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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間天氣實在算不上好，突如其來的狂風暴雨，沖刷一切，連帶氣溫驟然降低。

記憶最深是考數學那天下午，外頭狂風呼嘯整整兩個多小時。

出考場有人說：“老天爺都看不下去這麽難的卷子。”

一群人差點笑噴。

池亦回到教室，空蕩蕩的課桌莫名突兀。學生熙熙攘攘，沒幾分鐘全體到齊。

宋知撐在講臺，微笑着掃過每位同學的臉，最後只留下一句：“畢業了孩子們，祝未來一帆風順，前路光明。”

說完，便匆匆離開。

他高一開始跟班走，又是年輕老師，受不了這種場面，有人眼尖瞅見宋知離開時，擡手擦了眼角一下。

沒多大會兒，換了老師來，講放假安全注意事項：“二十六號出成績，記得回來拿檔案，填報志願。”

一群人齊聲應：“知道了。”

簽完離校安全責任書，收拾好東西，陸陸續續回家。

池亦把書都賣了，沒想過複讀，這種高壓環境再來一次真的會死人。

他捏着用教材換來的幾十塊錢，對程柏遠開玩笑：“走，用我三年請你喝杯奶茶。”

那天結束時，外面陽光正盛，光線穿過樹葉縫隙，落下一片斑駁光影。空氣中全是雨後泥土濕漉漉的水腥味和草木香味。

他和程柏遠去酒店吃飯，一向沉悶的群像砸進塊石頭，忽然熱鬧起來。解放後，學霸們都不繃着，七嘴八舌讨論過幾天組個畢業局，沒事的人務必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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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亦看向程柏遠，後者問：“想去嗎？”

池亦點頭，和很多人算最後一面，沒事就去吧。

高考結束，最大的幹擾因素沒了，池亦覺得自己需要冷靜一段時間。因為高考不僅是他的顧慮，很可能也是程柏遠的顧慮。

再待一起，事情會朝不可控的方向發展。

他還沒理清楚自己的想法。他還需要時間。

于是，第二天，池亦躲回天池灣，開始真正逃亡生活。

他不知道什麽面對程柏遠，不知道怎麽接受這份異常珍貴的感情。

母單十幾年，池亦沒喜歡過人，早年憑借一腔直男熱血，成功擊退好幾個準備告白的女孩，再後來成了叛逆少年，光是忌憚，沒人再起這份心思。

羅列下來，這算頭一遭遇到情感波折。

白天程柏遠打過幾個電話，池亦都幾句糊弄過去，提到出去吃飯，池亦像被紮了，搖頭拒絕：“不去。”

再問為什麽，池亦支支吾吾憋不出理由。

程柏遠好半天沒說話，最後問了句：“怎麽了？”

池亦沉默一會兒，慢慢從軟毯起來，走到窗前。他用很低很輕的聲音說：“給我點時間，程柏遠。”

記憶中，池亦很少叫他名字。第一次是在教室換衣服，時間流轉，後來就是這次。池亦語氣帶着無奈和糾結。

盡管程柏遠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還是安撫道：“想見我的時候通電話，我去天池灣，或者來家裏找我，密碼沒換，我一直在。”

池亦低低嗯了聲：“給我點時間。”

——

池亦把自己鎖在房間，抱着電吉他，盯着手機發呆。

每次彈到那首《123我愛你》，會莫名愣怔幾秒。

也許有幾個瞬間，程柏遠心思完完全全暴露在自己眼前，他感到奇怪、不對勁。卻從來沒往那個方面想過。

程柏遠來過一次，不算寬敞的房間處處有他的痕跡。

床邊、凳子、好像書桌也被他用手肘搭了幾秒。那時候燈光昏暗模糊，池亦沒看太清，再次從記憶中翻出這個畫面，如同開了慢倍速，一舉一動分外深刻。

池亦按了按眉心，忽然沒骨頭似的一頭栽在被子上，順手撈過枕頭将腦袋埋的嚴嚴實實。

一連兩天，程柏遠沒有打電話，偶爾發消息問吃飯了沒，一天三問模式。池亦不覺得煩，每次收到，認認真真回複，與此同時松口氣。

第二天晚上，程柏遠忽然發來一段視頻。

池亦點開看，似乎在一家寵物店。

畫面很穩，沒有抖動。

靠近籠子後，鏡頭稍微往上擡起一個角度，将每只貓貓狗狗照的清清楚楚。店裏的小姑娘見有人進來，立馬迎上來，彎着眼睛問：“你好，請問有什麽需要嗎？”

程柏遠五指籠住攝像頭，屏幕上陷入黑暗，長達半分鐘。對面說話聲模模糊糊從視頻中傳出，池亦只聽清布偶貓、嗯、看看幾個字眼。

再次有畫面時，場景已經換了地方。小姑娘打開籠子，一只毛色雪白，耳朵尾巴灰黑的布偶走出來，停在程柏遠腳邊，用腦袋慢慢蹭他的腿。

程柏遠伸手捋捋貓的毛發，在背部輕輕拂了幾下，而後微曲手指，指腹撓撓貓的下巴。手指在白湛燈光下異常性感，骨節分明，瘦長好看。淨白的皮膚下隐約可見淡淡的青色紋路。

小貓很享受，眯着眼抖抖身子。

池亦正看的起勁，覺得這貓漂亮有黏人，擡起的爪子像肉墊，舒服又可愛。

準備退出發消息問程柏遠：“想養貓？”

下一秒，程柏遠刻意壓過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他将鏡頭拉進幾分，對上布偶深藍色如同玻璃球一樣的眼睛，低聲問：“池亦，你喜不喜歡？”

似乎不太滿意這個說辭，後面跟着一句：“池亦，我們一起養貓，好不好？”

池亦心重重一跳，倏然收回視線。耳垂想被人輕輕捏過瞬間紅了，那抹血色順着脖頸漫上臉頰。擡手摁滅手機，扔在一邊。

心跳如鼓，重重敲在耳膜上。罕見的，這條消息石沉大海，再沒得到回複。

一班幾個相對活躍的積極分子，讨論出時間地點，趁着人都還在家，聚完各奔東西。

池亦說過自己會去，如果這也躲，顯得刻意。

程柏遠之前對他的好，都記在心裏，實在沒必要把關系弄太僵。于是池亦不躲了，大大方方去參加。

活躍分子號召力挺強，估摸來了三分之二的人。池亦閑得無聊，掃了一圈，忽然停在包廂靠裏的位置。程柏遠罕見的穿了黑襯衫來，紐扣一絲不茍扣到最上面一顆，袖子挽起，露出一截手臂，站在人群裏，突出顯眼。

他在和一個男生說話，嘴角帶着若有似無的淡笑，看着格外專注，又好像心不在焉，在等什麽人。

視線從眼尾瞥過和池亦對上時，池亦心咯噔一下，愣怔好幾秒，似乎那天的吻就是開關，把一切正常行為裹上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就像在有些擁擠的房間裏，池亦離得最遠，卻最容易被程柏遠捕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