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章
第 39 章
月色遁入雲裏。
周遭靜寂得出奇。
盛衿霧捂着臉,不敢出聲,甚至屏了呼吸。
心裏直祈禱着季褚望沒有看見她,更沒有聽見穆何喚她的那聲大名。
然而,那抹專屬于他的清冷冽香就在她周身萦繞,久久未散。
看來躲也躲不掉了。
她只好放下手,故作驚訝地仰起頭,沖站定在她身前的男人扯出個不算太尬的笑。
“咦?是你啊?好巧。”
季褚望不語,一對平而長的眉不似往日的輕緩,這次緊緊擰着,只伸出了右手。
與此同時,身邊的另一只手也伸了過來。
望着眼前同時朝她伸來的兩只手,盛衿霧一時愣住,驚惶地開始摳緊廊上的木柱。
一旁的秦祎見狀,擠開看戲的錢浩仁,自然而然扶起地上左右為難的少女,佯裝驚喜道:“哎?這不是盛妹妹嗎?”
話音落地,涼風襲來。
廊檐上的大紅燈籠無聲晃着。
水面的光影一時變化莫測,暗潮湧動,氣氛劍拔弩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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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祎的眼神在二位男人沉着的俊臉轉了圈,出聲打破這詭異氛圍:“盛妹妹,你們是去吃飯還是住宿?”
盛衿霧低頭,假裝不經意地拍了拍裙子上的水漬,支吾着說:“吃......飯。”
秦祎聽聞,笑看着斜對面的穆何,問:“正好,我們也是吃飯,今晚拼個桌,介意嗎?”
穆何接收到女人的建議,這才把視線挪到她身上。
女人清麗的臉處在逆光裏,雖看不清晰,但隐隐透出的輪廓竟有些熟稔,他試探着發問:“我們好像在哪兒見過?”
秦祎眨了眨眼,狀似詫訝地唱出了下句:“你記得嗎?”
在場的幾人聽到這不成調的對答,啼笑皆非。
本來幾人簇擁的狹匛空間即刻恢複了平和。
穆何湊近,打量了女人幾秒,倏而一笑,語氣篤定:“是你。”
秦祎也湊過臉,嗅了會兒他的氣息,嫣然笑開,語氣嬌俏:“嗯,也是你。”
面對這二人沒頭沒尾的話,錢浩仁出聲招呼起來:“既然都是熟人,那幹脆湊一桌,大過節的也熱鬧熱鬧。”
聽着他的提議,一行人繼續穿長廊,深入庭院。
經過幽緩的清泉石流,來了一處幽靜別院。
別院裏,幾株梅花,韭黃盈亮。
枝長枝短,邀月盛放,在灰牆上浮動着姿态舒逸的婀娜淺影。
可各懷心思的幾人無暇欣賞,只有置身事外的錢浩仁騰出眼盯了會兒。
收回視線邁腳,卻又發現這不是他定的包廂,捉住服務員的胳膊,小聲叮囑:“等會由我來結賬,他們中間誰來也不要給賬單。”
“先生,老板說過凡是季先生帶人來,都是免費,不需付錢。”
錢浩仁語塞,拉開秦祎旁邊的木椅,嘟囔了句:“……你們老板可真仗義。”
忽即,一個杏色人影蹿過來,霸占了他的椅子。
錢浩仁驟時回過神,定睛一看,盛衿霧也恰時擡起臉,只雙手合十,做出個求救行行好的表情。
他放眼一看,穆何和那位所謂的季先生中間留了個空位。
無奈嘆了口氣,硬着頭皮坐過去。
剛坐下,錢好人就明顯感受到兩道眼刃刷刷往他身上刮。
罷了罷了,為了可憐的盛妹妹,他只好假裝視而不見,厚着臉皮開始發聲。
“有緣相識,我年紀大,先自我介紹一下,鄙人姓錢名浩仁,人送外號好人。”
一語說罷,包廂裏出奇的靜默,無人理會一聲。
錢浩仁默默端起茶杯喝了口,又抛了個眼神給對面低頭研究天青骨瓷碗的盛衿霧。
終于在快要把她那烏黑的頭頂剜出朵花來的時候,那少女擡頭了。
學着他的模樣,也緩緩站起來,像玩成語接龍似的接過話頭。
“好人,我叫盛衿霧。”
秦祎雙手環胸,悠哉靠在椅背上,嗤笑出聲,模仿着身旁少女的緊張羞澀語氣,說:“衿霧,我叫秦祎。”
盛衿霧抿緊唇,熱意爬上俏臉,腦袋垂得更低了。
“季褚望。”
“穆何。”
秦祎瞧着對面那異口同聲的倆人,脫口評價道:“嗯,還挺有默契。”
點了點桌面,她盯着穆何,細細觀賞了一陣,見他視線終于從盛衿霧挪到她的臉,她眉尖輕動,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穆何,你還沒告訴我你上次的結果怎麽樣。”
穆何當然知道秦祎說的上次,指的是他來淮京面試的那次。
也就是十天前,他接到淮博的面試邀請,便飛去了淮京。
第二天打早前往淮博時,前方主道卻突遇車禍,堵得水洩不通。
他只好下了出租車,用手機打導航,一路狂奔。
不知不覺蹿進個支路裏,見四周越發寧靜,他放大屏幕裏的地圖,才知道十分鐘前的那岔路口,必須得過地下通道才能到達對面。
正急得手心出了冷汗之際,腳邊驀地停下一輛紅色超跑。
那跑車主人也如這跑車一樣,露出的上衣是明媚的波爾多紅。
女人把墨鏡推上發鬓,一雙柔而美的眸子露出,淡淡望着他。
紅唇微張,普通話帶着淺淺的淮京口音。
“迷路了?”
穆何捏着手機,一路上只顧着看地圖,雪片落在屏幕上。
現在升溫化融,成了一灘不規則的水漬。
他拂去,應道:“你好,請問淮博怎麽走更近?現在西風路正堵着,你開車的話可能也要很長的時間才能出去。”
“好啊,那我走路。”
見她爽快下了車,穆何一愣,出聲提醒:“你的車就停在這兒?等會可能會被交警開罰單的。”
“沒事兒,我有錢。”
“……”
穆何也沒時間和她多說,只點了點頭,便往回跑。
“诶!傻瓜!”
身後的女人突然罵他了一句,穆何皺起眉,不明所以回頭。
女人摘下墨鏡,擱進單肩包裏,徐徐嚅動紅唇:“你跟着我,我帶你走近道。”
似乎是見他不動,她亮出身份證:“淮京好公民,本地人比你那導航更懂路。”
穆何松了口氣,月牙眼彎起:“謝謝。”
女人當即轉身,憋着唇角的笑,沖正前方一揮:“走吧。”
就這樣,他被她帶着從她家大院後門抄了近道。
短短幾分鐘,淮京博物館五個大字路标就在前方。
穆何看了眼手表,還剩半小時有餘,他鄭重地對這個天降的好心人說:“謝謝你。”
好心人擺了擺手,灑脫一笑:“去博物館需要這麽趕嗎?瞧你,汗水都吓出來了,一月不是旺季,今天去不了,明天也可以。”
“不是,我不是去參觀博物館,是去面試。”
“面試?”
穆何颔首,認真解釋:“嗯,總之很謝謝你,如果不唐突的話,可以留個你的電話號碼嗎?面試後我請你吃飯。”
女人面色遲疑地啊了聲,說:“可是我等會就要回華市。”
“那春節好不好?春節我會來淮京,到時候再請。”
“好啊!”
女人一聲脫口而出的好啊,讓穆何不由得一怔。
他擡起眼皮,凝了眼她。
後者不動聲色戴上墨鏡,遮住眼底剛要晃動的一水心思,輕揚下巴,語氣帶了丁點傲慢。
“那就先加個微信,春節我也不一定回來。”
穆何來不及作他想,打開微信,點出二維碼:“好。”
秦祎掃碼發送好友申請,清了清喉嚨,道:“有好消息了,告訴我一聲。”
“好的,小姐,請問你貴姓?”
“秦祎,秦始皇的秦,祎就是那個很像偉的祎。”
聽到這句自我介紹,少年改備注的手頓住,他笑着轉身。
“好,那我走了。”
“嗯......”
空中細白飄飄,而行至樹下的少年回頭。
笑靥勝雪,清澈靈動。
女人躲在墨鏡後的眸子遲遲忘記挪開,直到那俊颀修長的身影過了人行道,才不舍收回眼。
舉高大拇指和食指,她把那身影框在中間。
最後兩指合攏,往他心胸處,輕輕一掐,紅唇彎翹。
“咔嚓,穆何,我捉到你了。”
只是當時的秦祎不知道這少年也屬于嘴上說說那一挂。
自從她從華市回淮京後,每日守着微信,卻一直沒收到那失信少年的消息。
今天能遇上,還得感謝季褚望。
不,準确的說是盛衿霧。
要不是她在她家樓上看到盛衿霧,她還不知道穆何竟是個見色忘恩的人。
關鍵是那色還是季褚望看上的。
啧啧……
秦祎不禁感嘆世界之小,瞥着圓桌對面的人,又替他搖了搖頭。
“你搖頭做什麽?”
見穆何終是認出了她,秦祎對上他投來的疑惑視線,唇邊溢出薄淺的笑:“你知道我是誰了?”
“知道,我記得我還欠你頓飯。”
壓住心裏的埋怨,她盡量使對方聽不出異樣:“知道就好,這幾天我正好有空,你選個日子補上。”
“好,那明天我請你們吃飯。”
看穆何答應得爽快,但顯然醉翁之意不在酒,秦祎剛要綻放的笑僵在臉上。
她眉端往中心一擠,艱澀出聲:“你……們?”
“嗯,明天如果大家都有空,歡迎一起。”
……
秦祎把矛頭指向身側的少女,語氣不善地問:“诶,盛衿霧,你有空嗎?”
“啊?”
盛衿霧擡頭,茫然地看着說話人。
秦祎不容她多說,立馬下結論:“嗯,看她這樣子就沒空,褚望也沒空,錢浩仁,你呢?”
“沒空。”
話音落地,錢浩仁接收到穆何射來的冰冷眼刀,他聳了聳肩,無辜地說:“确實沒空,我要去接你嫂子回老家。”
聽到這滿意的答案,秦祎笑開了眼,拿過菜單,面色愉悅開始點菜:“好,那就只有我們兩個人了,服務員,玉關度的招牌菜我全都要。”
穆何看了眼盛衿霧,張了張口,嗓間的話卻被點菜的那女人打斷。
“盛妹妹你想吃什麽?依着貴的點,反正是褚望請客。”
-
一頓飯吃得如鲠在喉。
錢浩仁接到老婆的電話,如獲大赦,與桌上還在細嚼慢咽的那四人打了聲招呼,腳下生風地走了。
盛衿霧也想跟着遁走,立馬放筷起身,面帶水靈靈的歉意。
“我也吃飽了,你們慢慢吃,我行李還在好人車上,謝謝你請客啊,季褚望。”
“叮——”
金勺碰到碗沿,站着的少女蛾眉一蹙,明顯察覺到勺子主人的不滿情緒。
握着挎包的小手緊了緊,她眼皮稍動,飛速瞄了眼對面的男人。
這不瞄還好,一瞄吓得她心底一顫。
只見那對鳳眸寒星四濺,隐隐欲發,全然不見以往在華市待她的輕柔。
季褚望站起身,言簡意赅吐出三字:“我送你。”
木椅在地上吱了一聲,盛衿霧後退一小步,慌張地擺了擺手。
“不用不用,這兒離我酒店很近。”
見穆何似乎也要說什麽,她懷揣起包,頭也不回地逃了出去。
這時,飯桌上,只有秦祎一人還在慢條斯理地品着新出的佳肴。
她頭也不擡,對愣站的二人說:“你們要走都走吧,我一個人也可以。”
穆何丢下句不好意思,倒是第一個沖出了門。
這話入了耳,秦祎眸色驟沉,瞬間也沒了興致吃喝。
抽出紙巾,在唇上抹了抹,她斜眼睨着穩坐如泰山的男人,說:“你怎麽不去追你的紅粉佳人,要是被他追到手了,你這個悶葫蘆可怎麽辦?”
被她這麽一刺,季褚望倒也不惱,看着門外的飛雪,薄唇輕啓,道出了六個字。
“你喜歡他,秦祎。”
秦祎把紙巾放在桌上,拍着胸脯,頓時笑得爽朗:“哈哈!不愧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一下就看穿了我的心思。”
他坐下,呷了口清茶,語氣不疾不緩:“每次你大笑,都代表你很不開心。”
秦祎蔫了,無力靠在椅背上,懊惱地垂下腦袋:“……你好煩,能不能別再戳我心口了。”
季褚望為她換了盞熱茶,溫聲問道:“真不喜歡楚策了?”
想起楚策少時拒絕她的那番話,秦祎氣得咬牙切齒。
“別提他!他那狼心狗肺的家夥,誰喜歡誰要去!”
季褚望不予置評,嗓聲只氲起柔淡的慰意:“恭喜你脫離十年陰影,覓得一心上人。”
“那你助我一臂之力呗?”
不等眼前的男人回答,秦祎說下去:“你快快把盛衿霧拿下,我才好動手啊,免得他一天倒貼你家那位,我看着心酸又可憐。簡直像一只無人要的小狗勾,就等着我把他撿回家。”
季褚望緩緩掀起眼,目視着敞開的大門。
門外,只有一地靜谧月色。
他的話也如這月色,清淡如水。
“秦祎,我與她怎樣,并不妨礙你想和他怎樣。”
“你要是真喜歡,自己要好好把握。”
“褚望,楚策以前問我怎麽不喜歡你,我想這就是我無法對你心動的原因。”
“你看你在盛衿霧背後做了這麽多,她知道你為她,或者說為盛家做的這一切嗎?”
盛衿霧三字似乎是男人的全部,身側的女人哪怕是氣呼呼地提及,季褚望的眉眼也倏地柔情萬分。
“秦祎,我為她做的,無須她知道。”
秦祎不滿地撇了撇嘴,替他抱不平:“悶葫蘆,口是心非,萬一盛衿霧真的跟穆何成了,你要還是這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我把我的秦字倒過來寫。”
季褚望微微哂笑,嗓聲仍是浸了月光的淡。
“他們倆不會成。”
“你又知道了?你以為你自己是神算子?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看你都二十五的大男人了,還在堅守暗戀,你就不能争口氣,把你那珍貴的初戀初吻都獻出去啊?”
那夜的缱绻驟然浮現,他動了動眸心,反丢出幾字:“你不也一樣?”
秦祎柳眉倒豎,心下一橫,咬緊後槽牙:“姑奶奶我明天就獻出去!”
季褚望站起身,慢步踱到門口,對包廂裏的女人扔出一句輕飄飄的話。
“我的初吻已經給她了。”
聽到這話,秦祎噔地從木椅上跳起來,不可置信地指着那門口趨遠的俊影。
“啊啊啊啊啊!悶葫蘆竟然比我先開花,不能忍!我現在就要去找穆何!”
她急匆匆地越過季褚望,挑釁丢下一句:“你等着瞧,這次我要扳回一局!”
女人氣勢洶洶的話音蕩在院子裏。
一株黃梅似乎被這聲響怔住,滿枝杈的雪屑層層抖抖散飄。
雪屑沾着碎亮的白光,窸窸窣窣落到樹下男人的俊臉上。
他長睫輕動,卻只伸手拂拭粽枝上的晶礫。
拂去後,也不走,只是靜靜地站着。
院內,梅枝褪白,春光盡露。
樹下,人影玉立,遲遲未動。
半晌,待恻寒潤濕了肩頭,他才慢慢走出樹蔭。
俊容亮相現在月華裏,完勝皎月,清矜熠絕。
-
另一邊,盛衿霧回到酒店,行李箱也不急着拆,翻出航班網站,準備訂回程機票,微信彈窗忽然冒出一條新消息。
季褚望:【開門。】
她心下一驚,迅速回複:【你知道我住哪兒?】
“叮咚——”
她丢掉手機,騰的下從沙發上站起來,小碎步跑到門邊。
激動地理了理發際的小絨發毛,笑盈盈地開了門。
門外,男人仍冷着一張臉。
提着紙袋,紙袋上印着玉關度三個大字。
盛衿霧的笑僵在臉上,猶豫着開口:“你……”
“冷。”
“嗯?”
她頓時反應過來,接過袋子,連忙讓開路,“快進來。”
見他踏進屋,盛衿霧握住門把手,瞥到他肩頭的濕漬,月眉蹙了蹙,忍不住關切出聲:“你是不是在外面等很久了?”
“砰。”
門輕聲關上。
旋即,無人回答。
只有一團濕淋淋的雪從身後把她攏在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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