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章

第 47 章

出了跆拳道館，已是日落時分。

看着夕陽半挂在山頭，茍延殘喘，盛衿霧揉着小腹。

“餓了。”

“去玉關度？”

“嗯！”

季褚望帶她去的不是昨晚那處別院，而是臨近楚策書房的一間雅房。

雅房四面有窗。

但因天氣冷，只開了餐桌旁的那兩扇。

“這屋東面可欣賞雪安大道，西面可俯瞰長門道，北面可夜觀淮博和護城河。”

“淮博？”

盛衿霧來了興致，打開北面的窗，兩三條街外，果然是那素牆褐瓦的宮殿建築。

還是隔了一段距離，淮京博物館五個字看不盡晰。

季褚望像是看出她所想，從櫃子裏取出望遠鏡。

“等你願望成真，天天可以來玉關度。”

少女接過望遠鏡，月牙眼初顯，故意戲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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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吃住全包嗎？”

他輕輕從身後摟過她，同她一起眺着窗外。

窗外，梨白滿天。

華燈如晝，一片海晏河清。

他的視線緩投到西方。

西方，遠山連綿，墨淡墨深。

不知是山雨欲來的平靜，還是履險如夷的祥寧。

盛懷理。

他還是沒能替她找到。

擁緊懷裏人，季褚望眉頭深鎖，逼壓底下的鳳眸，薄唇貼着她的發心，印上一吻。

“當然，你是我的終身VVIP。”

盛衿霧絲毫沒覺察到身後人的情緒，拿着望遠鏡遠掃季褚望口中的護城河。

瞥見河裏嫦娥奔月的巨擘燈，她驚喜回頭。

“季褚望，你快看，你這望遠鏡竟然能看清楚護城河上的燈！”

誰知男人半字不說，锢住她的腰。

俊臉俯低壓向她，涼唇一寸一寸。

從鼻尖開始啜吮，又急切噬咬着她的紅唇。

“樓上的，屠狗啊！”

“就是啊！大過年的，還讓不讓人活啦！”

少女本就被吻得混混沌沌，雙腿發軟，聽到這調笑的起哄話語，手裏的望遠鏡脫出，砰的一聲砸到了地上。

季褚望緩緩抽離那誘人的芳澤，手攏了攏她身後随風飄到窗外的秀發，輕喚：“九兒……”

盛衿霧雙手抱緊他，整顆紅腦袋埋進他懷裏，嬌嗔着語氣：“你幹嘛啊？下面還有那麽多人。”

他不動聲色地關上了窗，樓下駐足的男男女女圍成圈，高聲起哄，頓時鬧了滿街，不乏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吼着我充會員，再來一個。

季褚望抱着她坐到藤椅上，見她雙手捂臉不肯看他，只好湊到她耳尖，低問：“害羞了？”

少女放下手，咬住微腫的唇瞪着他，滿眼春水橫流。

他拂去她眼尾的濕潤，由着她罵了句壞蛋。

他哄着：“好，我是壞蛋，還想罵什麽？”

盛衿霧頓時啞口，繼續瞪着他，見他長眉生柔，鳳眸幽惑，忽然，一滴液體不受控制地堕了下來。

她急忙仰起頭，捏住鼻子，掙開他的懷抱，跑進了洗手間。

塞了個小紙團，很快就止住了血，盛衿霧望着鏡子的自己，滿臉酡紅，眉眼含春，不禁伸出食指數落道：“鼻子啊鼻子，零下十幾度的大冬天，你這麽躁動幹什麽……”

幾分鐘後，她重重嘆了口氣。

“哎，我可不是唐僧啊，天幹人躁，小心美色啊。”

推開洗手間的門，她走了出去，屋內已沒有季褚望的影子：“咦，他去哪兒了？”

正巧，服務員端着菜進來，禮貌地說：“盛小姐，季先生說他去給您買藥，讓您先吃着。”

“謝謝。”

盛衿霧撿起地上的望遠鏡，把東面的窗戶推開一條小縫，掃視着那個墨黑身影。

然而來回瞧了半晌，也沒發現，倒是看到了個老熟人。

“咦？葉子？”

望遠鏡裏的女人黃發齊肩，一身卡其色大衣，但似乎疲憊不堪。

盛衿霧調整焦距，她甚至依稀能看到範晔葉臉上挂着的淚痕。

連忙摸出手機，她撥出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

“關機？”

盛衿霧皺着眉，疾步跑出了房間。

匆匆下到一樓，眼角掠到那抹墨黑身影，她生生止住腳步。

一個季字喚出口時，驀地發現他身前還有一人。

退到廊柱後，盛衿霧小心觀察着黃梅樹下的兩人。

但隔得太遠，盛衿霧始終聽不清他們的交談，也因着角度，她也看不見他對面那人是誰。

環顧四周，她悄悄挪到右邊挨着的柱子後方。

這次角度錯開，她的眼清晰捕捉到那人的側臉。

看着那過分熟悉的側臉和黃發，她愣訝出聲：“葉子？”

幾十米開外的梅樹下，範晔葉面色慎重，低下頭，從包裏翻出一鵝黃信封，雙手送給季褚望。

後者自然接下，打開信，眉間起皺，表情驟時凝肅。

而後他薄唇輕動，不知說了句什麽，範晔葉當即滾出兩行清淚。

季褚望看着她，眸色愈漸淩雜。

抿了抿唇，他從大衣口袋裏取出絲巾，遞到她手上。

範晔葉似乎是因為體力不支，單手撐住樹幹，将倒欲倒。

手裏剛拿過的絲巾也順勢滑落，添了雪地一方白。

季褚望仍是眉心緊攏，小心托住她的胳膊，指了指東面的房間，兩人一同走了進去。

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房裏，盛衿霧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的指甲已摳得手心發紅。

她從沒想過，季褚望的魅力這麽大，竟把葉子十年如一日的暗戀君也比下去了。

一邊寬慰自己，她的眼眶裏卻冒出一串淚。

“這是好事呀，我為什麽要哭呢？”

抹掉淚，她失神呢喃。

“葉子從小對我那麽好，小時候還救過我一命。”

“而且我又不是特別喜歡季褚望，把他讓給自己的姑姑又有什麽關系呢，對吧？”

沉默了片刻，她拉彎唇角，笑得勉強。

“這算是對小姑姑的報恩，也當我對季褚望告白失敗了。”

“嗯！”

盛衿霧呼了呼鼻子，扯掉小紙團，打起精神來。

仰臉遙望暮色裏将圓的上凸月，她擠出一個慶幸的笑。

“還好有晚班機讓我可以回家。”

......

登機前，雪勢漸大。

踏着地上的硬白，她找到置頂框，發了條微信，立馬關機。

【季褚望，我家裏突然有點事，先回華市了。】

方才的傷心已在窗外的繁華夜景裏消散。

看着朵朵疊雲下的凡世盛夜，她搖了搖頭，頗為遺憾地嘆了口氣。

“哎，可惜我那還沒開封的粉底和面霜了。”

-

月圓月缺。

又一輪新月推上空中。

神慈巷的槐樹舞着深褐枝爪。

勾亮的雪地暗影盤踞，久久不消。

直到夜深風起，陰雲浮開，月弦露出兩嫩尖，槐枝才稍亮了些。

盛衿霧被突然轉淺的樹影吸引，放下手裏的筆，微仰起臉望着窗外那月，淺淺道：“月亮來了。”

“嗡。”

手機短促地震動了下。

她低頭，是一條新消息。

穆何：【淮博的公招出來了。】

瞅着這幾個字，她眼神一黯。

她該報嗎？她不該報吧？

即使成功上岸，她又能怎樣？

看他和別人花前月下？

甩了甩腦袋，一瀑的青絲也在月下晃起密濕的烏澤。

她擱下筆，拿出參考答案，試圖說服自己。

“不對，以他的性格，絕對不是無縫銜接的男人。”

心裏忽然有些喪氣，右手也被這想法堵着。

迷茫翻着試卷答案，盛衿霧惆悵地嘆了口氣。

“也不知葉子有沒有越挫越勇，別放棄了呀，不然就可憐我這個一腳把他踹掉的前女友了。”

說着，她點進範晔葉的朋友圈，還是新年快樂那條。

盛衿霧返回，打開聊天記錄，目光微凜。

那日不告而別，飛回華市後，當晚她還故作輕松地在微信上探了探葉子的口風。

【葉子，你覺得季褚望怎麽樣？】

【很好啊。】

【除了你的暗戀君，第一次聽到你對男生有這麽高的評價诶~】”

【別提暗戀君了，我現在不喜歡他了。】

【你現在在哪兒？ 】

【在家。 】

【葉子，如果一個女生隐瞞周圍的人，不遠千裏去找一個男生，會是什麽樣的情感呀？】

【除了喜歡，還能是什麽。】

【好，我知道了，晚安，葉子。】

于是，就這樣，她十分确定她就是季褚望的戀愛雷達。

她的朋友在哪兒，季褚望就在哪兒招蜂引蝶，散發魅力。

想着，盛衿霧又嘆了口氣，點開備注為我的戀愛雷達的個人資料。

對方仍是沒開通朋友圈。

她懊惱地揉着腦袋。

腳下的木地板，發梢的水珠也随之胡亂濺落了一地。

“怎麽辦啊？”

食指不停下滑，她竟然已經翻到了第一天和季褚望的聊天記錄。

一條一條浏覽着，她越看越愁。

忽然瞥到那次喝醉酒給他發的幾十張美照，盛衿霧霎時靈光一閃，從轉椅上站起身，整個人也有了生氣。

半小時過去，幾張近照已選好，她緊閉起眼，大拇指連按了好幾下右下角的綠鍵，一骨碌全發了出去。

喘了口氣，她在最後一張照片的下面，添了四個字。

【我漂亮嗎？】

手機振動了下，盛衿霧拍了拍胸脯，做着深呼吸，眯開一絲細微的眼縫。

點擊新消息，正是季褚望發來的回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