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15

直到進入地道，好些人都還沒反應過來。

而等大家發現地道裏還有不少打包好的食物藥品甚至做好的□□等物資時，才有人反應過來，這條路是先前就準備好的退路。

邊尚昱和終于松開妹妹李恩宥的手臂的李恩赫兩人最先上前，或扛或背起準備好的物資繼續前行，先前确實并不知情慢了一拍才反應過來的鄭載憲也連忙上前，最後除了兩個孩子和手術傷口還沒愈合的尹智秀，其他人都上前紛紛開始幫忙搬東西，帶着這些物資繼續前行，連安吉燮和韓鬥植都商量好往韓鬥植腿上放了兩個包，由安吉燮推着輪椅前行。

唯有默默跟在最後的鄭毅銘沒湊過去幫忙。

他轉過頭，看臉上沒有表情的相宜也去提了幾個包，挑了挑眉頭又仰頭看了看頭頂。

他的确是并不想讓車賢秀這個同類被抓走的，但現在的局面，他更想安安穩穩地先保住他自己。

顯然跟着相宜他們走這條地道要比自己出去安全也方便得多。

至于之後……安全離開軍方的包圍再說。

相宜沒有理會他，也沒有與地道內的其他任何人搭話。拎了東西就大步往前走，在最前頭領路。

但沒走幾步，卻還是因為一點兒意外停下了。

“小春！”

“啊，是它！”金榮秀瞧見後驚喜地叫喚出來。

出現在相宜面前的，除了見到主人就沖過去的小狗外，還有一個半透明綠色的“小果凍”。它伸出一只觸手化成手掌的形狀，朝着跟它打招呼的金榮秀招了招，而後慢慢蹭了蹭相宜的腿。

“……你要跟我們走？”

“小果凍”動了動，像是在點頭的模樣。

Advertisement

相宜深吸一口氣，側過頭看那邊的其他人。

尤其是之前跟姜承莞一起想對它下手的盧炳日和孫惠仁。

兩人确實緊張了一瞬，也沒敢對上相宜的眼睛，但卻到底沒說什麽。

而其他人，都或多或少聽說過那天發生的事情，此時多數對它的接受程度居然都比較高。

安吉燮在韓鬥植示意自己不用推可以自己走後，率先走了過去：“小家夥，聽說你救過我們榮秀，是個勇敢善良的小戰士呢！”

“小果凍”似乎聽得懂他的話，左右晃了晃好像很開心。

“要跟着我們，也行，但你要乖乖的，不要調皮，就……先跟着我，別去打擾其他人，行不行？”

“小果凍”又蹭了蹭相宜，見她沒什麽動作，頓了頓就朝着安吉燮過去。

綠色的半透明小怪物慢慢覆在安吉燮身上，雖并沒有多少重量，但仍看的其他幾人有些緊張。倒是安吉燮自己，一直笑得挺開心的樣子，雖然沒忍住有些不舒服咳了兩聲，卻還是擡手安撫地摸了摸它。

之後的一路上，安吉燮身上挂着沒多少分量不算負擔的“小果凍”，有意地跟其他人隔開一點兒距離，倒是安善英直接走了過來，也充滿善意地摸了摸它，跟他們走在了一起。

鄭毅銘跟在最後，冷眼看着眼前一切的發生，多看了一眼那個不久前還差點兒死在這群人手上的怪物，沉默許久，冷哼了一聲。

也許是因為大家包括“小果凍”都感覺得到相宜有些壓抑的情緒，即便背着東西走了好一會兒已經很累了，也沒有人先提出要休息。

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許多人體力快要撐不住時，終于到頭了。

爬出地道重見天日，即便氣溫降低甚至開始寒冷下雪，即便仍對未知的未來有些惶恐，這支有老有幼有病有殘的隊伍仍然大松了一口氣。

出口就在馬路邊上，邊尚昱和鄭載憲兩人放下東西去找還能開動的車，而跟其他人一起留在原地的相宜，拔出了身後的長刀，指向了——

鄭毅銘。

鄭毅銘挑眉：“怎麽？”

相宜平靜道：“你走吧。”

鄭毅銘：“趕我走？”

相宜：“我不殺你，但你仍然是極高危險性的瘋子，我不能讓你一起。”

鄭毅銘皺了皺眉，從她的話中似乎察覺到了一點兒什麽。

相宜不想多解釋：“把你平安帶離軍方的包圍，算你提供過消息的報酬。到此為止，走吧，愛去哪兒去哪兒，只要不再在我眼前。”

鄭毅銘突然笑了一聲：“如果我不呢？”

相宜的臉色十分冷淡：“我這個有本事輕易殺你的瘋子，正憋着火想要發洩呢，你願意做靶子，我可以成全你。”

鄭毅銘感覺到了她的認真，聳了聳肩，而後又擡手按了按包紮過的肩頭，沒有再說什麽，果斷地轉身，獨自一人踏着路面覆蓋的積雪，朝着另一個方向離開。

鄭載憲運氣不錯，找到了一輛只有些剮蹭的公交車，特地回來把韓鬥植推過去幫忙啓動，邊尚昱也拉了兩個人收集路面其他車輛剩下的汽油。

衆人動作都很快，因為李恩赫提醒他們地道雖穿出了包圍圈但距離并不算太遠，加上留在那兒要去安全營帳的幾個人未必不會把他們交代出來，保險起見還是要盡快離開。

公交車啓動，衆人紛紛搬着物資上了車，盧炳日主動去前面開車，其他人紛紛落座，車子很快啓動，朝着城郊方向開去。

對車上的許多人來說，新生，近在眼前。

……

一路并不算平靜，不只要防備路上會襲擊人的怪物，偶爾聽到直升機的動靜時他們也要當即停車盡可能趴下，讓自己不被發現。

就這樣走走停停，他們用了一天半的時間才開出了城市來到人少的郊外。

他們在郊外的山腰上找到了一棟度假別墅，裏面沒有人也沒見怪物，雖有些落灰卻已經算是整潔，有不算小的庭院，車庫，地下室甚至還有小型的發電機。

可以算得上是十分理想的落腳地。

樓上樓下房間不少，也有現成的床榻沙發能讓疲憊緊張了很長時間的衆人好好休息，但進入這別墅之後大家卻都一時沒有心情休息吃喝。

安善英又發作了，按照時間算這就是最後一天，只要挺過去，她就可以成為車賢秀和鄭毅銘那樣的特殊感染者。

她自己躲進了一樓的衛生間裏。

一夜過後，眼睛泛紅的安善英和再次出現在衆人面前，來到這別墅裏的重任才終于開心了起來。

李恩赫在見到安善英成功挺過之後，似乎也多了一點信心，對其他人坦白了感染的事。

到了現在這個時候，所有會跟到這裏的人對于感染者的接受度已經跟車賢秀那時大不相同了。

相宜在安善英成功後就獨自去了別墅的地下儲藏室，過了大半天才走出來，而這個時候，李恩赫已經選了車庫作為自己未來許多天隔離的住所。

相宜走出儲藏室的時候，臉色有些蒼白，額頭上全是大顆大顆的汗珠，透出一股清晰的疲憊，在她預備去找邊尚昱等人的時候，她被似乎在等她的安吉燮叫住。

安吉燮不時地壓不住咳嗽，臉色也并不算好，在相宜又一次凝出一捧水遞過來的時候，雖笑了笑還是喝了下去，但看着捏過他手腕後皺緊眉頭的相宜搖了搖頭：“沒事，我已經夠本了！我知道要不是那時候你給我喝過一回，我可能連這兩天都撐不過來了。現在能出來，看着孩子們都平平安安的，馬上閉眼好像也沒什麽了。更何況，我覺得自己還能再挺幾天，也許還能看到李恩赫那小子出來。”

“……嗯。”

“但我好像還是有點兒貪心啊……”安吉燮嘆了口氣：“那個臭小子……就那麽走了，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我總有點……不安心。”

“……放心，我會去找他的。”

安吉燮看着相宜，笑了起來：“我就知道，你是放不下他的。你在地下室呆了那麽長時間，是在給我們這些人做安排是麽？然後，你就要走了？”

“嗯。”

“好啊……也好。相宜啊，你去找他，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是，有我在，您放心。”

将昏睡過去的安吉燮交給門後站了許久的樸宥莉，頂着對方欲言又止的目光，她拿着自己從地下室出來時就帶着的東西，分別找上了邊尚昱和鄭載憲。

那是一把闊刀和一把長劍。

與她的雙刀一樣的材質。

是她除了慣用的雙刀外僅存的兩件特殊的兵器。

将能夠大幅提升他們面對怪物時的戰鬥力的武器交給最适合的人，相宜接下來又去了李恩赫隔離自己的車庫。

不知道算不算巧合，李恩宥也在。

見到她來，兄妹兩人停下對話，一并看了過來。

李恩宥：“你臉色怎麽這麽差？”

相宜搖搖頭沒有回答，轉而看向李恩赫：

“我留了兩把跟我長刀一樣的武器，你應該猜到了它們的特殊之處。另外，地下儲藏室我盡可能多留了一些食物，除了你們見過吃過的，還有玉米小麥和土豆。這附近不錯，稍遠些還有農田，我個人建議你們試着種一種，未來要長久生存下去，生存物資總要能再生才好。如果生産不能恢複，現在的物資尤其是食物，随着消耗甚至變質只會越來越少，去其他地方搜尋食物也并不是長久的辦法。”

李恩赫在聽到相宜說出留了兩件武器之後就很敏銳地察覺到，她要離開。甚至她特地來與他說這件事，其中必定有一層理由是安他的心。

他自己最清楚，擔心抵抗不住怪物化會傷害其他人尤其是李恩宥的自己，最終選擇跟他們一起行動的很大原因，是知道有相宜這一層保險。

但是現在，她要走了。

李恩赫張了張嘴，最終什麽也沒能說得出來。他知道相宜想走誰也阻止不了，也知道相宜做的這個安排已經是最好的了。

李恩宥倒是對另一件事非常疑惑：“食物？種植？你剛剛說還有主糧？可你怎麽會有這些東西？你……”

李恩赫拉了妹妹一把，對她搖了搖頭。

相宜身上一直有與衆不同的神奇之處，李恩赫早就有所察覺，相宜也清楚他有所察覺，只是他們一直默契地從未挑明。

“我明白了，謝謝，你為大家做的一切。”

相宜沒說話，最後看了他們一眼，轉身便要離開。

這時李恩宥又忍不住開口：“你要去救車賢秀了麽？”

相宜沒有轉身，只微側過臉點了點頭。

李恩宥看着她的背影：“你要小心，還有……希望以後，還有機會能見到你們兩個。”

相宜的身影走出別墅大門，慢慢消失在庭院外的時候，韓鬥植正在別墅的窗邊。他對着她的背影揮了揮手，低低地喃喃：“要好好地呀……我還等着跟你們兩個年輕人喝酒呢。”