沒睡着。”

“我不知道…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這份意料之外的感情和你。”池亦不斷降低自己位置，低到塵埃裏：“我說不出拒絕的話，卻也不想草率給你答複。所以我需要時間，很多時間，長到足夠我捋清自己在想什麽。”

這段話一出，程柏遠難得愣住了。

“意料之外？上次送的挂件，就簡簡單單是個禮物？”

這下輪到池亦莫名其妙，他“啊”了聲，擡頭看向程柏遠說是。

程柏遠緩了緩呼吸，那個獨眼怪左腿內側有個很小的按鈕，後來某天，程柏遠無意間發現。他摁了下，獨眼怪開始用尖細的聲音不停重複：“I Love you.”

他以為是池亦給的暗示。

看池亦這個樣子，估計不知道還有這麽個開關。

程柏遠心累幾秒，還有許多問題，諸如：為什麽接近我，為什麽送我玫瑰，為什麽關心我有沒有女朋友，為什麽為了我和別人打架……

他什麽都不想問了，問不出口。

泛白的燈光落下，将程柏遠鼻梁輪廓勾勒得清晰，好看的眼睛隐沒在暗色陰影裏。

良久的沉默過後，程柏遠做了妥協：“你想多久都可以，只要別躲我，好麽？”

池亦從嗓子擠出一個嗯，便沒了下文。

一段插曲緩解僵硬的關系，池亦真的沒再躲他，開始讓程柏遠給他夾夠不到的菜。

但這遠遠不夠，程柏遠目光沉沉落在池亦身上，眼底滑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